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籍版本學破天荒的評論著作

韓錫鐸

（遼寧省圖書館，遼寧 沈陽 110167）

揚州大學圖書館古籍部趙宣先生牽頭，申請了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15BTQ040），2015年開始實施，歷時4年，2018年12月已經(jīng)完成。題目是《口述史視閾下的古籍版本鑒定研究》。全書共七章，前有緒論，后有附錄，全書近20萬字，社科文獻出版社即將出版。我搞了一輩子古籍，很關(guān)心此書，趙宣先生將書稿寄給我一冊。

全書以口述形式保存史料，再整理成文字。被訪談的人有（以本書的頁次為序）：江澄波、丁瑜、王貴忱、沈津、陳先行、朱賽紅、李際寧、韋力、陳紅彥、張秀民、瞿冕良、沈燮元、駱偉、李致忠、史金波、韓錫鐸、安平秋、杜澤遜，共18人。從江澄波至陳紅彥，稱為“賞鑒派”；從張秀民至杜澤遜，稱為“校讎派”，對每個人的成就論述的很充分。在第七章還介紹了已逝世的張元濟（1867—1959）、趙萬里（1905—1980）、顧廷龍（1904—1998）、冀淑英（1920—2001）、潘天禎（1919—2004）等五位先生，加起來共23人。

上述23人，代表了1949年以后我國版本學成就。前18 人，應(yīng)該有遺漏的，本書已說了是“掛一漏萬”。后5人，是公認的版本學家。

在以前的文章或著作中介紹一個人的版本學成就是較多的，此書是評論1949年以后群體的版本學成就，可以說是破天荒的。

我認為作為今天的版本學家，不僅能鑒定清版書，還應(yīng)能鑒定明版書，甚至還應(yīng)能鑒定元版書、宋版書，及寫本、稿本、抄本，應(yīng)該是全才，當然可以有所側(cè)重。毋庸諱言，每個人的工作都會有失誤，即便出了錯，也不影響他是版本學家。

由于該書體例上的原因，有些內(nèi)容論述的不充分，或沒有涉及，此文予以部分補充。

1 中國古籍版本學，世界上獨一無二

中國的古籍，年代久遠，數(shù)量繁多，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和民族，都是不能攀比的。中國的古籍，是在象形文字（漢代擴充為六書）基礎(chǔ)上形成的，今天使用的漢字，仍能找到象形的根據(jù)，與其他的拼音文字有天壤之別。因此，以漢字為基礎(chǔ)的中國古籍版本學有其特殊性。

唐代以前，中國的古籍都是手抄寫的，個別有刻在石頭上的，用紙拓下來的，那時未形成版本學。唐代有人用雕版印刷文字，五代時開始用雕版印書。宋代開始，雕版印書成為生產(chǎn)書籍的主要形式，宋代又產(chǎn)生了活字印刷，產(chǎn)生了版本學。

同一版書產(chǎn)生了許多復(fù)本，成本降低了，可以盈利。新產(chǎn)生的書的作者，或出版者不許他人翻刻。于是，宋代產(chǎn)生了版權(quán)觀念，這是世界歷史上的第一次?；蛴烧l(fā)布文告，不許他人翻刻；或在出版書的某個位置刻上“已申上司，不許覆板”。

宋代是我國出版史上的開創(chuàng)時期，許多書得以雕版印行，書得到了普及。宋版書雕刻得很好，?？钡煤芎?，信譽很高。元代不足百年，刻書繼承了宋代的傳統(tǒng)，版本學的術(shù)語常稱“宋元版”。元代出現(xiàn)了木活字，元末又出現(xiàn)了套版印刷，書名為《無聞和尚注金剛波羅蜜經(jīng)》，書藏在臺北中央圖書館，這為版本學發(fā)展注入了活力。

