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我不好

厲劍童

上課！

起立！老師好！

同學們好！

上課之前師生例行互致問候。問畢，就在趙老師打開教本，即將開講課的時候，突然教室后邊響起一個細細的聲音，聲音雖小，卻聽得真真的。

我不好——

趙老師循聲望去，只見坐在最后排的劉小～飛脹紅著臉，眼神躲躲閃閃的。劉小飛是班里公認的老實孩子，傻大個，才十四歲，個子已經(jīng)一米八，盡管學習不怎么樣，平時臉上卻樂呵呵的，天天像有什么喜事。今天他這是怎么啦？居然跟老師唱反調？難道是他故意調皮搗蛋？可看表情又不像，再說這也不是他的風格。趙老師決定停下來，問個究竟。

小飛，說說看，你怎么不好？趙老師看著劉小飛的眼睛，溫和地.說。

我……我就是不好！劉小飛憋了一陣，仿佛用了很大勇氣回答說。因為激動，臉更紅了。

說來聽聽，看我能不能幫到你？趙老師關切地說。

老師，別理他，他肯定是搗.亂。班長馬莉莉說。

誰搗亂了？人家早飯沒吃，肚子餓得不好受好不好？老師，我說的是實話！劉小飛一邊反駁，一邊辯解說。

不吃早飯可不行，這樣吧，你到我辦公室，我辦公桌上正好還有今天早晨帶來的兩個雞蛋沒吃，你去先吃了再回來上課，對了，桌子旁有紙杯，就點水吃，別噎著。

我……劉小飛猶豫了。

沒關系，去吧。這次劉小飛沒有堅持，出去了。

趙老師讓大家先行預習課本。他這樣做，是等劉小飛回來再講新課。

劉小飛很快回來了。

趙老師開始講課。這節(jié)課，劉小飛聽得特別認真投入。

下課后，趙老師回到辦公室，發(fā)現(xiàn)劉小飛根本沒吃雞蛋。難道他沒好意思吃，還是故意搗蛋？

大課間時間到了，趙老師把劉小飛叫到辦公室。

小飛，你不是說早飯沒吃餓了嗎？咋不吃雞蛋？

老師……我吃過早飯了。只是……因為我聽膩了每節(jié)課老師同學之間的那種禮節(jié)式的問候，太形式主義，我才故意撒謊，就是想看看老師的反映，是不是真的關心我們……平時話語不多，還有幾分結巴的劉小飛這次居然一口氣說了這么多，這讓趙老師很驚訝。

小劉，你知道嗎？你這是擾亂課堂秩序，以后上課可不能這樣。

老師，我明白了，對不起。我撒謊的事，能不能別同學們？那多人。小飛紅著臉，低著頭說。

好吧，我替你保一回密，好好學習。

好咧！劉小飛頑皮地說著，朝趙老師鞠了一躬，轉身朝教室跑去。

趙老師笑笑，搖搖頭，真沒想到，看來越是老實孩子越不能小瞧了！

又是一節(jié)趙老師的課。

上課！

起立！老師好！

同學們好！

師生例行問好之后，在班長喊請坐下之前，教室里突然再次響起那個“我不好！”的聲音。趙老師下意識地望去，劉小飛正用異樣的眼神看著他。

又是他！趙老師有些生氣了，剛要發(fā)作，紀律委員牛亞茹說，老師，他這回肯定是搗亂，別理他！

趙老師發(fā)現(xiàn)劉小飛不光臉紅紅的，而且眼圈也紅紅的。不對，他肯定有事。趙老師的一顆心懸起來?？赊D念一想，說不上又是搗亂，誰知道呢，現(xiàn)在這孩子猜不透。

好了，大家先預習課文，做預習題。小飛，你出來一下！趙老師把劉小飛叫到走廊，同時心里拿定主意：這次他要是再無事生非，瞎胡鬧，非狠狠批評他不可！

小飛，說，怎么回事？趙老師的語氣明顯加重。

老師……我……爸爸媽媽又吵架了，要離婚，我爸爸還動手打了我媽，我恨死我爸爸了，我不想上學了。劉小飛說著，眼圈更紅了，肩膀一聳一聳，抽噎起來。

爸媽鬧離婚，有道是清官難斷家務事，這可是個棘手問題，怎么辦？看著劉小飛眼淚汪汪的樣子，趙老師心軟了，腦子里飛旋著，拿出一片濕巾遞給劉小飛擦拭了一把臉。

小飛，這樣吧，咱們先回教.室，上完課，中午咱倆再好好聊聊好嗎？

劉小飛噙著淚水，點點頭。中午，趙老師去食堂打了兩份飯菜，一份自己的，一份給劉小飛。兩人在辦公室邊吃邊聊。吃完，劉小飛臉上重新露出笑容。

星期天，下著小雨。趙老師騎車去了劉小飛家。小飛爸媽剛好在家，正負氣誰也不搭理誰。趙老師把小飛在學校的事說給他倆聽。小飛爸媽眼圈頓時紅了，當場表示和解。

走出小飛家，雨聽了，天空瓦藍一片。走在鄉(xiāng)間小路上，微風吹拂，路旁的小樹林里小鳥啾啾，趙老師感到通體舒暢，禁不住學了一聲鳥鳴：啾啾！

周一大課間，劉小飛去了趙老師的辦公室，他一句話也沒說，對著趙老師深深鞠了一躬。

許多老師都注意到，每到飯后、課下等課余時間，總會看到趙老師和同學們談心的身影。

從此，在趙老師的課堂上，“我不好——”的回應再也沒有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