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志航
我國著名學者、詩人流沙河(左)與本文作者在一起
人類之所以懷舊,是因為珍惜生命中那些最盛華、最難忘、最心動的氣息。我眼前時?;蝿又粋€身影:年逾八旬,身高1.7米,身輕如燕,瘦比黃花,干如白樺,滿頭銀發(fā),文弱儒雅。他雙眼睿智深邃,神志恬然超脫。他出口成章,亦莊亦諧,上下五千年,縱橫八萬里,見解獨到,常出驚人之語。他就是著名詩人、文化學者流沙河。
先生不時自嘲,在《這家伙》一文中給自己畫像:“這家伙瘦得像一條老豇豆懸搖在秋風里。別可憐他,他精神好得很,一天到晚,信口雌黃,廢話特多。他那張烏鴉嘴1957年就惹過禍了,至今不肯噤閉。自我表現(xiàn)嘛,不到黃河心不死!”
先生走路的步態(tài)有異于常人,似乎有點腳不著地,給人一種飄逸感,但又不是飄飄欲仙的那種。他身子薄菲菲像只風箏。風箏飛在藍天高處,輕輕漫漫,引人仰望。先生一生中只有有限的幾次出川游歷,最遠的一次是南斯拉夫。他是以中國作家代表團副團長的身份參加。他曾經(jīng)對我說:“我們坐在飛機上看地面,只覺得地面上的建筑像一個個小小的別針……”先生雖然足跡未遠,并已逾八旬,卻仍然擔當?shù)闷鹗浪Q“英才”“奇才”的名分,寫起文章來縱橫捭闔,熱情橫溢,且機智幽默,反諷甚至狡黠,都在字里行間隨處可覓。
先生原名余勛坦,“流沙河”中的“流沙”二字,取自《尚書·禹貢》之“東漸于海,西被于流沙”;因為習慣名字冠三個字,所以將“河”復補。他是成都人,生于1931年11月11日,漢族蒙古裔,幼習古文,做文言文,1947年入省立成都中學高中部,1949年入四川大學農(nóng)業(yè)化學系。他在中學之后,不斷地寫小說、寫詩集,還在進步報刊上發(fā)表自己的文章。1952年,先生調四川省文聯(lián),歷任創(chuàng)作員、《四川群眾》和《星星》詩刊編輯。憑借一路的積累,1956年他出版了第一本詩集《農(nóng)村夜曲》和第一本短篇小說集《窗》,在社會上引起熱烈反響。之后,他受邀去北京出席全國青年文學創(chuàng)作會議,這時的先生可謂春風得意。1957年1月,先生與白航等四位年輕詩人在成都創(chuàng)辦《星星》詩刊。創(chuàng)刊號上發(fā)表了先生借物詠志的《草木篇》及其他作者的各種流派的好作品,在全國一枝獨秀,深受讀者歡迎。1957年“反右”運動中,《草木篇》被最高層點名批判,稱“假百花齊放之名,行死鼠亂拋之實”。流沙河因之在全國上下被批倒批臭,后連續(xù)接受多種“勞動改造”(他自述白天修路,鋸木頭,傍晚遭批斗),累計20年。此時的他,可不是青春作伴衣錦還鄉(xiāng),而是要面對揮汗如雨的勞動改造。這對于一個平時只懂得拿筆桿子舞文弄墨的讀書人來講,無疑是一個巨大的考驗?,F(xiàn)今87歲的流沙河先生回憶這段過往的時候,沒有我們想象中的抱怨與憤恨。他平靜地講述,也許會讓你真正地理解到那些閱盡滄桑者常說的話:苦難有時也是人生的一筆財富。
1979年,先生被調回四川省文聯(lián),從1985年起專職寫作,先后出版了《鋸齒嚙痕錄》《獨唱》《臺灣中青年詩人十二家》《流沙河隨筆》《流沙河詩集》《故園別》《游蹤》《莊子現(xiàn)代版》《Y先生語錄》《流沙河認字》《流沙河講詩經(jīng)》《白魚解字》《解字一百》《流沙河講古詩十九首》《詩經(jīng)現(xiàn)場》《正體字回家——細說簡化字失據(jù)》等著作,包括小說、詩歌、詩論、散文、翻譯小說、研究專著等種類。其中詩歌《理想》被收錄到中學語文課本中。
筆者在中學時代讀先生借物詠志的《草木篇》,就很崇拜他;只是沒想到這首散文詩卻給他帶來飛來橫禍,使他淪為右派。我心中一直猜測先生到底啥模樣呢?
