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境—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動機

浙江省衢州市柯城區(qū)尼山小學 賴建平/文 扶 雅/圖

《第一次喝豆汁兒》是其中的佳作。這篇作品嫻熟地運用了“困境”這種寫作技巧。

什么叫“困境”？困境就是困難的處境，是指人陷入一種自己無能為力或左右為難的狀態(tài)，情感上很煩惱、很憂慮。而作為寫作技巧的“困境”，就是把人物放置到很艱難的處境中去，讓他（她）去面對困難、挫折、危機，去經(jīng)歷糾結(jié)、困惑、矛盾，從而使情節(jié)產(chǎn)生緊張感與流動性，并持續(xù)發(fā)展，帶給讀者一波三折的閱讀體驗。清代學者袁枚倡導的“文似看山不喜平”，就是這個道理。

那么，《第一次喝豆汁兒》是如何運用困境帶給讀者美妙的閱讀體驗的呢？一起來看看吧！

第一次喝豆汁兒（節(jié)選）

趙 珩/文

張學銘、朱海北二位先生來看我的祖母。

聊了一會兒，朱海北先生說張學銘先生要去隆福寺喝豆汁兒。那時我們住在東四，離隆福寺不遠。我家雖也算久居北京，但家里沒有一個人能夠接受豆汁的味道，因此我也從來沒有喝過豆汁兒。朱、張二位起身告辭，我恰巧也在屋中玩耍，張學銘先生突然問我喝沒喝過豆汁兒，我說沒有喝過。他聽我說從沒喝過豆汁兒就急了，說：“那不行，今天一定要和我們?nèi)ズ榷怪瓋骸！倍沂遣蝗莘终f，拉住我就走。我雖沒有喝過豆汁兒，但常常聽人們提起，認為一定是和豆?jié){差不多，而且是甜滋滋的東西，于是欣然同意與他們一起去。

【張學銘先生自己喜歡喝豆汁兒，就認為“我”沒有喝過豆汁兒是很不正常的事兒，“而且是不容分說，拉住我就走”。而“我”因為對豆汁兒的錯誤認知，“欣然同意與他們一起去”。兩相碰撞，很自然地為后續(xù)困境的產(chǎn)生埋下了伏筆。】

賣豆汁兒一般是在下午，剛剛熬好，就著焦圈兒和咸菜絲兒喝。等到豆汁端上桌，我卻傻了眼，眼前是一碗灰綠色的東西，用鼻子聞聞，又酸又餿，我懷疑這是不是豆汁兒。因為離我的想像差得太遠。我借口太燙，先不喝，倒要看看他們兩位是如何開銷這東西。沒有想到，他們兩人非常安詳自然地端起碗，慢慢悠悠，很斯文地喝了起來，時不時還吃些焦圈兒和咸菜。

【豆汁兒是“一碗灰綠色的東西”—不好看；“又酸又餿”—不好聞，“離我的想像差得太遠”。由此推斷，豆汁兒的味道也不怎么樣—困境由此產(chǎn)生。而“我”應對的辦法是“借口太燙，先不喝”?！拔摇钡木?jīng)r，與“他們兩人”的安詳自然形成強烈的反差，困境之“困”，更加強烈?！?/p>

耗了半天，再沒有理由說是燙而不喝，只得硬著頭皮抿了一小口，味道有點像醋，還有一股子餿味兒，實在難以下咽。這時張先生用眼瞪著我說：“怎么了？就這味，好喝極了?！碑斨鴥晌槐任议L兩輩的人，簡直再想不出推托的理由，只得閉著氣，一口一口喝進去，喝完最后一口，真是如逢特赦。繼而是陣陣惡心，簡直要吐，硬是用一個焦圈兒壓下去。朱海北先生只喝了一碗，他是真的愛喝，還是“舍命陪君子”，也很難說。張先生喝了一碗，又喝一碗，真是不虛此行。那年我不是十歲，就是十一歲。

【再也沒有理由推脫不喝，只得硬喝。作者用一連串的動詞，“抿”“閉”“吐”“壓”，寫出了應對困境的艱難；“張先生喝了一碗，又喝一碗”與“我”的難以下咽形成鮮明的對比，困境之“困”，愈發(fā)突出?！?/p>

