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務漢語教學中的句子轉換與句式復現(xiàn)

○ 丁俊玲

(上海財經(jīng)大學 國際文化交流學院，上海 200083)

在商務漢語(Business Chinese)教學中，句式教學占有重要的地位。句式“是從句子的結構形式角度對句子進行的類型描述”[1]4，“從句子使用功能角度來看，句式才是最重要的，因為越是有特點的句式，它的作用就越鮮明，它的使用頻率就越高，在漢語句式系統(tǒng)中的位置也就越發(fā)重要”[2]5。漢語中存在的許多特殊句式，如“把”字句、“被”字句、比較句、強調(diào)句等，這些句式在商務語境中尤其常用，更具有表達特色。如果在教學中能教會學生把握這些句式結構上的特點，那么學生在其中填入合適的詞語，就可生成若干可應用于具體商務交際的現(xiàn)成句子。因此，如何在教學中運用合適的方法教會學生運用這些常用句式值得探索。

一、商務漢語教學中應關注句式復現(xiàn)

在商務漢語學習中，有不少句式是常用的。關于句式是否常用，應從兩個方面來衡量：(1)使用范圍廣；(2)使用頻率高。[3]75針對某一具體的商務漢語教學材料，選擇出其中某一句式，統(tǒng)計出使用頻率，即可確定這些句式是否常用。而實際上耗時的統(tǒng)計往往可以忽略，在日常教學中即可明顯感覺到一些句式的出現(xiàn)頻率很高。因為這些句式出現(xiàn)頻率高，在商務交際語境中比較常用，需要學習者掌握，我們稱之為目標句式(target sentential patterns)。因為一般商務漢語的學習者語言水平往往達到了中級以上，在進入商務漢語階段學習后，越來越多的商務專業(yè)詞匯是學習的重點，而復雜的句式結構則更是學習的難點。此時如有一些得當有效的教學方法幫助學習者把握句子結構，則有助于他們深入理解、得體運用并繼續(xù)提高。

在《詞匯復現(xiàn)在商務漢語教學中的實施》一文中，筆者提出“除了詞匯學習，‘復現(xiàn)’的方法還可應用于句式的學習。如確定目標句式后，也可對句子進行提取和轉化，使某一句式循環(huán)復現(xiàn)?！盵4]47本文討論的句式復現(xiàn)(sentential patterns repetition)，即指在教學中如何通過句子轉換，重復和再現(xiàn)目標句式的方法。

二、通過句子轉換實現(xiàn)句式復現(xiàn)的方法

句子轉換(sentences transformation)是對外漢語教學中常用的練習方法，雖然轉換后句義有細微的不同，但“語言表達看重構式(construction)遠勝于看重組件(component)”[5]524。與提取出結構形式的抽象句式相比較，句子是特定的，包含了具體詞語并表達了具體的思想內(nèi)容，即“句例”①。筆者基于多年的教學實踐，選取教學中具體可感的句例，對商務交際中運用廣、表現(xiàn)力強的句式進行歸納整理和分析，嘗試總結出以下幾種通過句子轉換實現(xiàn)句式復現(xiàn)的方法。

(一)語義相同的多個目標句式間轉換(多個目標句式——多個目標句式之間)

商務漢語中存在著大量的比喻句，即用跟甲事物有相似之點的乙事物來描寫或說明甲事物。因為商務漢語是特殊用途的漢語(special purpose for business)，含有大量的專業(yè)術語，運用比喻可以化抽象為具體，通俗易懂并使人印象深刻。僅以本體、喻詞和喻體同時出現(xiàn)的明喻為例，常用的喻詞就有：“像……(一樣)”“如……(般)”“仿佛……(似的)”“好像”“如同”等，如：