上世紀80年代初的深秋黃昏,我這位常愛在布后街2號“轉悠”的文學青年,發(fā)覺《星星》詩刊仍有人在上班,便伸過頭從窗子上看去,見先生穿著一件深灰色的卡嘰上裝正襟危坐在編稿……先生在22年后歷盡苦難而重返文壇,顯得臉色憔悴,但其人格魅力及一絲不茍的敬業(yè)精神卻遮掩不住,在我心中熠熠生輝。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在書店買到《流沙河詩集》《故園別》《游蹤》《故園六詠》,拜讀他的《鋸齒嚙痕錄》,發(fā)覺先生因逆境發(fā)奮,因才識揚名,因清脫為人仰重,因謙虛倍受我愛戴。先生的400則精美短文集成的《Y先生語錄》堪稱一絕,真所謂嬉笑怒罵皆成文章。先生是一部不可多得的活字典,標新立異,出語有典,理據(jù)有度。流傳頗廣的《莊子現(xiàn)代版》就是佐證,充分體現(xiàn)出他的學者風范。
流沙河先生近照
雨過天晴,我有幸在本單位禮堂聆聽他說文解字。他引經(jīng)據(jù)典,觸類旁通,將漢字的起源、演變、發(fā)展娓娓道來,并在黑板上手書,用圖、用畫把漢字解剖得淋漓盡致。他一筆一畫,一揮一個,真正龍?zhí)⑴P,岳峙淵停。我用整個身心傾聽著、記錄著,眼睛睜得大大的。后來我才知道,先生于反右戴帽后,便在文聯(lián)圖書室從事多種勞作,一年零四個月,日日早起,掃地抹桌,協(xié)助清理藏書,自己裝訂報紙,替別人跑腿、借書、查資料,兼給伙食團拉煤拉米,勤勤懇懇,克盡厥職,對得起每月30元的生活費。他一個人常常在藏書室內踱來踱去,自言自語,自得其樂。出于生理需要,他需要找古人同自己對話。1966年,先生被押回金堂老家,以體力勞動糊口,共12年。他在文聯(lián)工余創(chuàng)作長詩《曹雪芹》《字海漫游》,同時又研讀諸子百家,在苦難中醞釀未來的作品——這大概就是2010年現(xiàn)代出版社出版的《流沙河認字》的雛形吧!上世紀90年代,我已在報社副刊部工作多年,先生托人送來《莊子現(xiàn)代版》的手稿復印件,我一字不改地刊發(fā),在當時算是首發(fā)。他的文稿干凈、清晰;文人字體清瘦,俊美而瀟灑,我十分喜愛。我曾經(jīng)受邀與四川的作家和記者在四川電纜廠參觀,看過他給工廠文學愛好者的刊物《電纜之聲》的題詞,那“電纜有耳”的字跡我至今記憶猶新,很科普,很新穎,很有詩情畫意。90年代中期,我與省內一些文學作者去都江堰參觀普照寺,看見大門外一通石頭大碑上刻有先生的“瘦金體”:“山外紅塵,山中有寺,兩不相擾,各行其是?!眱戎兄?,令人喟嘆。
那年月,廣漢舉辦臺灣“藍星詩社”創(chuàng)始者覃子豪80誕辰紀念活動,省內文化界人士濟濟一堂,緬懷業(yè)績,共話新詩的繼承和發(fā)展。我與覃子豪的終生摯友、老作家李華飛以及流沙河先生等人同車前往。到了房湖公園的紀念館,我看見流沙河的題對:“當時望鄉(xiāng)千莖白,至今照島一星藍”,其對仗工整,寓意深刻。會上先生作了精彩發(fā)言,令我深受啟發(fā),返蓉后寫了《跨海詩魂歸故土》;后經(jīng)李華飛推薦,散文和照片在《菲律賓華文日報》刊出,讓我興奮了好一陣子。
不久后,我工作的報社由我組織一大批業(yè)余作者參加“每月十五”下午的聚會,地點在成都大慈寺茶園,先生必到。他喜歡聆聽大家海闊天空地神吹,偶爾也發(fā)表高見,令文友耳目一新。
30多年前,先生突然“見異思遷”,棄詩而作文,為鼓動海峽文化交流牽線搭橋,撥弄出舉世矚目的軒然大波。10多年前,武侯祠舉辦“海峽兩岸元宵詩會”,特邀先生和其摯友余光中光臨。會上,先生慷慨激昂高聲背誦諸葛亮《出師表》中的精彩片段:“愚以為營中之事,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陳和睦,優(yōu)劣得所。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后漢所以傾頹也……”先生素有憂國憂民之思,此番背誦,或弦外有音。
“小時候,鄉(xiāng)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長大后,鄉(xiāng)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我在這頭,新娘在那頭……”余光中這首膾炙人口的《鄉(xiāng)愁》,引起人們對家鄉(xiāng)無限的思念,成為一個時代最具歷史感和民族感的文化符號。上世紀80年代,大陸地區(qū)很多愛好詩詞的年輕人特別推崇一本《臺灣詩人十二家》的書,這首《鄉(xiāng)愁》就收錄其中。而這本書的編者正是流沙河!也正是因為他的推介,讓余光中、洛夫、鄭愁予這些臺灣詩人的作品得以進入大眾視野,廣為傳播。那天會上,為了渲染和烘托兩岸團圓氣氛,時任武侯祠博物館館長的張麗君為嘉賓們端上熱騰騰的湯圓,兩位“余詩人”笑容可掬地品嘗著成都湯圓,全場掌聲雷動,熱烈歡迎以一首《鄉(xiāng)愁》拉近海峽兩岸距離的臺灣詩人余光中!
