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

翻譯：楊夢楚 編輯：黎悅瓣 美編：安宏宇

Yarrow

David

雖然拍攝了許多野生動物，但David Yarrow并不喜歡別人叫他野生動物攝影師。

David Yarrow

攝影師

1966年，David Yarrow出生于蘇格蘭。他最初是《紐約時報》的體育攝影師。1986年在墨西哥城舉行的世界杯決賽中，他所拍攝的馬拉多納手捧冠軍獎杯的照片在全世界廣為流傳。David是動保組織WildArk的大使，他還是Tusk咨詢委員會的成員和Kevin Richardson基金會的大使。僅在2018年，他的畫冊銷售就為環(huán)保公益組織、非洲兒童教育和世界各地的醫(yī)學研究慈善機構(gòu)貢獻了270多萬美元。

英國攝影師兼環(huán)保主義者David Yarrow 說：“九十九次的失敗換來一次成功?！边@話說的不假，對于David Yarrow來說，那百分之一非但沒有失敗而且還大獲成功，為他贏得了國際性的聲譽。他出售的作品也以極高價格成交，其中包括《狼行人間》和《非洲》。2019年4月，《非洲》在蘇富比拍賣行以106000美元成交。

David出生于蘇格蘭格拉斯哥，他最初是一名體育攝影師，所拍攝的作品刊登于世界各地的報紙上。但如今讓他聲名鵲起的是他拍攝的自然界作品，他的足跡從肯尼亞的安博塞利到美國的蒙大拿。不過David不愿被公眾視為一個“野生動物攝影師”。

他最具代表性的150張作品被收錄在新攝影集中，其中包括了狼、大猩猩、獅子和大象的照片。拍攝這樣引人注目的作品非常不易。在他攝于2011年的著名照片《大白鯊》中，David為了拍到大白鯊躍起用尖牙獵捕海豹的畫面，在南非福斯灣一艘船的甲板上臉貼地躺了28個小時。

無論通過安全籠或遙控相機與野生動物近距離相視而對，還是讓馴養(yǎng)動物和Kate Moss和Cara Delevingne這樣的超模一起拍攝時尚大片，他都比別人更認真地完成拍攝。這也是他能成功的原因之一。

回顧你整個職業(yè)生涯，你似乎早就準備好要全力以赴了。為了拍出與眾不同之作，必須這么努力嗎？

是的，正如古人云：“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睌z影是我熱愛的事情，它并非什么苦差事，但有時必須付出辛勞才能讓作品真正有所不同。你下的工夫是不會白白浪費的。原創(chuàng)佳作必須這樣去拍攝，好作品不可能得來全不費工夫。

你做過的最極端的嘗試是什么？

2014年在南蘇丹時，我突破了一些界限。我在南蘇丹首都朱巴以北地區(qū)，比當時任何從事攝影工作的人走得都遠。那里危機四伏，但這種努力是值得的，作品《人類》改變了我的人生。有整整4天，我沒見過任何一個國外同行，這很不尋常。南蘇丹比大型郵輪會造訪的南極要更像世界最后的邊界。

你拍攝野生動物時，會危險到什么程度？

左圖：《狼行人間》 2015年David作品《狼行人間》以10萬美元的價格售出，之后，《非洲》（2019年4月在蘇富比拍賣行以10.6萬美元的價格售出）和他拍攝北極熊的作品《北緯78°》（以11萬美元的價格售出）打破了自己的紀錄?！斑@張作品的核心前提在于，我想讓每個人把酒吧里的狼當作這個地區(qū)最常見的事物，他們應(yīng)該對它視而不見。重點在于狼的眼睛，其他一切都只是加在背景里的大致輪廓而非細節(jié)。顯然，狼的位置需要高于我，或至少高于我的眼睛，所以吧臺成了它的T臺。我在脖子上掛了些雞肉片，狼帶著興奮勁兒朝我和尼康相機走來。每個人都扮演著自己的角色，吧臺后面的酒保、勤奮的讀者、臺球手，當然還有那只渴望雞肉的狼?！?/p>

