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年綠春長街宴

王洪偉

1 村民們必須要將自家的酒菜送到村里的最有威望的長輩前，將最好的食物拿一點讓他們品嘗，然后才將酒菜擺到自己家的位置。

2 哈尼姑娘們在長街宴上向遠方來的客人唱敬酒歌，請客人喝酒。

3 阿貴家釀的哈尼燜鍋酒，準備給鄉(xiāng)親們在長街宴上飲用。

收割完梯田里金黃色的稻谷，將天梯似的梯田里放滿了水，轉(zhuǎn)眼間，世世代代生活在綠春、元陽等縣的哈尼族過年的時間也漸漸來臨……他們不但要做大量的美食，而且還要擺長街宴哩。

哈尼族的大年

哈尼族在過十月年（農(nóng)歷十月）時有擺長街宴的習俗，每戶擺一桌酒席在村寨的主街道上供大伙共同享用。這是為了增強村寨的內(nèi)部凝聚力，傳承哈尼族的傳統(tǒng)文化，協(xié)調(diào)人際關(guān)系，交流感情。而長街宴的由來還有一個傳說：遠古時期哈尼族的祖先遷徙到哀牢山定居時，有個惡魔經(jīng)常變成人樣在村里騷擾村民，咬死牲畜，搗毀莊稼。為了應付惡魔，哈尼人每年都要選一個漂亮的姑娘送給它。后來，寨子里再也沒有漂亮的姑娘送給惡魔了，惡魔便又來傷害人們。最后，哈尼族中有兩個名叫日則、噶努的人，用計謀殺死了惡魔，為民除了害。為了紀念他們的英雄行為，哈尼族便每年都要在十月年期間舉行盛大的長街宴。

當?shù)氐呐笥阎煸普f，到戈奎鄉(xiāng)俄東村吃鄉(xiāng)村民間的長街宴，那里的哈尼族美食和長街宴更有特色。于是，我們驅(qū)車直奔戈奎鄉(xiāng)俄東村。

朱云安排我們住在俄東村一個樸實的人家。主人名叫阿貴，雖然只有30多歲，卻已是遠近聞名的烤酒師傅，鄉(xiāng)親們都喜歡喝他的酒。遇到過節(jié)擺長街宴，全村人喝的燜鍋酒就由他一人全部包了。吃晚飯時，熱情好客的阿貴已經(jīng)做好了一大桌具有哈尼族特色的美味菜肴。阿貴拿起一個酒杯斟滿酒雙手遞到我的面前，我以不會喝酒為借口拒絕時，朱云告訴我，這是哈尼人在按敬燜鍋酒的禮節(jié)接待遠方來的貴客哩。哈尼人的禮俗是，客人進家，請入上座，一杯酒代茶讓客人先品嘗，以表主人的盛情和好客敬客的心意?？腿巳绻芙^了，就會使主人傷心，認為你看不起他。如果你真的不會喝酒，也要喝一小口意思一下。

聽他這樣一說，我便接過酒來微微喝了一小口，這下阿貴可高興了。當大家都落座開始吃飯時，阿貴將所有人面前的酒碗一一斟滿。他用食指從自己的酒碗里蘸了—點酒，分別在自己面前的桌面上和腦門上劃一個字。原來，這是表示已經(jīng)驅(qū)逐出了邪惡，祝全桌人幸福。隨后，我看見其他人也做了這些動作，我跟著他們一起做。做完這些禮節(jié)，才能開懷暢飲。

吃飯時，老鄉(xiāng)們不斷地將好菜夾到我們的碗里。主人準備的美食可多呢，有白切雞、干柴花、香米粑粑等十幾個菜。朱云指著正中間的一大碗菜說：“這是我們戈奎鄉(xiāng)有名的哈尼蘸水，請大家嘗嘗，但是不能吃完喲，因為吃完了今天就沒有了?！蔽覀兏械胶芷婀?，因為從來沒遇到過不讓客人吃完菜的怪現(xiàn)象。

1 村民們在準備長街宴上的酒菜，這些可都是來自大自然的的無污染的食材。

原來，在哈尼山寨，每當家里來了客人，主人都要殺雞招待。煮雞時，必須用紅河邊那里村傣族燒制的土鍋，因為這種土鍋煮的雞不但口感好，而且還帶有清香的泥土氣息。只要有了雞肉，就必須做一碗哈尼蘸水來蘸雞肉吃。這哈尼蘸水是用豆豉、草果、八角、薄荷、胡椒、辣椒和煮熟的蛋、雞血等28種材料調(diào)配而成，不但色、香、味俱全，清香可口，這些配料每一種都還有它獨特的功效，比如草果、香柳能消食打氣，丕菜能健胃……因只殺了一只雞，所以只有一碗蘸水。

聽朱云這樣一說，我們才恍然大悟，夾起一塊雞肉，蘸了哈尼蘸水后送到嘴里一嘗，大家頓時贊不絕口，香中有辣，辣中有鮮，鮮辣爽口，讓人久久回味。何況這里的雞是老鄉(xiāng)們自己飼養(yǎng)的土雞，那肉特別細膩，吃在嘴里分外香甜。

燜鍋酒與長街宴

第二天早上，阿貴在屋邊的空地上壘起了一個土灶，將一口鐵鍋放在上面，支上大木甑子，再將灶里的木柴點燃，便開始烤燜鍋酒了。他邊忙碌著，邊向我介紹起哈尼族烤燜鍋酒的歷史與方法，哈尼人釀酒技藝的歷史便漸漸地呈現(xiàn)在我的眼前。

