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裕
52歲的邵新運是山東菏澤鄄城縣農(nóng)民,常年在煙臺等建筑工地打工,幫工地軋鋼筋。那是2016年11月9日,邵新運平生第一次到江西鷹潭,參加兒子邵魯現(xiàn)的婚禮。
大學畢業(yè)后邵魯現(xiàn)入職總部在鷹潭的中鐵十一局橋梁公司,先后轉(zhuǎn)戰(zhàn)吉林、江蘇等地修建高鐵,常在工地上一呆就是半年以上。2015年,邵魯現(xiàn)調(diào)回公司總部所在地,認識了一位名叫吉予儂的鷹潭女孩,兩人一見鐘情,2016年7月初領取結(jié)婚證。剛領完證邵魯現(xiàn)就趕到河南鄭阜高鐵項目部,籌建三個制梁場,還擔任項目部黨工委副書記。就在兒子婚禮后不到半個月,邵新運卻接到了兒子打來的求助電話。
邵魯現(xiàn)的妻子吉予儂查出已懷有身孕,岳父吉蘇華被檢查出肺癌并且癌癥腦轉(zhuǎn)移,癌細胞壓迫腦部神經(jīng)導致手腳失靈,生活不能自理。按常理,邵魯現(xiàn)此時應該在床前盡孝,承擔當女婿的責任,但三個梁場同時建設,“公司到處都缺人”。
吉予儂當時的妊娠反應很強烈,“吃什么吐什么”。吉予儂是家里的獨女,懷孕后的身體反應不適,加上父親病重,導致她心煩意亂,心中的苦惱只有對邵魯現(xiàn)發(fā)泄,少不了對丈夫有怨言,電話里吉予儂總是焦急地詢問:“你什么時候能回?這個家你還管不管……”
岳父吉蘇華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癌細胞已經(jīng)擴散,整個家庭被陰霾籠罩,陷入一片混亂。岳母謝秀珍患有腰傷,她一邊要照顧生病的丈夫,一邊還要照顧孕吐嚴重的女兒,醫(yī)院、家里兩頭跑,根本顧不過來。邵魯現(xiàn)懷著內(nèi)疚和忐忑的心情,給在煙臺工地的爸爸打電話,“爸,岳父病得不行了,我盡不了孝,您能不能來鷹潭幫下忙?”
從兒子那帶有哭腔的焦灼、無助的語氣中,邵新運深切感到了兒子兩難的處境。他安慰兒子說:“誰家都有可能遇上這樣或者那樣的難題。你在公司忙,走不開,這事就交給我了,我明天就趕赴江西去照顧你岳父?!备赣H的一番話讓邵魯現(xiàn)既欣慰,又激動,一股暖流頃刻間涌遍全身。第二天,邵新運便辭去工地的活兒。輾轉(zhuǎn)一千八百多公里,24小時坐火車只身來到鷹潭,開始了替兒子“盡孝”。
邵新運在鷹潭的每一天,都讓親家母謝秀珍和兒媳吉予儂感動不已。
謝秀珍說,她是2016年11月23日晚上接到女婿電話,說他父親邵新運會來鷹潭,幫助照顧老丈人。
到了鷹潭,邵新運對親家母說:“你在家做飯,照顧懷有身孕的孩子就成,老吉以后由我負責了?!睂τ谏坌逻\的安排,親家母很是感激。每天,邵新運都要回家?guī)э?,一趟需?0分鐘,而一天要走6趟。他還買了張簡易的鐵床,睡在親家公的旁邊,時時刻刻照顧吉蘇華,每天重復著替“親家公”刷牙、洗臉、擦身子、按摩、翻身、端屎端尿、洗衣服等護理。
知曉“親家公”愛看老電影、京劇,每次回去拿飯的時候,邵新運都將下載好的視頻帶到醫(yī)院陪他一起看。吉蘇華不打針,白天沒有治療安排的時候,他會推著輪椅帶“親家公”在外面轉(zhuǎn)悠曬太陽。吉蘇華的主治醫(yī)生陳麗梅感慨,對于腫瘤晚期的病人來說,親情的溫暖十分關鍵,他們比健康人更敏感,更加渴望被照顧和重視。像這種癱瘓病人,照顧一兩天簡單,但持續(xù)下去很難。
吉蘇華曾是一名鐵路上的乘警,是個剛強男兒。在邵新運的悉心照顧下,常常眼角噙淚。吉蘇華說,癌細胞轉(zhuǎn)移到腦部后,自己常常頭疼,邵新運一看見他皺眉,就會騰出一只手來幫他按摩頭部,讓人幾乎忘記了他是個種地搬磚干粗活的漢子。的確,承擔起伺候人的細致活兒,一開始老邵顯得笨拙,因他之前從未照顧過病人,沒有經(jīng)驗。于是,他就不停地向醫(yī)生、護士討教,向鄰床的護工學基本的護理技巧。很快,邵新運這份“特需護理”干得像模像樣。