1979年左右，我去琉璃廠，路過新華街正是下午兩三點鐘。新華街有家專營豆汁兒的店，享譽京城，很多朋友向我介紹過。但因為有二十年前的印象，確實沒有勇氣去品嘗。恰好經(jīng)過，要不要再去試一試？況且二十年間嘗了不少人間的酸甜苦辣，口味也會有改變。正在踟躕不前，碰到一位熟悉的京劇演員，他非常熱情地拉我進去，并且告訴我，他是每天這個鐘點兒必來的。

【“專營豆汁兒的店，享譽京城，很多朋友向我介紹過”，這使“我”又產(chǎn)生了品嘗的欲望。然而，“二十年前的印象”卻讓“我”沒有勇氣去品嘗—“踟躕不前”，說明新的困境產(chǎn)生了。“熟悉的京劇演員非常熱情地拉我進去”，困境由此得到破解?！?/p>

一碗豆汁兒端上來，冒著熱氣，他端起碗就是一口，我也試著嘗嘗，味道尚可以接受。這位演員于是大講豆汁兒，從它的制作和工藝過程，到豆汁的講究，什么時候喝，喝的方法，一直說到豆汁的好處。邊聽邊喝，豆汁兒的味道漸漸地在我口中起了變化。一碗喝完，口中有種回甘的感覺，余韻妙不可言。他建議再來一碗，我欣然同意。自此之后，豆汁兒喝出了滋味兒。

【由“味道尚可以接受”，到全面了解豆汁兒文化，豆汁兒變得“有種回甘的感覺”，甚至“余韻妙不可言”，直至“再來一碗”，困境由此得到徹底化解?！?/p>

看來二十年滄桑，人們的口味是會有變化的。

【二十年滄桑，為什么會帶來口味的變化呢？僅僅是因為時間嗎？還是有其他什么原因呢？結(jié)尾言簡意賅，引人深思，余味無窮?！?/p>

點撥

《第一次喝豆汁兒》語言自然、樸素、平實，沒有常見的各種修辭，沒有華麗的“好詞好句”，看似平淡無奇，實則妙趣橫生。作者在不動聲色中埋下伏筆，又順其自然地創(chuàng)設了一個又一個困境，大困境中套著小困境，在不停消除困境的過程中，將故事推向巔峰。前后兩個大困境的有機聯(lián)系，使故事余味悠長。

在創(chuàng)設困境的同時，作者還運用了對比的寫法：與張先生對比和與京劇演員對比。兩個對比，更顯示出困境在寫作上的效果。

銀耳湯

樊芷軒/文

每當過年的時候，不管是外婆家，還是姑婆、姨婆家，總會煮一大鍋銀耳湯，給來拜年的親戚喝。

看著大人們津津有味地喝著銀耳湯，我想：“這些大人不覺得那黏乎乎的東西很怪嗎？為什么會因此胃口大開？”

【“黏乎乎的東西”，是視覺的困境?！?/p>

我用手托著下巴，正想著銀耳湯那奇怪的味道時，突然傳來“咚”的一聲，中斷了我的思考。我抬起頭一看，原來是媽媽端來了一碗銀耳湯，放在我面前。

我用鼻子聞了聞—好像還蠻香的呀！我舀了一勺，想要嘗一下味道。然而，在看見那粘稠湯液的時候，我剛提起的一點點食欲就立刻煙消云散了。媽媽看我心不在焉地用調(diào)羹玩著銀耳湯，說：“這東西不好吃嗎？不可能的！你趕緊趁熱喝！”我只好閉上眼睛，迫不得已一口接一口地喝著銀耳湯。

終于，我把最后一口銀耳湯咽了下去。我感覺有點惡心，趕緊吃了塊水果，才好了些。

【視覺與味覺的困境同時出現(xiàn)。這部分的描寫讓讀者看到了《第一次喝豆汁兒》的影子，無論是遣詞造句，還是細節(jié)勾勒。】

那年，我剛好四歲。

七年過去了，我已經(jīng)上五年級了。夏天，媽媽在家煮了點銀耳湯，給我盛了一碗。我屏住呼吸，嘗了一口，那黏乎乎的感覺還是讓我受不了。我趕緊推開那碗銀耳湯，去寫作業(yè)了。

我想，有些味道，哪怕時間再久，還是讓人難以適應。

【按照《第一次喝豆汁兒》的思路，七年之后，小作者似乎也會接受銀耳湯的味道。但讓人沒有想到的是，困境依然存在。】

之后，我每次看見媽媽煮銀耳湯，都躲得遠遠的。

點評

模仿是寫作起步時的必由之路。這篇習作，從整體結(jié)構(gòu)的構(gòu)思到具體困境的設計，無不模仿《第一次喝豆汁兒》。但是，小作者并非全盤模仿：七年之后，困境仍在，使讀者始料不及。這是小作者別出心裁之處，體現(xiàn)了她可貴的創(chuàng)新精神，也體現(xiàn)了她對生活的獨立思考。

