誠摯隱于光怪陸離下
——簡析電影《Youth》人物符號

劉晴雯 西北師范大學傳媒學院

《Youth》，來自于意大利導演保羅·索倫蒂諾的作品。Youth，直白的翻譯為年輕。年輕是每個人都會擁有的各種東西，不同的人談年輕，那么年輕這個詞語就會添上不同的色彩。不同的人有著不同的觀點，不同的觀點又左右著每個人對于世間情理、正誤的看法與判斷，也關乎到每個人所做的選擇與舍棄。故事的講述視角由老年人擔當。不同于一般老年人追憶往昔，故事則會倒敘展開。電影借由老年人的眼光，掠過幾十年的光陰，也掠過各個年齡層的人們遇到的生活，以老年人特有的智慧和境界去看待這一切令人困擾的問題。同時，向人們展示著老年人階段的掙扎與困頓。

一、多個人物，一個困境——自我的迷失

影片沒有經(jīng)典敘事結構中的起承轉合，不是一個沖突性很強的“故事片”，攝影機像是在生活中隨意行走一般，看到什么便表現(xiàn)什么。十多個人物像是隨意拼貼似的，就只是那樣出現(xiàn)了，然后別的人物陸續(xù)登臺。這些人物，出現(xiàn)在阿爾卑斯山腳下一個高級療養(yǎng)院中，他們是政界名流、大牌明星、一流運動員、指揮家和劇作家。他們也是按摩小姐、攀巖家和妓女。各色的人匯集于此，并無太大交集，卻都有著相同的命運模式。指揮家弗雷德退休了，卻接到女王的邀請。女王希望在王子生日會上聽到弗雷德演奏成名曲《simple song》，但弗雷德幾次三番的拒絕了女王大使的請求，拒絕演奏該曲。他的好朋友米克是一個劇作家，有著一身老年人“應該”有的病狀，看起來卻充滿著無限活力，他召集了一幫學生在療養(yǎng)院構思他“遺作”，卻怎么也想不出一個滿意的結尾。演員吉米被困于成名角色中。他有很多作品，卻只因一個角色—Q 先生(一個藏于兩百磅盔甲后的機器人)而被世人所銘記。每個人看似面對著不同的難題，卻都陷入對自我的迷失。弗雷德認為自己退休了，已經(jīng)不再年輕，自己應該有著與普通老年人相同的掙扎。他們與前列腺斗爭，每天擠出可憐的幾滴尿液；他們也忍受由于器官衰退帶來的各種病狀，感嘆年華已逝；他們步履緩慢，對于未來，他們認為那是用來形容年輕人的東西，和自己毫無關聯(lián)。弗雷德與環(huán)球小姐相對而行于一個狹窄的通道上，他自覺的讓位于她，年輕與自己擦肩而過，隨之將自己拋之身后，任憑弗雷德被翻涌的水流淹沒。這個場景來源于弗雷德的一場夢魘，但也十分清晰的表現(xiàn)了弗雷德潛意識中對于自我形象的想象?？膳c弗雷德意識相反，健康檢查報告顯示弗雷德沒有任何疾病，所有器官正常運作，甚至連前列腺也沒有任何問題。米克的表現(xiàn)與弗雷德的消極截然不同，他每天都充滿活力，想要為自己的作品想出一個完美的結尾。事實上，他不肯承認他的創(chuàng)作力也已隨時間而消失殆盡了，前幾部作品也一直被人所詬病，甚至連自己最愛的電影行業(yè)也由于電視產(chǎn)業(yè)的沖擊而茍延殘喘。“一流演員”吉米因為一個機器人角色一舉成名，所有人都只記得他是那個身著兩百磅盔甲的家伙，卻從不知道他還扮演了許多生動的角色。他們無一例外都深陷于對自我的迷失中，看起來毫無交集拼湊在一起的人物，卻緩緩滲透于彼此的生活中，相互指明那條關于未來的路。