(1)應屆畢業(yè)生就像一張白紙，可以寫最新最美的文字，畫最新最美的圖畫。

(2)挑選員工如同蓋房子，如果材料選得好，施工起來會十分順利。

(3)電子商務正如雨后春筍般迅速生長。

(4)由中國金融認證中心組織并發(fā)起的“放心用網(wǎng)銀，安全中國行”活動，像一場秋風勁吹北京、上海和廣州三地。

這些句式因表達的語義大致相同，因而可相互轉換，如果教學中引領學生多次操練，則可達到對目標句式的鞏固和掌握。如(3)即可轉化為：a.電子商務像雨后春筍一樣迅速生長。b.電子商務仿佛雨后春筍似的迅速生長。c.電子商務好像雨后春筍迅速生長。

除此還有更多含有隱喻的句子，有論者指出，商務活動的認知，大多是以隱喻的方式進行的[6]25，教學材料中不乏這樣的句子：

(5)許多電子商務網(wǎng)站徒有其表，一些網(wǎng)站最后變成了“燒錢”的爐子。

(6)在日常的工作和生活中，員工就是最好的“伯樂”。

(7)“遠離股市，遠離毒品”成為股民的口頭禪。

(8)前段時期，新股接連跌破發(fā)行價，連一級市場這個“避風港”也不再安全。

隱喻中本體和喻體之間有形式上的相合關系，對于以漢語為第二語言的留學生來說，因為文化背景不同，加上句子中的喻詞不出現(xiàn)，所以句子含義難以理解。這時，可以通過“像……(一樣)”“如……(般)”“仿佛……(似的)”等以上列舉的目標句式，把這些隱喻轉換為明喻，如上例中的(6)即可轉化為常用的、含有喻詞“像……一樣”的明喻：在日常的工作和生活中，員工就像能發(fā)現(xiàn)千里馬的伯樂一樣，最了解周圍人員的才智。

(二)調(diào)整語序，單個目標句式的轉換(單個目標句式到單個目標句式)

調(diào)整語序即調(diào)整句子的結構順序，這樣的句式轉換也可稱為移位轉換(transposition)，重新安排語序有時是為了強調(diào)某語義重點，有時是為了平衡句子結構[7]59。

承上所述，商務漢語中有很多比喻句，也有不少含有“把”字的比喻句，或“把……視為(看成是)”的句子：

(1)房產(chǎn)并不全是泡沫，不要把它看成洪水猛獸。

(2)眾多業(yè)內(nèi)人士把聯(lián)想并購IBM比喻為“蛇吞象”。

(3)甚至不少人認為秘書是吃“青春飯”的，把“秘書”視為公關美女的代名詞。

(4)人們常常把那些在選拔人才時能獨具慧眼、力排眾議的領導干部比喻為“伯樂”。

作為形式上與“把”字句對立的“被”字句，有時為了強調(diào)主語所遭受的情況，在學習材料中也有不少：

(5)通常認為篇幅太長的促銷郵件不起作用，內(nèi)容多了，會被讀者視為垃圾郵件。

(6)據(jù)《21世紀經(jīng)濟報道》報道，曾被認為是樓市“安全島”的一線城市，正在出現(xiàn)微妙的變化。

如上的“把”字句，都可通過語序的調(diào)整轉換為“被”字句，或反之亦然。如(2)可變?yōu)椋骸奥?lián)想并購IBM被眾多業(yè)內(nèi)人士比喻為‘蛇吞象’”；(5)可變?yōu)椋骸白x者把篇幅太長的促銷郵件視為垃圾郵件?！睘楸苊鈱W生產(chǎn)生畏難心理，可在學習的適當階段，列舉出含有標志詞“把”“被”的句子，通過反復示范、操練，達到“把”字句和“被”字句兩個目標句式之間的相互轉換和復現(xiàn)。

除此，包含原因和結果的“因為……(所以)……”和“之所以……是因為”句式，使用時或出于對某一方面的重點的強調(diào)，或基于說話人的邏輯習慣，但形式上都可相互轉換，如：

