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自己鮮活，讓音樂生動

宋瓔芮

先后任教于德國5所音樂學院，2007年3月正式受聘于中國音樂學院鋼琴系，擔任附中、本科、研究生鋼琴主課的教學工作。因教學生動細膩，學生在國內(nèi)外鋼琴大賽中屢獲殊榮。在致力于教學的同時，社會演出活動也非常頻繁，經(jīng)常受邀于歐洲及亞洲的多個城市舉辦獨奏、重奏音樂會，也曾與P.Eotvos、葉聰、楊又青、金野等多位著名指揮家合作。演奏的舒曼、巴托克、肖邦、德彪西、普羅科菲耶夫等人的作品，曾多次在德國西南廣播電臺播放并錄制成CD.

多次受邀到國內(nèi)外知名音樂院校及全國各省音協(xié)舉行講座、教學等系列活動，常受邀擔任國內(nèi)外多項鋼琴大賽的評委工作，如德國威斯巴登鋼琴國際大賽、葡萄牙santa cecilia國際鋼琴大賽、意大利Friuli Venezia Giulia 國際鋼琴大賽等。

2010年起，與旅德鋼琴家于美娜組成“羽雙鋼琴組合”，在國內(nèi)外多次舉辦雙鋼琴音樂會，并于2018年正式錄制出版《東琴西韻》雙鋼琴作品CD和編著出版《中國當代雙鋼琴作品精選教材》，將多部優(yōu)秀的中國作品納入演奏曲目中，力求將中國雙鋼琴作品的演繹推向世界。

近年來，不僅錄制了《車爾尼299》教程等多項鋼琴普及教程，還多次在《鋼琴藝術》等國內(nèi)著名音樂刊物發(fā)表學術性文章及擔任翻譯教材工作。

童年的鋼琴啟蒙

傅紅的童年略顯孤單，不僅僅是因為她的哥哥年長她許多，使得她缺少玩伴，還因為她5歲就不上幼兒園了，每天被媽媽鎖在家里練習鋼琴。那時候她最羨慕的人就是會玩各種游戲的小朋友。

談起5歲學琴的經(jīng)歷，傅紅仍記憶猶新：“我媽媽是一位歌唱演員，所以家里有臺鋼琴。媽媽覺得既然家里有琴就不要浪費，所以我5歲時就不讓上幼兒園了，天天被鎖在家里練琴。媽媽是我的啟蒙老師。其實，小時候我是真的不愛練琴，就跟現(xiàn)在的大多數(shù)琴童一樣，每天就像執(zhí)行公務一般地練琴。小孩子練琴多少會偷懶，我那時練琴也經(jīng)常偷懶，而媽媽對我的嚴格教育卻是出了名的，朋友經(jīng)常想約我出來玩一玩，都因為練琴被媽媽拒之門外。那時的練琴，更多的是家長的要求，很多人即使上了音樂學院附中還是會有些許懵懂的?！?/p>

讓傅紅更加印象深刻的是她家的那臺鋼琴。琴的音高比正常鋼琴低了半音，比如彈在do的鍵上，出來的音高其實是si。直到她在上海音樂學院附中上學時才發(fā)現(xiàn)，在彈鋼琴時總感覺聽起來不對勁，但又找不出原因。后來，她假期回家再彈家里的琴，突然感覺特別不適應，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音高問題。“我是固定音高聽覺，只是偶爾在特別疲乏的時候聽弦樂和聲樂時有點抓不住，可能就是小時候彈了音高不準的鋼琴造成的吧?！闭f完，一串清脆的笑聲從耳邊傳來。

在上世紀80年代，著名指揮家卡拉揚曾經(jīng)到北京演出。當時北京能舉辦世界級樂團演奏的音樂廳幾乎沒有，經(jīng)過仔細地考察，他最終相中了北京體育館。這是一個四面環(huán)抱式的劇場，觀眾可以360度地欣賞演出，而且座位很多。

傅紅回憶道：“這是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演出。卡拉揚剛剛演完沒多久，我也在那里進行了演奏，當時彈的是《牧童短笛》，印象特別深。我當年也就十來歲的樣子吧。經(jīng)過那次演出后，我心里有點小小的得意，對練琴的興趣也稍微濃了一些?！?/p>