二、用心感受，情感就是一切

影片中的情感流動如《simple song》這首樂曲所蘊含的一樣，簡單卻是一切。在導演索倫蒂諾手中，每個人物背后蘊含的情感力量都如同一條緩緩流動在自己航道的小溪，但他絕不僅僅滿足于此。人物不斷鋪設、情感層層遞進，小溪跳躍著匯聚于此，頃刻間迸發(fā)出驚人的能量，奔騰喧囂而去。電影中樂曲《simple song》的幾次出現(xiàn)則完全呈現(xiàn)了這一過程。影片開頭，女王大使口中第一次出現(xiàn)它的名字。我們對它有了一絲好奇，同時我們也會注意到弗雷德手中反復捻動的糖紙所發(fā)出的有節(jié)奏的咔咔聲，這是他下意識的舉動。樂曲第二次出現(xiàn)，則呈現(xiàn)了一場視聽盛宴。弗雷德坐在森林之中，遠處的牛叫聲、搖曳的牛鈴響和林間鳥兒的振翅聲，在弗雷德的指揮下奇跡般的演奏了《simple song》的前奏。第三次出現(xiàn)，我們會看到一個初學小提琴的男孩，生疏的技藝和跑調的琴音，讓弗雷德不禁出手對其指導了一番。樂曲第四次的出現(xiàn)則解開了弗雷德女兒對于父親常年積壓的怨恨。女王大使無法交差，再一次懇求弗雷德同意邀請。弗雷德解釋因為私人原因他只能拒絕，大使不解，究其原因。弗雷德怒斥道：這首歌是他為妻子創(chuàng)作的，只有他的妻子演唱過，而她已經(jīng)無法唱歌了。女兒泣不成聲，她的印象中父親對于母親的要求永遠是“安靜！梅勒妮！”她也曾以為父親因與一名同性作曲家相愛而背叛家庭。當父親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她才明白父母的愛情不只是她看到的那些歸于生活的平靜。正如弗雷德說的那樣，兒女們看到的永遠不是全部，他們會因為一些細節(jié)、一些自己需要的東西好讓自己選邊站。樂曲最后一次的出現(xiàn)是在影片的結尾，這時，片中的人物開始陸續(xù)離場，十多個人物紛紛做出了選擇，擁抱著屬于自己的未來。米克在意識到自己創(chuàng)作枯竭是因為情感不再，他的自殺將成為“米克”這個故事最好的結尾。弗雷德最終也明白了跳動于心中的，是即使他老到已經(jīng)忘記同性友人的墓地在哪兒，也不會忘記第一次遇見梅勒妮時的震顫，是從來不曾忘記的即使所有人將他視為傲慢無禮的家伙，但他們也將彼此視為一曲《simple song》。弗雷德最終感受到了米克口中情感的力量，擁有情感你便擁有未來，有未來的人終歸是年輕的。樂曲再次響起，交響樂團的恢宏合奏，女高音家的驚人表演，將之前醞釀已久的《simple song》推至頂點。

三、相信未來，就會擁有年輕

Youth，中文直白的翻譯為年輕?？呻娪氨磉_的東西卻跟它的中文譯名更為貼合。年輕氣盛，一個瞬間就可以讓衰老失去顏色的詞語。年輕-衰老，影片幾乎圍繞著這組詞語展開，不同于以往索倫蒂諾影片中需要人深思的隱喻符號，本部影片的人物符號意味呈現(xiàn)也帶有老年人的慵懶和簡單。年輕和衰老都淺顯的堆于表面，環(huán)球小姐凹凸緊致的軀體、按摩女跳起舞來活力四射，與之相對的是老年人褶皺的皮膚、緩慢的動作。年輕和衰老讓人一目了然?！跋笳鞣栆幸欢ǖ暮穸群碗鼥V感，需要費力思考才能領悟出其意義”來自于米勒的這句話同樣適用于索倫蒂諾的敘事原則。隱藏于表層象征意味下的，則是導演想讓觀眾通過感受和思考才能發(fā)現(xiàn)的符號意義。走幾步路都喘息不已的球星隨時都要氧氣罐來拯救自己岌岌可危的生命，卻在下一個畫面里可以用左腳不停的顛著球，即使是比足球體積小很多的網(wǎng)球，看起來也是得心應手。從未擁有一句臺詞的喇嘛從出現(xiàn)就受盡質疑，每個人都很懷疑他是否可以飛起來。當故事緩緩講述，每個人都慢慢開始要掙脫困境之時，喇嘛凌駕于高空，俯瞰山脈。球星望向球場中的孩子們，心中所想，只有未來。這兩個人物所蘊含的類似于一種啟示含義，即只要你相信，就可以看到未來。年輕之所以迷人，在于它還有無限可能，在于它有未來。所以，導演假借兩位老人閱盡滄桑世事之姿態(tài)，道出自己的理解——擁有相信未來的情感，你就擁有著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