(7)因為還缺乏風險投資所需的各種機制，(所以)風險投資目前發(fā)展還不夠迅速。

(8)大學畢業(yè)后，因為預見到豆?jié){具有廣闊的市場前景，(所以)王旭寧放棄了安逸穩(wěn)定的工作。

(9)沃爾瑪連鎖店之所以能做到價廉物美，主要是因為他們直接從工廠進貨。

(10)電子商務板塊之所以漲了又跌，就是因為大家操作的只是一個虛擬的概念。

(11)外國公司之所以來中國建廠，是因為他們可以用較低的工資雇用中國工人。

教學中，因為這些句式的語義基本密切相關，轉換時提煉出基本結構形式，反復操練，學習者慢慢找到語感，基本上就能掌握這些目標句式了。

(三)單個目標句式的多種表層形式間的轉換(單個目標句式到多個句子)

商務漢語中存在著大量表示并列、遞進、轉折、假設、條件、讓步等關系的復句，這些復句單句和單句之間的關系錯綜復雜，如以語法理論來解釋，不僅有些內(nèi)容不易講清楚，而且即使能講清楚，也還要考慮到外國學生的語言障礙，如果接受者一方覺得艱深晦澀，那么就違背了教學法中的可接受性原則。此時，換一種方法，即教師在解釋了某一個固定句式的語義特征之后，再給出其所對應的表層形式，讓學生直接套用，則相對簡單明了，也避開了許多繁雜的說明與解釋。如“無論……都……”表示條件關系，其常見形式有下列四種[8]33，結合商務語境，教師可列舉出以下句子：

(1)反問形式：無論在開店數(shù)量上還是在營業(yè)數(shù)額上，沃爾瑪都需超越。

(2)選擇問形式：無論是政府官員還是研究學者，都對義烏的民營經(jīng)濟提出了一個核心要義，就是它的國際化路徑。

(3)疑問代詞的任指形式：無論發(fā)生了什么事，證監(jiān)會都要做出回應。

(4)形容詞前加主觀量化成分“多”的形式：無論GDP增長多快，能源消耗多少，污染物排放量減排比例都必須完成。

在明確了“無論……都……”這一格式的總體面貌，掌握了這一結構中的對應形式之后，學生就可以自如地把一個目標句式轉換為多個句子，實現(xiàn)句式復現(xiàn)了。

(四)利用語義間邏輯關系轉換為目標句式(單個句子到單個目標句式)

如上我們討論的句式轉換，可以說是關注于句子表面顯在結構形式的句式的直接復現(xiàn)。某一句式在學習材料非常重要，但又難以保證多次出現(xiàn)時，則需要教師適時變通，靈活運用，有創(chuàng)意地對句式進行加工，進而轉換為目標句式提高復現(xiàn)率。

1.補充小句。有時復句以固定格式連接，但只出現(xiàn)固定格式的一部分，我們可以通過補充小句，從而達到對目標句式的復現(xiàn)。僅以“實際上……”來看，“實際上”用作狀語，用在主語或動詞前邊，表示所說的情況是真實的，有更正、解釋或補充上文的作用，當與前面小句語義上存在著轉折關系時，則多用“表面上……實際上……”句式，如：

(1)從表面上看，訴訟原因是美國企業(yè)因為市場份額被中國企業(yè)侵占過快而進行的自我保護，但實際上始作俑者卻主要不是美國本土企業(yè)，而是歐洲跨國家電企業(yè)。