明代是我國封建社會經(jīng)濟充分發(fā)展時期，鄭和七次下西洋，影響很大。有人說明末已出現(xiàn)了資本主義萌芽，與歐洲幾乎同步。版本學在明代是充分發(fā)展時期，雕版印刷繼續(xù)發(fā)展，活字印刷空前發(fā)展，不僅有木活字、泥活字，還有鉛活字、錫活字、銅活字，又出現(xiàn)了多種形式的套版印刷，明末還出現(xiàn)了饾版、拱花印刷。戲曲、小說等作品還出現(xiàn)了形象逼真的插圖。

明代中期，社會上出現(xiàn)了復(fù)古風，宋版書被重視，價格日昂。別有用心的書商，用種種手段偽造宋版書，由此出現(xiàn)了古籍造偽?，F(xiàn)代仍有不守規(guī)矩的人，用種種手段用晚出的書冒充年代較久遠的書，或冒充購書者喜歡的書。沈陽的藏書家就曾寫文章講述自己是如何上當?shù)摹?/p>

清代的版本學繼承了明代，西方的石印技術(shù)傳入我國，清末出現(xiàn)了石印書。其他方面，清代創(chuàng)新的很少。

我孤陋寡聞，不知其他國家或民族，是否有避諱現(xiàn)象。在中國，起碼在春秋時期就產(chǎn)生了避諱。宋代和清代道光以前，必須對皇帝的名字進行避諱。不注意避諱，辨別版本，常常出現(xiàn)失誤。當然，對避諱也應(yīng)辨別真?zhèn)巍?/p>

如果不計算抄寫的時代，版本學至今已有一千多年的歷史。研究古代版本學，應(yīng)從明代中期開始，如高濂、胡應(yīng)麟、謝肇淛、毛晉等。清代研究版本的就多了，如錢謙益、錢曾、季振宜、徐乾學、彭元瑞、黃丕烈、孫從添、楊守敬等。進入民國以后，則有繆荃孫、傅增湘、陶湘、葉德輝、孫毓修、劉承幹、羅振玉、王國維等。

應(yīng)該強調(diào)一下，清末以來，隨著社會的進步，國家辦的圖書館逐漸興盛起來，古籍圖書逐漸流入圖書館。圖書館必須培養(yǎng)版本學家。上述的23人中，絕大部分都是在圖書館工作的。

2 多人參加了《中國古籍善本書目》的編纂

1975年10月，周恩來總理在病重期間做出了“要盡快地把全國善本書總目錄編出來”的指示?！八娜藥汀狈鬯楹?，1977年開始啟動。全國有八百多個單位參加編目，1980年5月在北京市香廠路6號國務(wù)院信訪局招待所開始卡片匯總和初審工作。在上述的23人中有10人參與工作，他們是主編顧廷龍，副主編冀淑英、潘天禎，編輯李致忠、丁瑜、沈津、陳先行、沈燮元、駱偉、韓錫鐸。在該書中提到的還有魏隱儒、崔建英、陽海清、戴南海。一年以后，眾人分散在北京、上海、南京繼續(xù)審稿。兩年后初步審稿結(jié)束，油印了《征求意見稿》。1985年經(jīng)部出版，定書名為《中國古籍善本書目》。1989年叢部出版，1991年史部出版，1994年子部出版，1997年集部出版。

該書目是由國家承辦，全國圖書館協(xié)作的項目，也是1949年以來成就最大的項目，培養(yǎng)了各省的編目人員，提高了全國善本書目的編目質(zhì)量。收書56787種，幾乎把清代乾隆以前的書都包括進來了，對全國的資源共享起了很大作用。上個世紀70年代末，復(fù)印技術(shù)在全國得到普及，在審校時發(fā)現(xiàn)某館某書的版本有疑問，讓該館提供書影及有關(guān)情況，許多問題得到了澄清。