10多年前,我的大學同學熊基林為了精心培養(yǎng)兒子熊甫而煞費苦心。熊甫成了“少年中華小詩仙”,走上央視舞臺,后來又結集成《中小學生必背古詩配樂版誦讀CD》連續(xù)出版。我建議他在原裝正版的封套上請流沙河題詞。我也為此來到余宅,看見他室內的中式擺設和其手書,皆充滿書卷氣。格外惹人注目的是室內布滿各種小樹,卻沒有一盆花。最高大的是一株橡樹,使我一下想起舒婷的《致橡樹》。我想那株橡樹站在窗前,是替他擋住市塵與市聲;太陽出來,他的書桌上便是葉影晃動。先生每天在此像上班族一樣地爬格子,樂此不疲,終于爬出30多本專著。我問先生:“你中午休不休息?”“不休息,主要是看報?!焙髞砦也胖?,他每天必須讀書,至少兩小時,閱讀內容則是與時俱進的。他有國內外贈寄的書刊供他了解最新的時事和觀點,因此對國內外時局從不陌生。我說明來意,請先生為熊甫潑墨走筆。先生欣然同意,兩天后交卷。當老熊接過那“瘦金體”,臉上呈現(xiàn)出如獲至寶的喜悅。不久,我與先生同出席芳草街小學舉辦的熊甫CD的新聞發(fā)布會,在簽到簿上,我看見“職務”一欄中,他填寫“退休人員”。其實我知道他是中國作協(xié)理事、四川作協(xié)副主席。先生淡泊明志,為人低調,于此可見一斑。
為了追尋先生的足跡,我多次來到他的故鄉(xiāng)青白江城廂鎮(zhèn)。這里位于成都平原東北部,距市區(qū)31公里,交通便利,環(huán)境優(yōu)美,歷史文化和自然資源豐富,區(qū)位優(yōu)勢明顯,是一個有2000余年歷史、頗具明清時代風貌的古鎮(zhèn),曾經(jīng)是金堂縣的政府所在地。這里的彭家珍專祠、壽福寺、明教寺覺皇殿、文廟、武廟、繡川書院、縣衙、三清觀素有“城廂八景”之美稱,1992年2月被省政府批準為省級歷史文化名鎮(zhèn),文化底蘊十分深厚。先生的老家就在鎮(zhèn)上的槐樹街。我在街道上苦苦尋覓,抬頭看青磚灰瓦是古鎮(zhèn)的基色調。這里還殘留著別致的小街小巷,長長的、瘦瘦的曲曲又彎彎。老式的川西民居院落錯落有致,民風民俗韻味十足,保持著民國的遺風。金剛湖內荷葉團團,香風陣陣,茸茸芳草被春色染得綠如碧毯。周圍花木蔥蘢,綠樹掩映,四季常青,環(huán)境清幽。不遠處蒼松翠柏之中,是辛亥革命英烈彭家珍大將軍專祠和彭家珍公園。公園內小茶桌星羅棋布,人聲鼎沸,一派歡歌笑語。堂倌銅壺下一道瀑布水流瀉入盞,三花茶噴出茉莉花的陣陣清香。川劇舞臺上,鑼鼓鏗鏘,唱圍鼓的老年票友沉醉其中,自在快活?!俺菐贝髬寕儬幭瓤趾螅吓_引吭高歌,唱《青藏高原》,唱《英雄贊歌》,唱《山頂有花山腳香》,唱《康定情歌》……這里民風淳樸,老百姓直爽熱情,水晶石一樣透亮。胸懷里面,一點點藏著掖著的東西都沒有。我在茶鋪里泡了一碗茶,聽那些翹著葉子煙桿的老大爺擺龍門陣,聽他們講城廂的前世今生,想感受一下先生成長的過程與這座古鎮(zhèn)的必然聯(lián)系……
流沙河先生作品
城廂,因《明史·食貨志一》中的一句“近城曰廂”得名,簡單說就是“那些靠近城市的地方”。這里既有古韻,又富有市井之氣,青磚灰瓦,樸素淡雅,如一位舊時光的美人,風韻猶存,回眸一笑百媚生。西街是主要街道,兩側還保留著陳氏宗祠、何家大院、李家大院等10多處清代和民國時期的建筑。而西街這條全長320米、寬不及3米的窄巷里,三道觀、清金堂縣衙門、壽福寺、流沙河故居與林立的商鋪、飄飛的酒旗、熱鬧的茶肆共存一街,讓人仿佛回到舊時的歲月。
