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透茯茶

文/祁河

三年前喝起了茯茶似乎上癮，真有點一日不飲則滯，二日不飲則痛，三日不飲則病的感覺。說也神奇，自喝此茶后，竟再沒有感冒過。清明小長假后下午，見家中存茶所剩無幾，家人說去涇陽再買幾塊。

說走便走，從城北上高速，閃過涇渭分明，遠遠看見崇文塔，二十來分鐘，就到了近年來因茯磚茶火起來的涇陽縣。電視劇《那年花好月正圓》孫儷飾演的周瑩，不僅讓甑糕、涼皮、扯面、肉夾饃成了吃貨們的新寵，更讓陜西茯茶成為追捧對象。這不連習近平夫婦招待英國首相梅姨訪華茶敘，品的也是主席家鄉(xiāng)的茯茶。而劃入西安代管的西咸新區(qū)所打造的茯茶小鎮(zhèn)，更是熱鬧非凡，來喝茶賞茶買茶與咥陜西小吃的游客絡繹不絕，摩肩接踵、趨之若鶩。

我卻彈嫌之鬧騰，直奔縣城東關的涇陽涇磚茶業(yè)有限公司，找涇陽磚茶制作技藝傳承人、著名茶人賈根社喝茶。這是第三次來此品茗：第一次是2015年端午，我?guī)藖砼臄z手工筑茶工藝流程，見了老賈一面，主要由其外甥，同是非遺傳承人的陳宏利給煮茶，參觀了院內的磚茶博物館，了解了他舅甥經(jīng)多年鉆研，使中斷了近半個世紀的陜西茯茶浴火重生，在那里嗅到一種棕香；二次來是2016年夏，我和老伴專程來買茶，由老賈親自烹煮茯茶，那紅亮如琥珀色的茶湯入口淳厚滑爽、回甘綿長，下至腹中胃腸蠕動、陽氣頓生，又感一種棗香，于是選價錢合適兩種規(guī)格各購了十塊，還介紹北京朋友前來購買與收藏。

此次來，老賈亦有客正談買賣，茶已煮得，滿室馨香。招呼一聲“來咧”坐定，一盞濃釅飄香的熱茶送入口中，幾杯下肚便滿腔生津，渾身舒坦。妻見熬茶的茶壺造型新穎，與上次不同便詢問，老賈忙解釋是剛開發(fā)出來的，有自動與手動兩種模式和防燙排汽功能，說一年能售出20萬只。他講茯茶熬著喝才見真味和功效，說著叫站柜臺的夫人再換些茶葉，重煮一壺。

老賈的兒子賈振（已任公司總經(jīng)理和博物館理事長）發(fā)完一批貨，欲引去博物館轉轉，我推已經(jīng)看過。他和他母親說你年始來過，現(xiàn)在又不一樣了。于是進院內逐樓參觀，確實與前次所見不同，尤以小賈參照實物的講解，引人入勝，使我明白了同是茯茶，也有春夏秋茶、中小葉與大梗之分。比如所謂“官茶”，是過去三品以上官員才能喝的，大梗比例僅3-5%；“府茶”為四品以下官員喝的，大梗比例只有15%左右；“磚茶”是供老百姓喝的，大梗的比例會達到35%。但現(xiàn)在起步就是“府茶”的標準，所以茶價也比以往高些。小賈帶著又看了一遍模擬的制茶工藝，我問“備水”與“熬釉”是怎么回事。他答安化黑茶作為原料呈酸性，只有用涇陽含鹽堿偏高的涇河水和用老茶熬成的濃汁即茶釉浸潤與炒制后，經(jīng)三百次捶擊成形，才能發(fā)酵產(chǎn)生茯磚茶獨特的“金花”。并說從湖南安化采茶到?jīng)荜栔撇?，還要經(jīng)過陳化、醒茶等過程，想要喝到純正的茯茶最快也要三年。想想六百年前，加上路途遙遠的運輸，邊民們要喝上茯茶，就得有五六載的工夫，可見此茶的珍貴。