動物的話，最危險的大概是有一次在阿拉斯加拍攝灰熊吧。那次我被困在一只熊媽媽和它的幼崽之間了。但有時人總是比動物更危險，比如在孟加拉國和南蘇丹這樣的地方拍攝，有時非常艱難。

2007年，我在毛里塔尼亞坐滑翔機時差點出事。那是我最接近遇險的一次，還好沙漠是一個很適合迫降的地方。

“有時必須付出辛勞才能讓作品真正有所不同，你下的功夫是不會白白浪費的?！?/p>

為什么你拍攝的都是大型動物？

我喜歡拍攝有代表性的大型動物。如果要我在銀背大猩猩和狒狒之間做選擇，我肯定會選銀背大猩猩。這一點我也無法解釋清楚，這和接近并沉浸在這些偉大物種的世界中有關(guān)。

你對拍攝小型動物有興趣嗎？

恐怕沒有。我經(jīng)營著一門事業(yè)，就我所知沒人想在墻上掛螞蟻或老鼠的照片?？隙〞腥讼矚g它們，但我還沒找到這樣的受眾。我見過一些昆蟲微距攝影，令人大開眼界、內(nèi)容豐富，航空攝影也是如此，但這兩種攝影類型都不夠藝術(shù)。這不是從業(yè)者的錯。我遇到過不少拍攝這些類型的優(yōu)秀攝影師，我覺得十分遺憾，他們的作品并沒有得到應(yīng)有的追捧。蘇富比這樣的拍賣行就是線索。

哪些動物能體現(xiàn)出拍攝的挑戰(zhàn)性？

因為我喜歡在地面上低于動物視平面的角度進行拍攝，當我無法使用遙控相機，親自以這種視角拍攝就變得很危險，在這種情況下拍攝動物自然就成了最大的挑戰(zhàn)。拍攝北極熊和老虎都屬于艱巨的任務(wù)，它們代表著兩種最大的挑戰(zhàn)。

任何難題的最好解藥都是投入時間和做好調(diào)研工作。

美國職業(yè)橄欖球大聯(lián)盟（NFL）的四分衛(wèi)Tom Brady為你的新書作了序。對你而言，除了對野生動物和自然保護的共同熱忱，攝影師和橄欖球選手之間有什么共通點？

Tom Brady是NFL歷史最佳球員，而我只是個30多年來拍了些不賴作品的攝影師。從成就的角度來看，我們之間沒有什么相似之處。但我想我們都對自己十分嚴苛，我們是自己最大的批判者。

我認為攝影師在高壓下保持冷靜至關(guān)重要。Tom是這方面的典范，這就是為何他成了史上最好的四分衛(wèi)球員。越是著急的時候，越要保持冷靜。

在這本書的介紹中，你提到了焦點的重要性，請在這方面展開講講。

對焦就是一切。有時會故意虛化，有時也會刻意對得特別準。對焦是拍攝中最基本的技能。要想拍得特別清晰，就不能降低標準。然而很多攝影師要求不夠嚴格，對我來說偏離了一絲一毫都不行。如果照片在攝影師想拍實的地方虛焦，它就成不了好作品。

我從體育攝影中學到，精準對焦就是一切。2019年的相機確實能讓用戶更容易對準焦點，但它沒有心或靈魂。焦平面的選擇始終由用戶自行決定。

你還談到了靠近被攝對象的重要性，你能解釋一下為何靠近對你那么重要嗎？

被攝對象離鏡頭越近，在鏡頭內(nèi)表達情感的機會就越大。接近拍攝對象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可或缺的。用長焦鏡頭的遠攝端進行拍攝會扼殺藝術(shù)性。像倫勃朗一樣的偉大藝術(shù)家會在畫作中壓縮距離感嗎？不會，他們是以35mm或50mm鏡頭的視角來看世界的。