我于1980年至1981年在北京參加了初審工作，負責唐別集。在審校韓愈的詩文集時書很多，其中《朱文公校昌黎先生文集》“戊辰書林王宗玉刻本”就有17 張卡片。行款相同，首頁書影相同，但牌記內(nèi)容不同，或失去了牌記。此書是《四部叢刊》的底本，《四部叢刊》的主編張元濟認為是元刻本，定為“元天歷五年（戊辰）書林王宗玉元刻本”。此書流轉(zhuǎn)到北京圖書館，趙萬里認為是明初刻本，定為“明洪武二十一年（戊辰）書林王宗玉刻本”。16張卡片有的從《四部叢刊》，有的從北京圖書館。只有浙江省瑞安縣圖書館1張卡片定為“明正統(tǒng)十三年（戊辰）書林王宗玉刻本”。1981年5月，我?guī)еㄆ奖本﹫D書館善本組核對《四部叢刊》的底本。當時善本組副組長薛殿璽接待的我。接到書后，找到牌記，迎光一看，牌記有二處被挖改，只有瑞安縣圖書館藏本著錄是正確的。書商挖改牌記把正統(tǒng)本冒充宋版。薛殿璽對我說：“你指出了張元濟、趙萬里的失誤。”我說：“我沒有這個能力，是瑞安縣圖書館指出的?！笨磥韽堅獫②w萬里二位鑒定版本的大家也有粗心的時候。類似改正版本失誤的例子在《中國古籍善本書目》里會有很多。

全書出版之后，1997年底，南京圖書館副館長宮愛東對我說：“我們合寫一篇文章。評論《中國古籍善本書目》。這樣的評論文章，沒有參加實際工作的人是很難寫的?！蔽艺f：“可以，我寫第一稿，你修改加工潤色，選擇發(fā)表刊物?！蔽覍懥顺醺澹J為可以，寄給宮愛東。1999年，文章在《傳統(tǒng)文化與現(xiàn)代化》（國家古籍整理出版規(guī)劃小組主辦）第3期發(fā)表了，題目是《初論〈中國古籍善本書目〉的編纂及其歷史功績》，全文約一萬字。這是評論該書目最有價值的文章。

3 顧廷龍先生的兩個弟子

顧廷龍先生一生以圖書為業(yè)，為人善良，樂于助人，在他身邊工作的人是幸福的。被他幫助的人很多，這里介紹沈津和陳先行。

沈津先生上個世紀60年代就工作在顧老身邊，顧老言傳身教，業(yè)務(wù)功底進步得很快。1975年5月，我陪同遼寧省圖書館趙琦館長到上海圖書館參觀學習，顧老介紹了上海圖書館古籍圖書情況以后，沈津陪同我們參觀書庫。我和沈津都很年輕，又是同行，說話比較隨便。1980年我們都參加了《中國古籍善本書目》在北京的初審工作，沈津在經(jīng)部，我在集部，一起工作了幾個月，結(jié)下了友誼。1990年以后，沈津先生的工作轉(zhuǎn)到香港中文大學中國文化研究所，1992年工作轉(zhuǎn)到美國哈佛燕京圖書館，皆身負重任。幾十年來，沈津先生往返于上海、北京、廣州、香港、臺北、美國，親眼過目的善本書很多，再加上他天資穎慧，記憶力非常好，發(fā)表的文章很多，出版的書很多，經(jīng)驗很多，經(jīng)他鑒定的書相對是比較準確的。

1995年4月，我應(yīng)邀去美國普林斯頓大學東亞系開會，主持會議的美籍瑞典人艾思仁先生陪同我到波士頓哈佛燕京拜會沈津先生。艾思仁說：“沈津的眼睛很犀利，別人沒發(fā)現(xiàn)的問題，他能發(fā)現(xiàn)。”在該書里沈津先生說，某個省館（即山東省圖書館，《中國古籍善本書目》已經(jīng)著錄了）藏的《太學新增合壁連珠聲律萬卷菁華》是宋刻本，而沈津認為是元刻本，談了很充分的根據(jù)。該書是殘本，國家圖書館、北京市文物局藏有散出的零冊，也定為是宋刻本。如果感興趣，可以驗證。

1998年8月22日，顧老仙逝了。沈津先生專程從美國回北京參加追悼會。2004年顧老百年誕辰之際，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了沈津編著的《顧廷龍年譜》，全書70萬字，追述、紀念顧老的一生。