回至茶室，茶滾二遍，菌香四溢。妻子與小賈一旁選茶，我與老賈繼續(xù)喝茶聊茶。我言茯磚茶神奇珍貴：一是其蘊含金花即“冠突散囊菌”，富有有益于人體的茶多糖、氨基酸、茶皂素等成分，可降血糖、血脂，抗血凝、血栓，促進人體新陳代謝。對茯茶的“茯”，現(xiàn)又有新解，不僅指其為伏天生產(chǎn)與有土茯苓的效用，“茯”即菌，指木頭長出的菌，茯茶就是菌茶。二是其原本為邊銷茶，是我國西北和中亞、西亞等游牧民族的特需商品，有助于消化、養(yǎng)胃和減肥作用，也是古絲綢之路和茶馬互市的重要物資，因此就有了官引制度，現(xiàn)已遠銷日、韓、美、俄羅斯、哈薩克斯坦、蒙古等國家和地區(qū)。三是其為一種純手工制作的茶品，是沿習傳統(tǒng)工藝的緊壓茶，愈是陳茶、老茶口感與功效愈好，因而具有一定的收藏價值和升值空間。你老賈存有陳茶2000噸，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老賈笑笑默然，說你前年買的那款500克包裝的已經(jīng)漲了50%。我查過資料，古時五塊(五斤六兩重)茯磚茶就可以換一匹馬。我道明代大戲劇家湯顯祖在其《茶馬》詩中有“黑茶一何美，羌馬一何殊”“秦晉有茶賈，楚蜀多茶旗幟”，可窺茯茶的影響。他說看過余秋雨先生寫茯茶的文章，從功效、味道、深度三個方面揭示“茯茶的核心機密”。老妻插嘴指我，他也寫過一篇《茯茶釅》。原來她已選好了“花開富貴”等兩種三年以上的“根社茯磚茶”，并拿了兩把印有“涇陽根社茯茶”商標的煮茶壺，又過來喝茶。

老賈笑言：喝好，喝好。這茶還有養(yǎng)顏美容作用。你看這老兄茶喝得不咋向?我辯已喝得將上次買的茶壺都燒壞咧。他道那也不見得，喝茶一定要喝透，喝到發(fā)汗，體會到潤滑香光的口感。茶是有生命和情感的，能給人溫暖與生活感悟，有這種感覺才能算你是喝家。我說隋唐時喝茶叫吃茶，即將茶葉研磨成粉末，加溫水調出糊狀來吃，現(xiàn)今在日本等大為流行，這樣能更好激發(fā)和吸收茶葉的營養(yǎng)成分。賈總你沒有嘗試開發(fā)開發(fā)?老賈仍是微笑，從茶桌抽屜里抽出一小管包裝遞給吾妻，你回去嘗嘗。我猜這定是老賈新近開發(fā)的茯磚抹茶。告別時小賈建議，今年新筑的茯茶下來可多買些，以后每年買點新茶喝老茶，這樣比較合算。一旁的茶友稱極是，她就是這樣做的，今天也收獲滿滿買了不少茯茶。

回城路上我思：茯茶蘊含神奇的金花，有著古絲路上神秘之茶的美譽，也是中國最早出現(xiàn)的緊壓茶與工藝最復雜、最古老、流傳最久遠的加工茶，更是茶文化、絲路文化和農業(yè)文明的傳承與發(fā)展，一定會走得更遠。

第二天下午，聽著由鄉(xiāng)黨李三原作詞、夏正華作曲、王紅梅演唱的《茯茶之歌》，用新壺煮了一包三年的根社茯磚茶。隨著“神農茶，祭蒼天，秦關漢水香茗園。涇水悠悠孕茯磚，六百春秋紅艷展。如此多嬌，心海澎湃，歸去來兮我夙愿。古今茶，幾千般，金珠相聚花璀璨。神韻悠悠，醇厚甘，黑葉紅湯潤人間。涇渭水美，秦人茶醉，關山伊人共長天……”優(yōu)美的旋律，美美地喝了一氣。用心體會這茯茶的陽剛之氣與金花之香，果然陳釅透潤、沁人心脾，腹內蠕動、通體汗出，經(jīng)絡暢通、神清目爽。感覺品麻得如皇上大人一般，“點成一碗金莖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