“小心,來,慢一點,注意抬腳……往里坐點,再往上坐點?!痹诓》績?nèi),邵新運正慢慢將“親家公”從輪椅上攙扶至病床上休息。他的每個動作都顯得格外有力又熟練。而這動人的一幕幾乎每天都在上演。
剛開始,得知自己病情的吉蘇華情緒不穩(wěn)定,拒絕配合治療,邵新運的到來,給吉蘇華帶來了生的希望?!坝形以冢視疹櫮?,千萬別消極,一定得活下去!”在邵新運的鼓勵下,吉蘇華有了對生活的信心。漸漸地,吉蘇華開始配合治療了,求生的欲望愈加強烈,也更依賴邵新運了。
一晃已經(jīng)過三個多月,邵新運幾乎沒有睡過一天的安穩(wěn)覺,就連春節(jié)也沒有回山東給八十多歲的父母親拜年,只因親家公已經(jīng)離不開他。大年三十,兒子邵魯現(xiàn)從河南工地驅(qū)車九百多公里趕回江西鷹潭,已是晚上十點多。他把岳父、父親從醫(yī)院接回家里,和岳母、懷孕的妻子一起,過了一個團圓年。正月初二,吉蘇華被送回醫(yī)院,邵新運仍照樣陪伴。當談及自己堅持照顧親家的動力究竟來自哪時,邵新運表示,自己與親家本就是一家人,他替兒子、兒媳盡孝,就是為了讓兒子好好工作,讓兒媳安心養(yǎng)好身體。
2017年3月13日,邵新運“請假”回到山東菏澤鄄城的家,做起已經(jīng)耽擱許久的農(nóng)活。其他村民家的麥田都澆了兩三遍水,而邵新運家的小麥只澆了一遍。去年秋收的玉米棒子還一嘟嚕一嘟嚕地掛在房檐下,沒來得及脫粒歸倉。再不澆水,干涸的麥地將嚴重影響小麥的產(chǎn)量;堆積了近萬斤的玉米發(fā)霉,一年的收成可能要付之東流?!皠偦貋?天,親家公就打來6次電話。說臨時請了一個護理工,他不習慣。”
邵新運說,自己要快些趕回鷹潭。那幾天晚上吉蘇華常默默地流淚,心里很失落,“我覺得已經(jīng)離不開小邵爸爸了,但他那邊是家中的頂梁柱,怎么可能長期留在這里照顧我呢?我心里很矛盾,也非常過意不去?!倍坌逻\說,這次回來,他做好了長期照顧親家公的打算,準備在麥收之后把家里的8畝地全部租出去。
在邵新運的悉心照顧下,吉蘇華的身體狀況穩(wěn)定。當初醫(yī)院判斷可能過不了年關,可吉蘇華居然奇跡般地挺過來了。如今,吉蘇華最高興的事情就是每天早上能夠醒來,看到陽光和邵新運的笑臉,“天一亮我就有希望?!倍芜@一信念的,除了即將出世的外孫之外,就是他和邵新運的約定:“等身體好些,一定要到小邵爸爸的家鄉(xiāng)去走走看看?!贬t(yī)生驚嘆:老邵兩親家創(chuàng)造了奇跡!老邵樂滋滋地鼓勵老哥:“你身體棒著呢,能活很多年!”
“原本是讓父親到鷹潭幫一周忙,再雇護工或找親戚頂替?!鄙埕敩F(xiàn)說,沒想到,在父親的細心照料下,岳父住院后被醫(yī)生認為很可能等不到雞年春節(jié),不僅熬過了年,還迎來了立春、雨水和驚蟄。邵新運笑吟吟地“透露”,他這個新手照顧病人的最大秘訣就是“親家怎么舒服,我就怎么來!”
邵新運的兒媳吉予儂感激涕零:“公公是一個樸實勤勞的人,一開始我壓根沒想到他能來照顧我爸,而且料理得這么好。”吉予儂表示,以后她也會像公公照顧爸爸一樣孝順他,一樣有耐心、細心。2017年6月25日,邵魯現(xiàn)和吉予儂的兒子降臨。對于父親的付出與心愿,邵魯現(xiàn)感慨萬千:“我慶幸自己有一個好家庭,有愛我的好父親,我一定會加倍努力工作,不辜負父親與公司的期望,為中國高鐵事業(yè)貢獻自己的力量。”
盡管邵新運悉心照顧“親家公”,醫(yī)院也盡力救治,但最終還是無法阻擋病魔的侵入,2017年12月13日,吉蘇華安然離世。邵新運替子“盡孝”,悉心照顧患癌“親家公”的故事被媒體曝光后,在魯贛兩省引起轟動。2018年3月邵新運入選“中國好人榜”,獲評“最美山東人”。
責編/昱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