我想從低于或平行于動物視線的高度進行拍攝，這就排除了使用吉普車的可能性，你只能把吉普車當作交通工具。相機視角越低，動物看上去就越傲氣凌人，無論它是只獅子還是頭大象。

你提到了須后水在你的拍攝中的重要性。

那是在拍攝肯尼亞的獅群時知道的。有一次，我們在遙控相機上灑了大量歐仕派須后水，效果很好。我們是在當?shù)伛R薩伊人的建議下這樣做的，他們自己也用歐仕派，這是英國傳統(tǒng)留下的遺產(chǎn)。我也會給遙控相機撒上Tom Ford香水。

在書中有一些照片使用了馴養(yǎng)動物來進行編導(dǎo)式攝影，你提到這可能會受到那些野生動物攝影“原教旨主義者”的反對。拍攝圈養(yǎng)動物能讓你實現(xiàn)在野外無法完成的事情嗎？

我是一名藝術(shù)家，何況我也沒有為《美國國家地理》這樣的雜志工作。雖然我在納米比亞拍過馴養(yǎng)的獵豹，在北美拍過馴養(yǎng)的美洲獅，但受爭議的主要是狼。在美國和其他國家有許多狼群已經(jīng)或多或少變得容易接近了。我拍攝了4只生活在蒙大拿的狼——就在它們的自然棲息地中。若是在野外，馴養(yǎng)動物肯定是無法生存的，也得不到很好的照顧。所以從動物權(quán)利的角度來看，我們做的沒有什么問題。

這些動物可以讓我按照自己的想法進行編導(dǎo)式拍攝，這很符合我的風格，無論在野外還是在布景中進行編排都可以。在前往拍攝現(xiàn)場前，我會把想要的效果進行事先構(gòu)想。編導(dǎo)式攝影的細節(jié)十分繁復(fù)，每一幀影像的每一寸都飽含著心血。

左圖：《叢林審判官》 2019“要想在盧旺達的火山之上找到一只銀背大猩猩，而且它所在的地方居高臨下，還能提供更廣闊的敘事背景，這無疑是個艱難的任務(wù)。但你長途跋涉的次數(shù)多了，概率就越大?！薄霸绯?點30分，當我們和向?qū)б约鞍徇\工從比薩特（盧旺達火山國家公園所在地）出發(fā)時，我忽然明白為什么只有我們動身了。因為這山太難爬了，而當時的海拔已經(jīng)2743米了。我們抬頭望向熱帶雨林，滿眼都是山脊和瞭望點，我看出了這片區(qū)域發(fā)現(xiàn)銀背大猩猩的可能性。叢林仍舊稠密，但那中間似乎有了更多呼吸的空間?！?/p>

我想創(chuàng)作藝術(shù)品，而不是展示狼的樣子。人們知道狼長什么樣。

“我想創(chuàng)作藝術(shù)品，而不是展示狼的樣子。人們知道狼長什么樣?！?/p>

你拍攝了一些動物和超模的擺拍作品，這些作品一定極難駕馭吧？

上圖：《非洲》 2018這是兩個龐然大物之間的碰撞，火山和標志性的大象成就了彼此，升華了其中的美學水準。大象身后的背景是東非最具象征性的代表?！爱斘覀兊竭_拍攝地時，太陽仍然毒辣，我們不得不等待時機，并與大象保持著距離。我想拍出大象充滿精力的樣子，而不是一副疲態(tài)，這就意味著要等太陽落山。我要感謝很多人，他們遵守了自己做事的規(guī)矩，同時他們也鼓勵了我守住自己的原則。”

