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確定的人生和確定的自己

王春雷

不是賭博是賭約

2018年12月12日，是雷軍和董明珠十億賭約到期的日子。五年前中國年度經濟人物頒獎盛典上，被譽為“中國喬布斯”的雷軍“雷布斯”和中國傳統(tǒng)制造業(yè)鐵娘子董明珠“董小姐”當著全國電視觀眾的面達成一項約定：五年之后，小米和格力比營業(yè)額，勝者贏十個億。五年來，每到年關歲尾，當大把看客為誰將獲勝計算兩者營業(yè)額時，雷布斯都會和董小姐確認一下眼神：此賭博非彼賭博，一個在互聯網行業(yè)，一個在傳統(tǒng)制造業(yè)，兩條平行線沒有交叉點，只在不同的跑道上競賽，做自己行業(yè)的老大，還省下大把廣告費。

打賭之所以被人津津樂道，是因為其中有血性、有刺激，有更多不確定性，用經濟學解釋，是指“對一個事件與不確定的結果，下注錢或具物質價值的東

西，其主要目的為贏取更多的金錢/物質價值”。不確定性即經濟學上的風險，但風險在英文中有兩個詞，risk和venture，前者是冒險，后者則是不確定性。雷布斯和董小姐的賭約顯然是針對venture。人生就是勇于面對不確定性的風險，積極經營各種不確定性。

2018年的企業(yè)頒獎年會上，董小姐表示格力已經贏了：“格力今年的營業(yè)額目標在九月份已經提前完成了，整體營收將超過2000億，小米還差700億，反超是不可能的！”單純看營業(yè)額，董小姐贏了，但在這場賭局中沒有輸家：董小姐為傳統(tǒng)行業(yè)爭了一口氣，贏得了工匠精神；雷布斯向所有人證明了小米開創(chuàng)的互聯網模式的價值，贏得了未來。

孔子在《論語·子罕》中說：“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弊铀荚凇吨杏埂分姓f：“知、仁、勇，天下之達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崩撞妓购投〗愣际沁@樣的知者、仁者和勇者。知者不惑：他們都深知工匠精神的偉大和互聯網行業(yè)的趨勢，互聯網和傳統(tǒng)行業(yè)其實“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仁者不憂：在這場賭局中，我們看不到任何一方對結果的擔憂，看到的是從2014年到2018年，格力保持著每年28%的增長速度，看到的是小米進軍歐美、印度、東南亞，看到的是小米成功赴港上市……勇者不懼：在董小姐和雷布斯斗勇的背后，誕生了“只要董明珠在，行業(yè)永遠沒有天花板”的奇跡，也讓小米成了一家賣手機最多的互聯網公司。

《易經》有云：“舉而措之天下之民，謂之事業(yè)?！焙唵握f，事業(yè)就是做了自己喜歡的事情卻又幫助了他人。董小姐和雷布斯下賭注不是為了贏得金錢和物質，而是為了成就一番事業(yè)。以賭約為基礎，以不確性為方向，確定自己的戰(zhàn)略、思維和未來。

經營風險先自我認知

這里所說的賭約不是普通意義上的斗牌、擲色子之類的活動，這種形式是在經營risk——不可控的風險，而董小姐和雷布斯的賭約是經營venture——可控的風險，他們在下賭注之前可謂做足了功課，而最重要的一門功課就是自我認知。董小姐率領的格力電器，一直致力于實體經濟的發(fā)展，而雷布斯則打造一種新經濟運營模式。模式不分對錯，只是分工各有不同。

“認識你自己”是銘刻在希臘圣城德爾斐神殿上的名言。我們可以用這樣的圖形來區(qū)分每個人“認識你自己”的程度：以知道的程度為橫軸，左面是不知道，右面是知道；以自己知道為縱軸，上面是自己知道，下面是自己不知道。

第一象限：知道自己知道，這是圣人的境界?？鬃拥牟换蟆⒅烀?、爾順、從心所欲不愈矩，就是真正悟道之后向內心求索便無所不知；王陽明的龍場悟道也是如此：“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誤也?！狈鹜釉谄刑針湎挛虻赖牡谝痪湓捑褪牵骸捌嬖?！奇哉！大地眾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但因妄想執(zhí)著而不能證得。”蘇格拉底則將自己稱為精神助產師，認為每個人都是知道真理的，自己只是用精神助產術將本來就具有的真理啟發(fā)出來。

董小姐和雷布斯以其知、仁、勇，當然知道自己無心的能量，所以愛賭、敢賭、會賭。

第二象限：不知道自己知道，這是普通人的境界。普通人不知道王陽明“滿大街都是圣人”“滿大街的人看你都是圣人”的道理，雖然有賭的能力卻沒有賭的勇氣，缺少“乘愿再來”的豪情，只有經過精神助產術的幫助才能發(fā)現“你的能量超乎你的想象”。這種人更是HR應該挖掘和培養(yǎng)的對象，說不定你的企業(yè)里也有雷布斯和董小姐，只是他們自己不知道而已。