母親在啟蒙教導后，便開始幫傅紅尋找更加專業(yè)、系統(tǒng)的的老師。于是，找到了第一位正式的鋼琴老師—北京體委藝術體操鋼琴伴奏周家聲老師。在周老師的指導下，傅紅的鋼琴演奏水平日益提高。小學還沒有畢業(yè)，媽媽和周老師決定讓她考專業(yè)院校。幸運的是，在考試中她一眼被主考的老師相中，順利考入上海音樂學院附中。其實，傅紅當時并沒有上完小學，就直接跳級上的附中，所以她在班里比其他同學要小兩三歲。對于一個從沒出過遠門、沒有獨立生活經(jīng)歷的孩子來說，初到上海的生活和學習是可想而知的。

在上海音樂學院，傅紅跟隨康卻非、張玉清、肖明等幾位老師學習。老師的嚴格教學，給她打下了扎實的演奏基礎。

德國的求學經(jīng)歷

上海音樂學院畢業(yè)后，傅紅便赴德國留學，21歲就走出了國門，開始真正意義上的自我藝術探索之路。

“去德國留學的經(jīng)歷，對我影響很大。其實，我真正熱愛鋼琴是在25歲后。當初在上音附中，只是把鋼琴當成學業(yè)，知道用功學習，談不上熱愛。不過，在上音附中學習的時光，真正鍛煉了我。上海冬天沒有暖氣，我們練琴都是要帶著那種露出指尖的半截手套，即便那樣手還是凍僵了，穿上棉襖才能彈琴。在艱苦環(huán)境中的學習鍛煉了我的意志，后來我去德國留學時，我的教授也對我說不要嬌氣，在任何環(huán)境下都要能彈琴，所以之前的這段經(jīng)歷對我特別重要。

德國的留學經(jīng)歷，讓我的眼界大開。我在那里學了鋼琴獨奏、鋼琴室內(nèi)樂。我尤其對室內(nèi)樂特別感興趣，因為當時國內(nèi)沒有室內(nèi)樂這個提法，而德國的室內(nèi)樂已經(jīng)發(fā)展到了很高的水平，我的老師就是一位鋼琴室內(nèi)樂大師，他深深地影響了我。出國前，我其實是抱著學習獨奏的想法去的，但是遇到室內(nèi)樂后，一下子就愛上了室內(nèi)樂，我開始對室內(nèi)樂很感興趣。留學也增添了我的感悟，或許是年紀成熟了，再加上留學豐富了我的人生經(jīng)歷，我也開始對音樂有了思考。因為熱愛音樂，就總是不斷地去思考各種音樂的問題?！备导t說道。

傅紅在德國留學7年，又先后在5所德國音樂學院執(zhí)教，在德國生活了18年時間。她把青春年華都留在了那塊歐洲藝術圣地，在那塊肥沃的藝術土壤里吸收了足夠的養(yǎng)料。作為一個中國人，她心里惦記祖國，也在尋找報效祖國的機會。

德國是古典藝術氛圍濃厚的國家，幾乎每個家庭都有鋼琴，音樂普及的程度極高，普羅大眾欣賞音樂的水平也很高。傅紅介紹說：“整體來說，在德國18歲之前要學鋼琴基本是自由的狀態(tài)。老師不會特別強求學生的進度和技術，只要想學，老師就會教你，不是那么重視基本功。在德國沒有考級，但是有一個類似級別化的全國性比賽。很多音樂家最初就是參加這樣的比賽，逐級參賽最終取得名次。這樣的比賽總體上來說，與國內(nèi)的考級還是有點類似的，是根據(jù)年齡劃分組別，其實就是水平等級的劃分。有趣的是，年紀很小的孩子也有室內(nèi)樂比賽?！?/p>

“羽雙鋼琴組合”

2007年，正值中國音樂學院鋼琴系建立不久，求賢若渴之時，心念祖國的傅紅考慮再三，決定回國執(zhí)教。談到德國與中國在生活上的轉變。傅紅說道：“我在德國期間，演奏和教學各占一半，回到國內(nèi)更多的還是從事教學，但我始終不愿意放棄演奏的機會，只要有機會還是特別想上舞臺。于是，我和旅德鋼琴家于美娜組成了一個雙鋼琴重奏組—‘羽雙鋼琴組合?！?/p>

