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xiāng)，記憶中的那片竹林

陳春

在我兒時的腦海里，故鄉(xiāng)周邊就是莽莽的大山，大山上長滿了一片茂盛的竹林，一眼望不到邊。那修長的竹子，翠綠的竹葉，在陽光照耀下，變成連片的竹海，甚是美麗；山風(fēng)吹過，整片片的隨風(fēng)飄曳，彼此起伏，沙沙作響，風(fēng)姿綽約，煞是迷人。這樣的景象，深深地烙在了我兒時的記憶中。

開春，是到竹林挖“春雷筍”的最佳時期。小草吐綠，春雷炸響，細(xì)雨滴答，杜鵑鳴叫。這也是我們這些孩童最開心的時刻。

老二、五乃、菊花、結(jié)巴等等，我們幾個伙伴牽著狗子阿黃，挎著竹籃子，跟著大人們小心翼翼地在林子底下搜尋。只要輕輕地扒開落葉，找到那些泥土開裂有縫的地方，用樹枝小心地刨開表面土層，就可以看到春筍尖頭那幾片金黃鮮嫩的葉子；然后用鋤頭挖開筍周邊的泥土，一寸一寸、一圈一圈地往下挖，不多久，整個筍兒便露了出來；最后選好方位再斬根挖出，這個又鮮又嫩的春筍就成為我們的美食了。大家樂呵呵地?fù)炱饋?，輕輕放到竹籃里，阿黃看見春筍，也使勁地?fù)u起了尾巴，興奮地叫了起來。在整片竹林底下，只要心細(xì)眼尖，不一會兒就可以齊扎扎地裝滿一籃子春筍。中午時分，我們就背著一籃籃的春筍往家里趕，臉上滿是喜悅，快樂如此簡單。

在我們村，“雙搶”一忙完，附近的手工竹藝師父就開始趕制竹制品了。

師父們先將砍下山的竹子分類排好，再用鋸子將長短不一的竹子鋸好，然后用篾刀將竹竿劈開，將寬度不同的竹片刨成薄薄的幾層。白色竹篾可做幾層用，最外面的綠色竹篾也是最柔軟彎曲性能最好的一層。師父們會將刨好的白層和綠層整理成粗細(xì)寬厚不等的篾條。不同的篾條都能在那些師父們的手上靈活使用。不一會兒，就可以編織成不同形狀的竹制品，像涼席、籮筐、撮箕、背簍、籃子、斗笠、米篩、曬盤、魚簍等等。

如果要做大型竹制品，師父們會先將竹竿按粗細(xì)長短不同進(jìn)行裁剪，再用彎刀在竹節(jié)之間挖成不同形狀的孔，將需要彎曲的部分放在火上燒烤一下，使竹竿彎曲到不同程度，再將竹部件安裝組合，在需要加固的部位，用竹鉆打好細(xì)孔，上好竹簽栓。接著，用打磨刀將竹制品表面打磨得光滑精致。有時還要在顯眼部位雕刻不同形狀的花紋，如杜鵑鳥、山菊花等，再上好顏色，樣子栩栩如生，算起來起碼得有幾十種不同紋飾。師父們不停地做，我們這些小孩子就不停地圍著師父打轉(zhuǎn)，有時候還幫忙打下手。每當(dāng)一件精致的竹工具做成后，我們就圍著師父歡呼雀躍起來。

我們這些小鬼還精得很，等師父抽煙喝茶了，就不停叫嚷著要師父幫我們做竹弓和竹箭。做好了，我們就三五成群拿著這些竹“武器”鉆進(jìn)竹林里，互相比劃，看誰先射下竹枝上的小鳥兒……那時的笑聲能響徹整片竹林。

如今，少不知事的竹林小鬼們都已長大，各奔東西，故鄉(xiāng)已離我很遙遠(yuǎn)，那些竹制品也不多見了，那片片翠綠的竹林也已濃縮成一個個遙遠(yuǎn)的記憶。然而，我卻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那些一起長大的玩伴和那些童年的時光，每當(dāng)我看見成片的竹林之時，這種感情便愈發(fā)強烈，仿佛又回到了故鄉(xiāng)的那片竹林，挖春筍、捉迷藏、抓知了、射小鳥、煨紅薯……

歲月于我，是一條長長的河流，我常漫步河邊，卻無法泅渡；故鄉(xiāng)于我，是一片片翠綠的竹林，雖已闊別多年，卻走不出它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