第三象限：不知道自己不知道，這是愚人的境界。曾仕強教授講過一個寓言故事：孔子的弟子和客人爭論，客人說一年有三季，弟子糾正說有四季。二人找孔子評理，孔子卻說客人是對的。客人走后，弟子問原因?？鬃诱f：“那個人全身是綠的，是個螞蚱精，從來沒見過冬天，你和他吵到晚上也講不通一年有四季的道理！”螞蚱精只知道一年有春夏秋，但總是認為自己無所不知又賭性十足，遇到孔子這樣的判官會判他贏了。老子說：“不知，知，病?！币馑际钦f，沒有真正明白道的人才會認為自己無所不知、無所不能，這是世俗人最大的毛病，以這種心態(tài)去和別人打賭就是“不知彼，不知己，每戰(zhàn)必殆”。

第四象限：知道自己不知道，這是智者的境界。老子說：“知，不知，上。”就是處于這個境界，即知道宇宙大道太深奧、太玄妙，會照見自己不知道的其實還很多。這也是蘇格拉底的境界：“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什么也不知道?！逼鋵嵉谒南笙藓偷谝幌笙奘且粋€總體的兩個方面，前者是在形而上的層面上“吾性自足，不假外求”；后者是在形而下的層面上“什么都不知道”，因此不斷學習，探索無限空間。

當董小姐大聲說“我贏了”時，我仿佛看到雷布斯與其相視一笑：“智者和圣人之間的打賭沒有輸家，再假以時日，小米必勝！”董小姐確認一下眼神：“過去互聯網和傳統(tǒng)行業(yè)是兩條平行線，將來一定會交叉，哪有什么輸贏？”

贏得人生錦鯉

經營risk的賭注是一種投機，擲骰子、打牌都不在自己的可控范圍，而是被動地依賴所謂的運氣，因此大多輸得一敗涂地；而經營venture的賭注則是創(chuàng)造運氣，不確定的是未來，確定的是自己。找準前方的目標，用倒推思維做好當下，人生的錦鯉水到渠成。

“錦鯉”成了2018年網絡流行詞，“已經不只是一種魚，而是一種符號——它既可以是錦鯉，也可以是王思聰、楊超越、魏瓔珞，或者最近的‘信小呆?！笨傊?，錦鯉是幸運的代名詞。在人生的競技場中，錦鯉則少了“轉發(fā)了、中獎了”這樣的偶然性，代之以“改造命運、心想事成”的必然性。

佛教中有佛陀就有魔王波旬，甚至魔王波旬有能力破壞佛法；基督教中有神就有魔鬼，甚至魔鬼的法力和神相差無幾；武俠小說中有郭靖這樣的俠之大者，就有楊康這樣的小人，而且小人反而技高一籌；現實中也是“人間正道是滄桑”，雖然有岳飛被秦檜所害的個案，但終究秦檜的塑像在岳飛墓前跪了上千年……為什么錦鯉終究歸于正面人物，這就不得不提到2018年網絡流行詞排在第一名的“人類命運共同體”。

“福禍無門，唯人自召”是《太上感應篇》的打開方式；“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是佛教的打開方式；“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是儒家的打開方式。前面兩個顯得絕對化，往往被戴上宿命論的帽子，儒家的說法則顯得游刃有余。自然科學的方法容易得出1+1=2這樣確定的答案，而社會科學則往往得出模糊的結論，其實上面三種打開方式表述的是同一內容：從概率角度說，正義的力量維護人類命運共同體，得道多助，錦鯉就來了；邪惡的力量破壞人類命運共同體，失道寡助，錦鯉遲早會游走。

比起董小姐和雷布斯雙贏的賭局，西晉時巨富石崇的賭局則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石崇與劉實、王愷斗富盡顯財力之雄厚，孤獨求敗后又有了令人聞之驚詫的殺人斗富，直到與皇帝斗富。后來石崇被殺，臨死之前說：“是財多而導致殺身之禍??！”以石崇之財力，打賭的本錢不可謂不大，但錦鯉游走了，不倒霉也難。石崇搶奪財富無數、殺人如麻，被報仇雪恨的機會一定增多；以不義之財換來的美人，能不被司馬倫之流垂涎三尺？石崇“德不配位”與“必有殃災”之間一個必然的環(huán)節(jié)就是錦鯉游走了。

面對不確定的未來，每個人在經營venture時都小心翼翼，董小姐和雷布斯這樣的大咖如此，職場小人物也如此。想要逢戰(zhàn)必勝，自我認知不可或缺。想贏得2019年專屬款錦鯉嗎，約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