1980年秋，一個年輕人在善本書目編委會叢部抄卡片，有人說是上海圖書館的陳先行，雖未說話，但認識了。1983年春，全國圖書館在沈陽開會，又到遼寧省圖書館參觀善本書展覽，上海圖書館派陳先行來開會，彼此熟悉了，以后又有幾次一起開會，結(jié)下了友誼。2012年我在點校明代王鏊的《震澤先生別集》，需要?？?，其中《震澤紀聞》，《中國古籍善本書目》著錄上海圖書館藏有正德刻本，我認為版本可疑，寫信給陳先行。幾天后回信了，說上海圖書館版本搞錯了，應(yīng)是嘉靖時刻的《金聲玉震集》叢書的零種。我就不用專程去上海了。

陳先行先生著作除了本書提到的《中國古籍稿抄本圖錄》之外還有兩部：一是《打開金石之門——古籍善本》（上海文藝出版社，2003年），這是一部別具一格解釋善本的書，分上下兩編，上編“印本挹秀”，介紹了62 種刻本、活字本的書，下編“寫本攬翠”，介紹了38 種稿本、抄本、四庫底本的書。此書圖文并茂，有書影，又有藏書印，受到讀者歡迎；二是《柏克萊加州大學東亞圖書館中文古籍善本書志》（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此書是與同事郭立暄應(yīng)邀為美國柏克萊加州大學東亞圖書館寫的善本書志，收書802 種，98 萬字，有宋刻本，也有清刻本，與沈津的《美國哈佛大學哈佛燕京圖書館中文善本書志》相伯仲。

陳先行先生1973年起，師從顧廷龍、潘景鄭、冀淑英、傅熹年四位先生學習版本學、金石學，參加了《中國古籍善本書目》的審校、《中國叢書綜錄》的修訂。他在幾位恩師的帶領(lǐng)下迅速成長起來，成為鑒定稿本、抄本的專家。

1999年顧老仙逝一周年了，上海圖書館編輯出版了《顧廷龍先生紀念文集》，幾十人寫了紀念文章。陳先行寫了《畢生盡瘁圖書業(yè)》《顧廷龍生平述略》二篇文章，是最有特點的。

《顧廷龍生平述略》敘述了顧老一生的學術(shù)成就：兩部成名作，《吳愙齋先生年譜》《古匋文孴錄》；主持合眾圖書館；搶救歷史文獻；版本目錄學成就，參編了《章氏四當齋藏書書目》《明代版本圖錄初編》《中國叢書綜錄》《中國古籍善本書目》?！吨袊偶票緯俊非懊嬉呀?jīng)介紹了，介紹一下《中國叢書綜錄》。

我國宋代就有編纂?yún)矔膫鹘y(tǒng)。顧老很早就想編纂?yún)矔夸?，做了許多準備。1958年初，為了向建國十周年獻禮，他著手編纂《中國叢書綜錄》。從找編纂人員工作開始，就得到全國許多圖書館的大力支持，多家圖書館送來了其收藏的叢書目錄。夜以繼日，奮戰(zhàn)了一年零三個月，《中國叢書綜錄》編成了，收叢書2797種。本書開創(chuàng)了新體例，總目有分類目錄，子目有分類目錄，有書名索引，有著者索引，讀者可以從各個渠道查到書。1960年以來，報刊上有多篇文章頌揚本書的體例。

《中國叢書綜錄》《中國古籍善本書目錄》，代表了顧廷龍先生的版本學、目錄學的成就。

沈津、陳先行是顧老的得意弟子，他們的學術(shù)行為對得起顧老，他們對顧老的紀念，也是特殊的。

4 有兩人應(yīng)邀參加了第二屆世界佛教論壇大會

2009年3月末4月初，在江蘇省無錫市召開了第二屆世界佛教論壇大會。李際寧和我應(yīng)邀參加了此會。他們在“法寶之光——大藏經(jīng)的整理、保護與研究”的組別上宣講了論文。李際寧的文章是《近三十年新發(fā)現(xiàn)的大藏經(jīng)及其價值》，我的文章是《我們所了解的〈嘉興藏〉》。