(2)樓市調(diào)控從表面上看是調(diào)房價，實際上是調(diào)結構，要增加保障房和中小套型普通商品房的比重，填補商品房投資下滑留下的缺口。

但我們見到更多的句子則是省略了前面的小句，為了達到對目標句式的復現(xiàn)，可以補充出前面的小句，例如：

(3)國內(nèi)的企業(yè)在招聘銷售員時打出高薪待遇的招牌，(補充：表面上希望候選者最好帶著正在洽談的項目過來)實際上是借機挖競爭對手的墻角。

(4)當前的油市(補充：表面上似乎也存在很多的利空因素)實際上供應仍能保持穩(wěn)定，消費并沒有再出現(xiàn)大規(guī)模的增長。

(5)(補充：表面上)看似簡單的銀行貸款，實際上蘊藏著很大的學問。

2.加工句子。從語法意義上看，句子所表達的語義有時是隱而不見的，此時如能從教學實際需要出發(fā)，抽象出形式化的結構就可能使隱約模糊的語義內(nèi)容凸顯出來。如“連……也……”結構就是一個通過語法的手段來表現(xiàn)句義的例子。其在語義上是確定一個范圍，在此范圍內(nèi)與其他參項進行比較，和后續(xù)句之間形成語義上的單向衍推關系，同時又具有語用義上的蘊涵關聯(lián)[9]68。常常通過否定最小量達到對全體的否定，這在商務漢語中是教學的難點，此時可通過加工句子來實現(xiàn)句式復現(xiàn)：

(6)如果郵件接受者對您的產(chǎn)品不感興趣，他一個字都不愿意讀。

(7)保守型基金會賺錢的機會微乎其微，連本金也會賠進去。

(8)成功的企業(yè)家無時無刻不在考慮識才的問題，就是偶然機會也不放過。

如上例子轉化后，變?yōu)椋?6)如果郵件接受者對您的產(chǎn)品不感興趣，他連一個字也不愿意讀；(7)保守型基金可能連一分錢也賺不到，甚至連本金也賠進去；(8)成功的企業(yè)家無時無刻不在考慮識才的問題，就是連一個偶然機會也不放過。

這個過程就是以具體的句子為對象，經(jīng)過邏輯思維，加工成含有顯明結構形式的目標句式，通過突出最小量“一個字”“一分錢”“一個偶然機會”達到了對全體的否定，使學生做到在理解的基礎上活學活用。

三、句子轉換、句子復現(xiàn)的實踐意義

商務漢語教學中，教師在提取和總結教學材料中目標句式的前提下，可通過多種方式的句子轉換，對目標句式進行多層面的復現(xiàn)，如上提到的四種單一句式、多種句式之間的交叉轉換的方法便于操作，行之有效。在實際教學中，可以采用教師提問學生回答，或者教師自問自答等教學步驟加以反復提示和操練，使常用句式的復現(xiàn)貫穿于整個教學過程，在學習、復習之間建立有效聯(lián)系，達到教學目的。再者，學習者掌握了目標句式，即可按照有限的規(guī)律造出無限的句子，運用的范圍已不囿于教學材料而廣泛適用于交際語境，使語言真正成為交際的工具。

需指出的是，在實現(xiàn)句式轉換的過程中，尚未提及的問題還有不少。如句子轉換雖然某種程度上沒有改變句子的意義，但此意義應該理解為“不改變句子的命題意義”[10]2，本文為論述方便，對由于句子轉換而引起的語用、修辭的改變避之未談；而且，句式轉換過程中如忽略“形式”與“形式”用法和表達上的區(qū)別，也容易使學習者出現(xiàn)語義混淆以及句式運用上避難就易的傾向，故尚需了解句子成立的條件和表達功能[11]35，兼顧語義、語法、語用三方面理論相結合，亦即句子轉換應根據(jù)需要擇宜而用。

而對于以交際為目的的商務漢語而言，教學中適時運用句子式轉換能實現(xiàn)句式復現(xiàn)，能使學習者盡快熟悉一些常用句式進而建立起漢語的句子觀，從而培養(yǎng)生成話語機制的能力?？傊虅諠h語中的句式教學還需下功夫進一步研究，探索合理、高效的教學方法。

【注釋】

①本文句例來自王惠玲，黃錦章.商務漢語金橋中級閱讀[M].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年；李曉琪.新絲路——商務漢語仿真模擬試題集[M].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年；袁芳遠.成功之道[M].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年；丁俊玲，陳芳.經(jīng)濟新聞聽力[M].學林出版社，2012年等，行文中不再一一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