逃離“無人島”

劉方蕭/文

記得那還是我上幼兒園的時候。有一天放學回家，我的肚子餓了。正想叫外婆燒晚飯，外婆卻跟我說：“我有事出去一下，你在家里自己玩?！?/p>

“好的，早點回來?！蔽艺f。

不知不覺，我的肚子早已餓得“咕咕”叫了，外婆卻還是沒有回來。我突然想起來，外婆很喜歡打麻將，她一定是出去打麻將了！現(xiàn)在沒人給我燒飯了，我一定會餓死的！怎么辦呢？

【肚子餓—沒人燒飯—會餓死，困境接踵而至，把這個還在讀幼兒園的孩子推向了“絕境”?！?/p>

一定要逃出去！

我走到門前，想把門打開?？砷T把手太高，我夠不到。

我靈機一動，書房里不是有外公買來的大寶劍嗎？我可以用它把門給斬開，這樣就可以逃出去了。寶劍太重，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拖到門口?？陕闊┯謥砹?，怎么讓劍出劍鞘呢？我從外公的工具箱里找出一把螺絲刀，一點一點，終于撬出了大寶劍—可我連舉都舉不起來，更不用說斬開門了。

【試圖脫離困境，卻以失敗告終?！?/p>

我想起來我會寫幾個字，決定找人求助。我找來一張紙，可外公家只有墨水沒有筆，我只好用一節(jié)竹條蘸著寫。我在紙上寫了大大的“出不去了”四個字。這四個字就像小鳥一樣，在紙上“飛來飛去”，想必世上除了我，就沒有第二個人能認出來了。

我把紙揉成團，從窗戶扔了出去?？墒沁^了好久，還是沒有人來救我。

【寫字條求助也以失敗告終，困境之“困”，非同一般?！?/p>

“哎！”我靈機一動，想到可以打電話給外公，讓他來接我啊！可是我不知道外公的電話號碼，只記得外婆用過一個本子，里面有外公的電話號碼。

我在家里東找西找，終于找到了那個本子。

“嘟……嘟……嘟……”

“喂！蕭蕭，是你嗎……”外公在電話另一頭問道。

過了一會兒，外公來了。我終于“得救”了！

【千方百計，終于脫離困境。】

點評

我卻搖了搖頭說，蔡大姐，你就不要鼓勵我了。你看，這次換屆哪個想升遷的不在跑不在送？當了這些年的副局長，我已經(jīng)煩透了。

小作者一個人在家里，肚子餓，門又無法打開，家成了“無人島”，陷入了困境。小作者想了多個辦法，試圖脫離困境。希望出現(xiàn)又破滅，再出現(xiàn)，再破滅，如此一波三折，困境不斷出現(xiàn)，推動著故事情節(jié)一步步發(fā)展，也激發(fā)著讀者的閱讀期待——小作者會以怎樣的方式脫離困境呢？最后，他打通了外公的電話，終于脫離困境。結(jié)尾干凈利落。

拼裝風波

劉偲鑫/文

“收到拼裝嘍！收到拼裝嘍！”是誰這么高興呀？是我！我收到了自己在網(wǎng)上買的拼裝，非常高興！

【起筆的“高興”與后續(xù)的困境形成鮮明的對比?！?/p>

吃了晚飯，我拼起了拼裝。

這拼裝，有兩千六百片小零件。光是看看零件的數(shù)目，就能讓你心里發(fā)顫，但我這個“拼裝狂人”沒有一絲一毫的畏懼。

我照著圖紙拼了起來：第一步，第二步……拼到第二十四步的時候，我的手指有點疼，不由得松了一下手。只聽“啪啦啦”一陣響，拼裝摔到了地上，摔了個“七零八落”。

我皺了一下眉頭，有些可惜，也有些失望，但我并沒有氣餒。我把零件撿起來，又按照圖紙上拼了起來：第一步、第二步……拼到第三十步的時候，我才猛然發(fā)現(xiàn)：拼錯了！

【零件數(shù)量多，拼裝的步驟復雜，因此“拼錯了”—第二個困境產(chǎn)生，合乎邏輯。】

我把拼裝拆開，扔進盒子，準備明天拼，可心里有個聲音在告訴我：“再試一次，再試一次！”