李際寧先生1983年到國家圖書館工作以來一直是研究佛教經(jīng)典的。在此文中他介紹了：⒈《開寶藏》；⒉《契丹藏》；⒊《趙城金藏》；⒋《思溪藏》；⒌《磧沙藏》；⒍《普寧藏》；⒎《元官藏》；⒏《毗陵藏》。有的是新發(fā)現(xiàn)某藏經(jīng)的零冊，有的是新品種的藏經(jīng)。北京大學著名學者白化文教授對李際寧的評價是“親見他一步一步踏踏實實地前進成長。他走的路子很正，挑選的主攻方向極準?！?/p>

我研究佛教純屬偶然。2000年8月，我已退休，返聘為遼寧省圖書館寫?zhàn)^史。9月，長春的出版商姜錫慈先生通過遼海出版社的編輯找到我，問影印什么大藏經(jīng)為宜？我不用思索地說：“影印《徑山藏》，也稱《嘉興藏》?！苯壬隽苏J真的調(diào)查，過了一個月，又來找我，說：“你的建議很好，此事由你負責?！?/p>

我參加了《中國古籍善本書目》的審校，知道現(xiàn)存的《嘉興藏》都是殘本，天真地認為把殘本的子目征集全了，去其重復(fù)，也許就全了。受人之托，必須認真對待。依《中國古籍善本書目》的信息征集子目，又從東北師范大學圖書館復(fù)印了《嘉興藏目錄》（民國九年北京刻經(jīng)處刻本，是翻刻清康熙刻本，很多人認識《嘉興藏》都是根據(jù)這個目錄。）又從遼寧省圖書館、首都圖書館、湖南省圖書館等多個單位發(fā)現(xiàn)了《嘉興藏》的子目。

2003年3月，我受聘到中山大學圖書館工作。天助也！5月，在工作中發(fā)現(xiàn)了新的《嘉興藏目錄》，是光緒十一年朱氏槐廬刻的，是翻刻康熙時的另一個刻本。這個發(fā)現(xiàn)促使我重新認識《嘉興藏》，心想可能還有其他的《嘉興藏目錄》?；ù罅庥终骷搅吮本┕蕦m的（雍正時刻本）和北京大學的（嘉慶時刻本）兩個《嘉興藏目錄》。從征集來的子目分析，臺北中央圖書館和云南省圖書館應(yīng)該有《嘉興藏目錄》，但沒有征集到。征集到的4個《嘉興藏目錄》，卷端書名為《經(jīng)值畫一》，正藏部分基本相同，而續(xù)藏、又續(xù)藏子目差異很大。這說明《嘉興藏》是不同人、不同時間編的。校對子目，發(fā)現(xiàn)有的子目是矛盾的。說明《嘉興藏》沒有發(fā)行過全藏，全藏刻印了多少種佛教典籍是個未知數(shù)。要影印《嘉興藏》，必須重輯。

2011年11月，浙江省嘉興市及該市佛教界舉行儀式，迎接《嘉興藏》回歸故里。白化文和我應(yīng)邀參加了。白化文對我說：“你退休之后重輯《嘉興藏》，突破了以前學術(shù)界對該藏的認識，做了一件很有意義的事?！?/p>

5 四人畢業(yè)于古典文獻學專業(yè)

1959年，國家為了培養(yǎng)古籍整理人才，在北京大學中文系設(shè)置古典文獻專業(yè)，當年開始招生。在上述18 人中，有4 人是古典文獻專業(yè)的，即：韓錫鐸（1959 級）、李致忠（1960 級）、安平秋（1960級）、陳紅彥（1983級）。這說明古典文獻專業(yè)學的課程與古籍版本是對口的。主要專業(yè)課有：古代漢語、中國古代文學、中國古代歷史、中國古代哲學、古代文史知識、《說文解字》或古代文字。這些課程，研究古代版本都用得上。四人中最有成就的是國家圖書館的李致忠。