2010年起，她與旅德鋼琴家于美娜組成的“羽雙鋼琴組合”，多次在國內(nèi)外舉辦雙鋼琴音樂會，并于2018年正式錄制出版《東琴西韻》雙鋼琴作品CD，反響熱烈。對此，傅紅有自己的見解：“其實我是不愿意離開舞臺的。教學時，我絞盡腦汁地給學生往外‘掏東西，當然也會有少部分學生會給老師以啟發(fā)。但教學時間長了，老師的思路也會越來越窄，而舞臺經(jīng)驗對教學有很大的促進作用，會有新鮮的東西補充到教學中，所以說舞臺是豐富老師的最好方式?！?/p>

教學不能套用一種模式

掐指算來，傅紅的教育生涯已經(jīng)有20多年，在中國音樂學院執(zhí)教也有11年的時間。德中兩國在音樂教育上的思想和觀念，的確讓她感受到了不同。

“國內(nèi)的教學熱情特別高漲，其實在國外不可能有中國這種教育市場的。作為老師，我很高興國內(nèi)能有如此朝氣的教育環(huán)境。比如，北京音樂院校的鋼琴老師哪個沒有幾個外地學生？不僅有而且是極其普遍的現(xiàn)象。作為家長就是希望孩子受到最好的音樂教育。我也很佩服有這樣毅力的家長。中國家長重視對子女的教育，他們是懷揣各種強烈的愿望，希望得到老師們的專業(yè)指導。僅僅每年的考級學生數(shù)量就是一個龐大的數(shù)字，你說中國的教育市場有多大。當我感到累的時候，我會想到他們的父母正眼巴巴地看著你給他們的孩子傳授知識。我最真實的想法就是對學生認真負責，好好給學生們傳授知識，別讓孩子白跑一趟。我希望，因為我的引導能讓學生喜歡音樂。喜歡是學習的前提，音樂老師其中的一項職責就是培養(yǎng)學生的興趣，當學生不喜歡音樂的時候，老師的責任就大了。一般來說，學生有了一定程度才會慢慢喜歡，就要看老師如何引導學生走上這條路了?！?/p>

傅紅認為，不能把教學當成一個模式化的工作，這樣就容易產(chǎn)生疲憊感并且喪失興趣。如果在教學中嘗試探索各種可能，教學就會變得有樂趣。這樣，孩子上課時收獲也會很多。

“如果學生每堂課都是帶著好奇心來的，那么這堂課一定會有意思，這個學生也一定會學得有樂趣。在培養(yǎng)興趣方面，老師要多花些心思，比如多選一些好聽的、學生熟知的曲調，或者可以采取跟學生進行四手聯(lián)彈或是雙鋼琴的演奏方式。如果家長也能演奏，也可以讓家長多跟孩子一起演奏，增加一些情趣化的學習，不拘于非要達到什么標準，手型一定要如何。他們可能在演奏中手指站立得不好，但這不妨礙孩子能把這首曲目彈下來。沒必要將學生的目標定在是否彈得像一首圓舞曲、是否像一首進行曲，真正把音樂彈好聽才是重點。

我有一個業(yè)余學生比較調皮，但我在課堂上是基本任由他去調皮。他母親說，他喜歡的3位女性，我是排第一的。拋開他的調皮，這個孩子在音樂上有自己的思維，所以我喜歡他身上的這個特質，在我看來他的調皮是童真。他需要在音樂上有所引導，我不想因為讓他遵守紀律或者一定要聽從老師的教學要求而改變自己。所以在教學中，我首先觀察到了孩子的閃光點，根據(jù)孩子的長處進行教學。盡量保護和挖掘學生身上的亮點，是教師在教學中要注重的?！?/p>

傅紅始終認為，鋼琴教育的普及工作需要規(guī)范化。于是，她錄制了《車爾尼299》教程等多項鋼琴普及教程。與此同時，她還多次在《鋼琴藝術》等國內(nèi)著名音樂刊物發(fā)表學術性文章及擔任翻譯教材工作，