【面對困境，原本準備退縮，但又不甘心，決定“再試一次”—“拼裝狂人”的形象得以確立?！?/p>

于是，我又拿出了拼裝，并在心里說：“目標，第三十五步！”我按圖紙拼了起來：第一步、第二步……我每拼一步都要核對一下，生怕拼錯。就這樣，我一直拼到了第三十四步。我高興極了，更加小心。我的手很疼，眼睛很酸，但我忍著。終于，我拼到了第三十五步！成功了！

【“生怕拼錯”“手很疼”“眼睛很酸”，都是困境。多個困境集中出現(xiàn)，使故事達到高潮，從而體現(xiàn)了成功來之不易?！?/p>

人生就和拼拼裝一樣，有些時候，再試一次，就可能獲得成功。

點評

與《逃離“無人島”》相同的是，《拼裝風波》也是困境接踵而至，始終籠罩著緊張的氛圍。不同的是，在《逃離“無人島”》中，“我”一直在努力；而在《拼裝風波》中，“我”曾想過放棄。這一細節(jié)的處理，使習作的語言節(jié)奏有了變化，從而更突顯了成功的分量。結(jié)尾宕開一筆，升華了主題。

打字記

陳祥云/文

我創(chuàng)作了一篇一萬多字的科幻小說《手機崛起》，老師叫我打成電子稿。寒假里，當我接到老師的通知時，高興得上躥下跳—因為，我終于又可以使用電腦了！

剛剛高興完，我卻突然想起來，電腦好像昨天剛剛壞掉了。于是，我試著按了一下開機按鈕。咦，沒反應？再按一下，還是沒反應。

哦，不！

【樂極生悲，困境出現(xiàn)?！?/p>

突然，我腦子里閃過一個念頭：我為何不去同學家打字呢？我家的電腦壞了，總不可能他們家的電腦也壞了吧！

但我很快地否定了這個念頭。如果同學想用電腦看電視劇或者打游戲怎么辦？再說了，我這篇小說有一萬多字，要在電腦上打很多天，天天去打擾他們，他們一定不會樂意的—更何況我每次都要用幾個小時。

去網(wǎng)吧？也不行。未成年人禁止進入。

【沒有合理的解決辦法，困境再現(xiàn)?！?/p>

我苦思冥想，最終決定還是用手機打。雖然小了一點，但不會給別人帶來麻煩。說干就干，不知不覺中，我從中午打到了晚上。

漸漸地，我感到身上越來越冷，于是去床上扯了一條毯子蓋在腿上—可腿上暖和了，手還冰冰涼的，總不能把毯子蓋在手上吧，我還要繼續(xù)打字呢！那么，戴手套如何？可那樣的話，打字又慢又容易出錯。唉，沒辦法，還是只能委屈我的雙手了。

【電腦的困境解決了，新的困境又出現(xiàn)了。腿冷，可以用毯子保暖；手冷，卻只能忍受。困境解決與未解決相互交織，習作更真實，豐滿度也更高?！?/p>

手冷，腿麻，眼睛酸脹—終于打好了一章！可想想還有九章要打，我就叫苦不迭。沒辦法，只能繼續(xù)努力了，誰讓寫作是我的愛好呢！真是“痛并快樂著”?。?/p>

點評

電腦壞了，用手機打字；腿冷了，用毯子御寒。但并非所有的困境都能得到解決，比如手冷和眼睛酸脹，陳祥云同學的習作為讀者提供了新的困境閱讀體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小困境之后，還有更大的困境——“還有九章要打”。小作者用“痛并快樂著”來概括這種獨特的體驗，真是恰如其分。

總評

生活總有困境，但生活中的困境卻是寫作的絕妙素材。有困境，就要思考如何脫離，心理描寫就產(chǎn)生了；有困境，就要找人幫忙，對話描寫就產(chǎn)生了；有困境，就要將應對之法付諸行動，動作描寫就產(chǎn)生了；有的困境能解決，有的困境不能解決，懸念就產(chǎn)生了。小困境解決了，大困境又產(chǎn)生了，重重疊疊的困境刺激著讀者的思維，不斷產(chǎn)生閱讀期待。如此，內(nèi)容就豐實了，情節(jié)就曲折了，文章就耐讀了。

一個好故事，不能缺少困境。發(fā)現(xiàn)困境，凸顯困境，放大困境，是重要的寫作能力。讓困境成為推動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動機，習作因此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