我看見城廂中學斜對面的百貨店外供顧客休息的塑料椅子上坐著一排老人,便上前打聽:“老人家!你們曉不曉得有一個叫流沙河的人?”其中一位瘦高瘦高的老人長長的壽眉一揚,有點驕傲地說:“咋個不曉得喃?前幾年,我曾經(jīng)在這兒的街上看見他,高長子嘛!瘦高瘦高的!小臉小臉的嘛!”我連連點頭:“是的!是的!”老人古道熱腸地說:“好人一個!好人一個!他在成都沒有當官!寫書寫詩寫文章的嘛!”老百姓心里自有一桿秤啊!我不便多說?!八募夷兀俊蔽谊P切地問。他手一指:“那邊!那邊!”“謝謝!謝謝!”我沿著老人手指的方向走去。一間破破的小院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紅磚、玻纖瓦、灰墻、黃漆門、紅對聯(lián)、藍門牌……歲月滄桑,小院斑駁,大門的牌楹字體模糊,無法辨認。我探頭看見院內已經(jīng)是大雜院,先生的家人早已不在此居住。一位老太婆突然出來聲色俱厲地說:“你想干啥子?”我不好意思吶吶地說:“我想?yún)⒂^一下,拍個照片!”老太婆說:“可以呀!10元一張的門票!”說罷,伸出手來,做出要錢的動作。我只好悻悻離去,可又有不舍,幾次回望,心里想起先生那首《我家》:“荒園有誰來!/點點斑斑,小路起青苔。/金風派遣落葉,/飄到窗前,紛紛如催債。/失學的嬌女牧鵝歸,/苦命的乖兒摘野菜。/檐下坐賢妻,/一針針為我補破鞋。/秋花紅艷無心賞,/貧賤夫妻百事哀。”還有那首著名的《哄小兒》:“爸爸變了棚中的牛,/今日又變家中馬,/笑跪床上四蹄爬,/乖乖兒,快來騎馬馬!/爸爸馱你打游擊,/你說好耍不好耍?/小小屋中有自由,/門一關,就是家天下。/莫要跑到門外去,/去到門外有人罵。/只怪爸爸連累你,/乖乖兒,快用鞭子打!”兩首詩歌滿盈血淚,字里行間浸透辛酸。此時,我恍悟到這里正是兩首詩歌的發(fā)生地,于是便掏出相機,回頭對著院子的老房子“咔嚓咔嚓”起來。
離先生故居不遠的大東街113號,是先生曾就讀過的城廂中學,在一尊仿羅馬教堂式大門的橫額上寫著“城廂中學”四個娟秀大字,題記是“校友流沙河”。據(jù)了解,學校建于1927年3月12日;1931年金堂駐軍旅長楊秀春出2萬銀元以擴修。當時修建8個教室,1個荷花池,一條青年之路和法國教堂式校門。學校剛開辦時,規(guī)模很小,只招收一個班,有80多個學生和教學行政人員10多個人。1934年國民政府考試院院長戴季陶來金堂祭祖,贈送學校兩套二十四史及一些古典名著。學校將原圖書室改為“季陶圖書館”。1936年秋,中共地下黨員趙郁仙(原國務院總理李鵬之母)來校擔任訓育主任,宣傳愛國主義、抗日救國的道理和革命理想,使這個學校成為具有光榮革命傳統(tǒng)的學校。
2003年8月,學校高中部教學大樓竣工,投入使用。10月,詩人、校友流沙河為高中部教學大樓題詞:“繡水書聲”,又為校門題寫“城廂中學”?,F(xiàn)在這座校園,鮮花盛開,綠草如茵,漂亮的校舍寧靜、安詳。眼前是一窗槐花,樹影婆娑;一群孩子,有如一片燦爛的朝霞。我看見一個年輕的女教師正在朗誦流沙河的《理想》: “理想是石,敲出星星之火;/理想是火,點燃熄滅的燈;/理想是燈,照亮夜行的路;/理想是路,引你走到黎明。/饑寒的年代里,理想是溫飽;/溫飽的年代里,理想是文明。/離亂的年代里,理想是安定;/安定的年代里,理想是繁榮?!蹦切﹦尤诵撵榈脑娋湎袂宄旱男∠亓魈蔬M孩子的心田,撞開了他們的心扉……
作者:四川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四川省散文學會理事
四川省文藝傳播促進會常務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