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冰
伴隨 “九合一”選舉落幕,臺灣地方議會政治版圖發(fā)生劇烈位移。在總計912席縣市議員中,國、民兩黨以外的政治勢力囊括280席。其中,“時代力量”拿下16席,成為地方議會第三大黨。作為臺灣社會政治氣候激烈嬗變的產(chǎn)物,“時代力量”既是“第三勢力”政黨的“領頭羊”,也是影響兩岸關系的“關鍵少數(shù)”,觀察它的選舉策略、布局與結(jié)果,對我們判斷島內(nèi)政局走向具有一定意義。
“時代力量”在2016年臺灣地區(qū)領導人選舉中獲民進黨禮讓,以及與民進黨高舉“轉(zhuǎn)型正義”大旗合力追殺國民黨的事實,為其打上民進黨“側(cè)翼組織”標識。為擺脫“附庸黨”標簽、筑牢基本盤,“時代力量”積極布局2018年島內(nèi)“九合一”選舉,力求改變其政壇弱勢處境。
一是建立地方黨部為選舉鋪路,并力推“明星”候選人吸引青年選票。2017年以來,“時代力量”陸續(xù)在臺北市、新北市、云林縣等地設立地方黨部與辦公室,將政治觸角伸向基層,為2018年選舉打前站。“時代力量”慣打“青春牌”“明星牌”吸收青年選票。在2018年“九合一”選舉中,該黨力推的40名候選人多為“俊男靚女”,而“島國前進”發(fā)起人之一林亮君、“黑色島國青年陣線”創(chuàng)始成員黃郁芬等“社運明星”亦分獲提名。
二是借“臺獨公投”吸引“深綠”選票。相較基層派系完整、擁有執(zhí)政優(yōu)勢的國、民兩黨,“時代力量”無法依靠派系運作打“組織戰(zhàn)”,也拿不出執(zhí)政資源“綁樁”,只好選擇通過推動“臺獨公投”收割“深綠”選票。2018年初,“時代力量”鼓噪要將“領土變更”等內(nèi)容加入“公投”選項。在臺中市被取消“東亞青運會”舉辦資格后,其候選人竭力鼓動民眾簽署“東奧正名公投”聯(lián)署書,稱“臺灣不會屈從中國壓力”。
三是推行多元政黨“競合策略”?!皶r代力量”與民進黨保持曖昧關系。在與民進黨保持距離、避免受蔡當局“執(zhí)政不力”包袱拖累的同時,“時代力量”和鄭文燦、林佳龍等綠營地方實力派維系互惠局面。而對于國民黨在地方縣市的候選人則予以攻擊。在臺北、新北等地區(qū),“時代力量”通過“唱紅”“抹黑”等政治操作攻擊國民黨候選人丁守中、侯友宜,借此激發(fā)泛綠選民支持。對于一些小黨,“時代力量”則試圖封堵其成長空間。為阻斷同樣具有新鮮形象的“社民黨”“綠黨”等小黨發(fā)展之路,“時代力量”主動放棄與它們就提名問題進行協(xié)調(diào),在臺北市、桃園市等選區(qū)與其展開肉搏戰(zhàn)。對于代表“白色力量”的柯文哲,則與其互動博取“中間選民”好感。臺北市長柯文哲作為政壇“非藍非綠”代表人物,在“中間選民”中頗有市場。曾猛批柯“兩岸一家親”說法的“時代力量”,雖聲稱不與柯“結(jié)盟”,但卻默許林亮君、黃郁芬等人以“友柯派”姿態(tài)爭取“柯系”票源。
2015年6月19日,臺北市長柯文哲(左二)出席“水岸臺北2015端午嘉年華”活動,與“時代力量”代表黃國昌(左一)握手,為參加比賽的“時代力量”成員加油打氣。
依據(jù)“中選會”公告,此次“九合一”選舉全臺縣市議員共計912席,國民黨獲394席,民進黨為238席,其他黨派或無黨籍為280席。其中,“時代力量”候選人以30.8371萬張政黨得票、2.49%的得票率,拿下 16 席縣市議員席次,并在臺北市、新竹市分別獲得3個席位,跨過在議會成立黨團的門檻,憑借自身實力成為地方議會第三大黨。那么,“時代力量”緣何能成地方議會第三大黨?