九十九次的失敗換來一次成功，失敗是常有的事。我記得有一次花費頗高的拍攝，是在納米比亞的沙漠里拍一只獵豹，獵豹在下面的平原上看到了一只兔子，于是拍攝完蛋了?？偟膩碚f，動物是無法指揮的。我和超模Cindy Crawford一起拍攝的那次，馴狼師在撈一桶冰水里的生肉時沒控制好，他把生肉扔出去時打到了Cindy的臉。那一刻讓我無法忘記。Cindy隨即反應(yīng)過來并笑了起來，但有1-2秒鐘氣氛都凝固了。

人們對你的作品《狼行人間》有著強烈的反響，你認為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

是其中的真實性和空間感，照片充滿了狂野西部的感覺。此外，照片是在ISO 1600下借助窗戶采光拍攝的，因為使用閃光燈就會抹殺空間感。我也未曾料想到自己拍攝出來的作品反響如此大。

有哪個地方或國家是你一直期待去拍攝的？

當然是蒙大拿了。美國擁有世界上最好的景觀，無論是導(dǎo)演John Ford電影中的狂野西部，還是芝加哥的城市之美。我愛美國，甚至愛得過了頭。但在內(nèi)容上我需要勇于創(chuàng)新。

我不喜歡非洲，但我總是喜歡去寧靜的小地方，比如肯尼亞的安博塞利。非洲也是拍攝原創(chuàng)野生動物作品的最佳地域。

你的攝影集將為動保慈善機構(gòu)WildAid和Tusk籌集資金，你覺得籌集資金和提高保護野生動物的意識有多重要？

我們有義務(wù)回饋社會。總體上我們今年將為非洲和其他地方的自然保護機構(gòu)以及主流慈善機構(gòu)籌集超過300萬美元。它給了我們工作目標，也提高了對我們所支持的事業(yè)的認識。

我很幸運，收藏家把我的作品價格提高到了具有影響力的水平。我的饋贈更多在于我們?yōu)榇壬剖聵I(yè)做的努力，而不僅僅是我的作品，雖然我肯定是想留下大量強有力的影像的。

你對保護野生動物抱有希望嗎？

上圖：《北緯78°》 2017“這張照片印證了為何野生動物攝影不一定都得是報道攝影的觀點，它可以是藝術(shù)。觀者的目光被他們可以識別但從未見過的細節(jié)吸引，即北極熊腳底獨特的肉墊。影像因為不完整而變得完整，故事由相機開始講述，又由觀眾完成想象。在北極拍攝“少即是多”，北極之美在于它的素和無垠的白色細節(jié)。”

由于環(huán)境保護的投入和大量資金的支持，情況正在好轉(zhuǎn)。我去過肯尼亞的一些地方，那里的大象已經(jīng)5年沒有被偷獵了。目前的問題是人類侵占自然棲息地。100年后，非洲的人口將占世界人口的三分之一，野生動物將會受到傷害，就像現(xiàn)在一樣。

“這種攝影類型充斥著動物愛好者，而不全是藝術(shù)家。”

你說過自己不是野生動物攝影師，是個攝影師。你覺得野生動物攝影師不好嗎？

是的，因為這種攝影類型充斥著動物愛好者，而不全是藝術(shù)家，因此整體作品的質(zhì)量受到了影響。他們熱衷長鏡頭、馬達驅(qū)動和迷彩服。有些人還很好勝，脾氣暴躁，而攝影則應(yīng)該是學院式的，充滿樂趣。當然，這條規(guī)則也有很多例外。

1986年，20歲的我在墨西哥拍攝了世界杯決賽的照片，球場上是沒有動物的。我被派往朝鮮，也沒有拍過什么野生動物。所以人們叫我野生動物攝影師的時候，我感到厭惡。

你拍攝馬拉多納的照片傳遍了世界，你見過他嗎？

沒有見過，但也許有一天我會見到的。那將是一種激勵，因為他是個天才。

《David Yarrow：六大洲》攝影集現(xiàn)已出版，由Tom Brady作序、Holden Luntz撰寫前言，紐約里佐利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