1977年國家文物局為了落實周恩來總理的指示，作為北京圖書館善本組組長的李致忠，必須起草供開會討論的文件，即《收錄范圍》《著錄條例》《分類表》。這是李先生根據(jù)本館，也參考了其他圖書館，集思廣益編出來的，體現(xiàn)了他駕馭全局的能力。以《收錄范圍》為例，什么是善本，各個時代，各個藏書家都有自己的標準，很難統(tǒng)一。他提出了3 個標準，即三性，即歷史文物性、學術(shù)資料性、藝術(shù)代表性。此三性，把一部書的各個方面都包括進去了。為了說明三性，又提出九條標準。這三性九條，在討論時有些修改，但基本保持了原貌。有了統(tǒng)一的標準，各圖書館及各個單位就可以執(zhí)行了。三性九條，不僅被國內(nèi)圖書館所認可，也被世界上藏有中國善本書的圖書館認可，幾乎成了世界標準。

由于李先生突出的工作能力，上個世紀80年代以來，他被國內(nèi)圖書館古籍工作的人所認識，逐漸成為從事古籍工作的領(lǐng)軍人物。1995年中國大陸開始編纂《續(xù)修四庫全書》。組成了編委會，主編是顧廷龍、傅璇琮（中華書局的編審），李致忠是常務(wù)副主編，顧老年事已高，主持工作的是傅璇琮和李致忠。在《中國古籍善本書目》的基礎(chǔ)上，編著者知道了書源，在各圖書館的鼎力支持下，選擇了最好的版本。《續(xù)修四庫全書》選書5214 種，比《四庫全書》增加了51%，精裝1800 冊，使用了82個圖書館的書，用了6年時間，2002年影印出齊?！独m(xù)修四庫全書》的影印出版，既保護了原書，又方便了讀者。21世紀初，李先生又主持了《中華再造善本》和《國家珍貴古籍名錄》，充分顯示了他駕馭中國古籍的能力。

6 期待21世紀

進入21世紀以來，陳先行先生一直在呼吁《中國古籍善本書目》應(yīng)該修訂。這個意見是很對的，原因很多：第一，20世紀70年末期，文化大革命結(jié)束不久，圖書館的工作逐漸步入正軌，有些圖書館的書沒有整理出來，如《嘉興藏》《中國古籍善本書目》只收7個單位的藏書，還有10個以上的單位的書沒有整理上報；第二，由于種種原因，《中國古籍善本書目》個別的書版本錯了，排序錯了；第三，有些圖書館又有善本書入藏，如上海圖書館2000年從美國購進了翁氏五世藏書80 種542 冊；第四，《中國古籍善本書目》編目時，香港、澳門尚未回歸，未收香港、澳門的書；第五，上個世紀30年代，為了抵抗日本的侵略，北京（包括文淵閣《四庫全書》）、南京的許多善本書轉(zhuǎn)移到了臺灣，這些書是善本書中的精品，《中國古籍善本書目》應(yīng)該包含這些書。

本世紀初，國家圖書館多次舉辦了培訓班來培訓古籍編目人員和古籍修復(fù)人員。事在人為，只要個人努力，前途可期?，F(xiàn)在尚有一些圖書館的古籍及善本書還沒有編目完畢，還有許多事情要做。通過網(wǎng)絡(luò)，各館可以互通信息，考查版本是比較容易的，會培養(yǎng)出更多的版本學家。

現(xiàn)在安平秋先生正從事《國外所藏漢籍善本叢刊》，這又是一項規(guī)模巨大的工程?，F(xiàn)在美國、法國等圖書館已把所藏的中國古籍編成目錄或書志，形勢很好。

21世紀剛剛過去1/5，還有80年，有許多事情可做。我相信，21世紀中國古籍會取得更大成就，《中國古籍善本書目》會修訂得更全面、更準確。

期待21世紀。

誠懇地希望趙宣先生及其后繼者，再評述新產(chǎn)生的版本學家。中國的古籍版本學是不斷向前發(fā)展的。

2019年7月于沈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