一是縣市議員選舉制度有利小黨拓展生存空間。島內(nèi)縣市議員選舉主要采取“復數(shù)選區(qū)單記不可讓渡制”,即一個選區(qū)可產(chǎn)生若干議席,每位選民只有一票選擇權(quán),候選人依得票高低按應選名額依序當選,且獲勝者不能將多余選票讓渡給其他候選人?!皶r代力量”等小黨候選人通過極化與國、民兩黨的路線差異贏取特定群體支持,即便得票數(shù)不夠搶眼也能成功當選。
二是候選人特質(zhì)對青年世代產(chǎn)生較強吸引力。“時代力量”打“青春牌”“明星牌”收效顯著?!爸羞x會”統(tǒng)計數(shù)據(jù)顯示,2018年全臺縣市議員候選人20~39歲者占比為13.1%,當選人平均年齡達50.9歲,而“時代力量”推出的40名候選人,20~39歲者占八成,當選人平均年齡31.5歲,最小者僅25歲。此外,“時代力量”候選人“品牌效應”突出,林亮君、林穎孟以“島國女神”“LGBT”群體代言人等身份受到青年族群歡迎。
三是操作“公投”議題成功獲得青年與“獨派”支持。針對島內(nèi)“深綠”團體發(fā)起的“東奧正名公投”、“挺同”群體推動的“以民法婚姻章保障同性婚姻關系公投”,身為執(zhí)政黨的民進黨態(tài)度冷漠?!皶r代力量”趁勢填補真空,主動與“臺獨”“同婚”等“公投”議題進行政治捆綁,催出青年世代與部分“獨”派人士選票,拉高了候選人得票率。
四是綠營選民“分裂投票”抬升“時代力量”選情。蔡當局上臺兩年半,徹底耗盡民進黨在野八年累積的民意基礎,“討厭民進黨”已然成為島內(nèi)主流民意。部分曾經(jīng)支持民進黨的泛綠民眾,因?qū)?zhí)政后大轉(zhuǎn)“發(fā)夾彎”的民進黨極度失望,在“九合一”選舉中,懷著既要教訓民進黨、又不愿投給國民黨的復雜心情,視“時代力量”為民進黨替代選項,轉(zhuǎn)向支持該黨縣市議員候選人。
“時代力量”雖在“九合一”選舉中收獲多席縣市議員,拓展了生存發(fā)展空間,擁有更多政治話語權(quán),但受制于“臺獨”意識形態(tài)掛帥、格局狹窄無法整合“第三勢力”等因素限制,其發(fā)展前景黯淡。
一是黨內(nèi)路線紛爭潛藏分裂危機?!皶r代力量”在政黨組織結(jié)構(gòu)上走“柔性政黨”路線,未采用“剛性政黨”模式,既沒有全體黨員或黨員代表大會,也沒有制度嚴格的黨中央,僅靠“明星黨員”聚攏人氣,使得其在政黨發(fā)展氣勢受挫或精神領袖權(quán)威受損時極易渙散。2017年初,“時代力量”主席團成員馮光遠公開發(fā)表退黨聲明,批該黨已蛻變成“國運昌隆黨”;圍繞是否與柯文哲合作等議題,林昶佐與黃國昌多次爆發(fā)沖突,其黨內(nèi)路線裂隙呈擴大態(tài)勢,存在分崩離析的可能。
二是國、民兩黨強力擠壓使其難以突圍。作為新興政黨,“時代力量”盲目沖撞傳統(tǒng)藍綠兩黨格局。一方面,該黨稱要“邊緣化國民黨”,但又無法拿出超越國民黨兩岸關系政策的論述,一味“反中”難獲藍營選民青睞。另一方面,“時代力量”的政治主張與民進黨有很多相同之處,但在實際政治運作層面,它又與民進黨爭奪泛綠選票,兩者難免產(chǎn)生齟齬?!皶r代力量”既無法獲得國民黨信任,也難以同民進黨再次展開深度合作。在層級更高、分量更重的2020年“立委”選舉中,恐遭藍綠兩黨共同絞殺,自然無法撼動臺灣既有政黨政治結(jié)構(gòu)。
三是與“社民黨”等島內(nèi)其他小黨陷入惡性競爭。一度聲名鵲起的“公民組合”自2015年分裂為“時代力量”“社民黨”兩個政黨后,整合問題成為 “時代力量”處理與“社民黨”等其他小黨關系的“阿喀琉斯之踵”。在“九合一”選舉中,“時代力量”不愿與“社民黨”等就沖突選區(qū)提名問題進行協(xié)商。面對“時代力量”的傲慢態(tài)度,“社民黨”“基進黨”“綠黨”在選前成立“社會福利國家連線”,宣布未來一起對抗“時代力量”。
四是“急獨”政治立場難獲多數(shù)臺灣民眾認同。在政治定位上,“時代力量”雖自詡為沖破藍綠格局的“第三勢力”,其部分政治主張也有“左翼運動”色彩,但它本質(zhì)上還是“急獨”勢力的代表。目前來看,“時代力量”走的是激進“臺獨”路線,牢牢占據(jù)“急獨”意識形態(tài)戰(zhàn)場與“深綠”基本盤。這雖然可在短期內(nèi)吸引部分“獨派”勢力支持,但其政治立場與島內(nèi)“重經(jīng)濟民生、輕意識形態(tài)”的社會脈動嚴重脫節(jié),無法替民眾謀取福祉,難以成為臺灣“最大公約數(shù)”,最終還是會遭到臺灣人民的拋棄。
(作者為中國社科院臺灣研究所助理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