在民族音樂中汲取養(yǎng)料

談起在中國音樂學院教鋼琴演奏專業(yè)，傅紅在中西音樂文化借鑒方面做了很多切實的工作。中國音樂學院集合了國內(nèi)優(yōu)質的民樂專業(yè)，這些身邊的民樂大師給了她不斷向中國音樂吸取養(yǎng)料的機會。這幾年，傅紅也在堅持不懈地向中國傳統(tǒng)音樂學習。

“在我們學院的教學大綱中，有演奏中國樂曲的教學任務。此外，在畢業(yè)考試、研究生考試等重要考試中都明確要求了學生要演奏中國作品，比重還是很大的。我在教學中，也充分利用了中國音樂學院中民樂得天獨厚的優(yōu)勢。幾年前，我請琵琶老師給我的學生講《夕陽簫鼓》這部作品。我并不是希望鋼琴能彈出琵琶的效果，但是琵琶老師的講解能讓學生在鋼琴演奏這首作品時，展開全新的音樂想象。其實，西方樂器演奏中國作品是需要向民族音樂借鑒方法的。當我們講鋼琴曲《梅花三弄》時，會邀請古琴大師給我做公開課，講解古琴的韻律。因此，學生們能在民樂中汲取大量的演奏靈感和文化思想?！?/p>

傅紅在探索中國鋼琴作品的道路上，身體力行地做了大量的工作。她編著與出版了《中國當代雙鋼琴作品精選教材》，將多部優(yōu)秀的中國作品納入演奏曲目中，力求將中國雙鋼琴作品的演繹推向世界。

“我本身是一個喜歡學習的人。在教學中，我比較注重學生的交叉學科學習，能多了解一些就要多學一些，豐富自己和學生。我希望自己能一直懷有學習的精神，在教學中不能陳腔濫調，要有一個包容和開放的心態(tài)。我經(jīng)常對學生說學習是無處不在的，鼓勵他們不要輕易放棄任何一個可以學習到知識的機會。我自己現(xiàn)在還在上大師課呢，我的學生在臺下跟我一起聽課，我還給學生們擔任翻譯，我會告訴他們到底要聽什么。偶爾，我還會讓學生給我上課。學生給老師挑毛病，這其實并不容易，抱著學習的心態(tài)，總會有所收獲。”傅紅說道。

陪練是必要的

傅紅有兩個孩子，一兒一女，兒子雖然沒有繼承母親的專業(yè)，卻是一個愛樂人。這讓傅紅感到欣慰。她說道：“學音樂畢竟是很苦的，如果孩子不喜歡就不要強迫孩子學，否則真的是孩子學得痛苦，家長也痛苦。我兒子6歲時，我就開始教他彈琴，一直教了他很久。我是每天陪他練琴，雷打不動，因此我不提倡家長找陪練，也不提倡家長輪流陪練，這樣孩子就有不少空子可以鉆，也不利于孩子學琴。兒子曾經(jīng)考慮是否學鋼琴專業(yè)，我就問他能否吃苦，因為每天至少要練琴6個小時，還不算其他的困難。但兒子好像沒有這么大的決心，我尊重他的選擇?，F(xiàn)在他學的是經(jīng)濟，也好久沒有鋼琴老師了，但他經(jīng)常找我要一些譜子，在沒有老師布置的情況下，自己學一點鋼琴曲，我覺得這就可以了。即便是隨便彈，也已經(jīng)變成了他的興趣愛好，這就是值得的。至于女兒，也是我陪她從小練琴。她目前在學習小提琴，希望她能往這方面發(fā)展，而且我認為她很適合學習小提琴。我是鋼琴老師，同時也是孩子的媽媽，所以，清楚地知道要想讓孩子學得好，家長是必須陪的，畢竟要學習就要有質量地學。”傅紅特別著重地強調了這一點。

采訪中，傅紅老師談笑風生，在她的臉上看不到歲月的痕跡，清澈的眼光中透露出平易近人，讓人能真實地感到她在學術上是抱著開放、學習的態(tài)度，不斷自覺地更新自己的知識，提升認識。她說，她特別愿意保持這種學習的心態(tài)，無論在教學中還是在演奏中，她希望能帶給學生和觀眾的音樂及思想都是鮮活的。

寄語琴童

興趣是學好音樂的基礎，有了對音樂的喜歡才能在彈琴這件事上苦中作樂，即便在學習音樂的道路上遇到挫折和苦難都會勇往直前，最終直達音樂的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