2 村民們在準備長街宴上的酒菜，這些可都是來自大自然的的無污染的食材。

3 村民們在用板藍根染紅綠藍等彩色雞蛋，象征著吉祥如意。

4 牛洪村的白木成、李艷芳一家人在用手碓舂粑粑。

5 村民在曬最好的稻米，準備用來釀哈尼燜鍋酒。

在紅河兩岸的哈尼族村寨，哈尼人自己釀制燜鍋酒有著悠久的歷史。釀造的原料有玉米、高梁、稻谷、苦蕎，尤以稻谷為主。在釀造程序上有獨到之處：先把選擇好的原料用清水浸濕，再放入普通的飯甑中蒸數(shù)小時，蒸到谷物的皮綻開露出米心時，拾到打掃干凈的房頂上攤開晾涼，再撒上酒曲攪拌均勻后，裝進一個專門用于貯存酒飯的大篾囤里，用稻草把篾囤團團捂緊使酒飯發(fā)酵。發(fā)酵的時間視氣溫高低而定，短則2-3天，長則8-10天，一直到酒飯發(fā)酵流出汁液時，再移入瓦缸中，用草木灰和成稀泥封嚴缸口，發(fā)酵10- 15日后，就可以取出燜酒了。燜酒時，蒸酒飯用的木甑是圓臺形的，所以便在甑內(nèi)安放一個接酒的器皿，如鍋、盆等。在木甑的上口放置一個盛冷水的鐵鍋，讓鍋內(nèi)的水隨時撤換以保持冷涼。甑底的水加熱沸騰后使甑內(nèi)的酒飯蒸汽上升，在甑頂?shù)睦渌伒啄Y(jié)成酒滴，落入接酒器皿中。蒸烤一定的時間后，要拾一口盛著冷水的鍋，取酒品嘗，這叫頭道酒，這時的酒度數(shù)很高。倒出頭道酒后，再架上冷水鍋繼續(xù)燜酒，這樣再燜出的酒度數(shù)便逐漸降低，稱二道酒。

漸漸地已到了嘗酒的時候，阿貴將燜好的酒倒了一杯遞給我。我接過來一看，只見這酒清澈晶瑩，正散發(fā)著一陣陣醉人的醇香……我微微嘗了一口，只覺得全身熱乎乎的，頭也有點暈。阿貴笑著告訴我：這是頭道酒，度數(shù)很高，酒量差的人是不敢惹的。等再燜一二個小時后，酒的度數(shù)就會降低了。今天村子里擺長街宴，全村的鄉(xiāng)親們就喝這些酒。因為燜鍋酒是哈尼人過年、過節(jié)時必備的酒，沒有燜鍋酒也就擺不成長街宴。

隨后，我們到寨子里的人家串門。剛走到村子的街道上，婦女們那串串爽朗的笑聲吸引了我的目光。走過去一看，原來是她們挑來了山泉水將碓房里的石臼、案板、碓桿洗得干干凈凈，準備舂香米粑粑了。

舂香米粑粑是哈尼族過節(jié)時一項必不可少的習俗。在這一天，她們要將收獲的新米拿出一些來春粑粑，分給遠方來的客人和寨子里的鄉(xiāng)親們品嘗，共同分享勞動的成果和喜悅。舂粑粑的工具有腳碓和手碓，而最獨特、最有趣的就是用腳碓舂粑粑了。

哈尼人的腳碓有的設(shè)在自己家里，有的設(shè)置在村頭的一間小空房里，是專門用來舂粑粑的。碓桿長約4米，粗約30厘米，是用整棵樹做成的。碓頭長約70厘米，粗約20厘米。碓頭的下方是一個大石臼，將蒸好的米飯放進里面舂搗，一次可以春10公斤的米飯。整個碓桿大約有100公斤重，要身強力壯的男子漢才踩得動。在舂粑粑時，一家人共同上陣，男人和孩子們使勁地踩動碓桿，妻子蹲在石臼窩旁邊負責抱碓頭翻動飯團。如果是幾家婦女一起舂粑粑，由于各家的米飯蒸的軟硬程度有一些出入，因此舂的時間也有一定的差別，全靠抱碓頭的婦女憑經(jīng)驗來決定舂多長時間了。

6 中間那一大碗食品便是哈尼美食中有名的哈尼蘸水。

7 哈尼族婦女在制作長街宴的美味酒菜。

8 每戶人家都要準備一桌最好的酒菜端到寨子中心的街道上。

9 聽到敲響過大年的鑼聲，寨子里的家家戶戶便將做好的美味佳肴放到小方桌上，抬去參加長街宴。

10 牛洪村的白木成、李艷芳一家人在用手碓舂粑粑。

舂粑粑時，碓房前是最熱鬧的了，只見踩碓桿的、抱碓頭的、站案板的全部各就各位，旁邊圍滿了唧0即喳喳看熱鬧的小孩子。婦女們用木甑子將米飯蒸熟后，連木甑一起背來，將一大甑熱氣騰騰的米飯倒進臼窩。隨著那有節(jié)奏的聲響，春了大約七八分鐘，抱碓頭的婦女喊一聲停，踩碓桿的男人猛地一踩，碓頭便停在了半空中。一大堆熱氣騰騰的白米就在10多分鐘內(nèi)變成了香氣誘人的軟軟的一個大米面團。這時，兩個拾著簸箕的婦女便將雪白的飯團捋在了簸箕里，那濃濃的米飯?zhí)赜械南阄峨S風四處飄溢開來。接下來，婦女們又將它分解成一小坨一小坨的，放在碧綠色的芭蕉葉上。隨著她們那靈巧的雙手不斷地轉(zhuǎn)動，一個個雪白的香米粑粑轉(zhuǎn)眼間就呈現(xiàn)在了眼前。再在上面撒上一些炒香的花生面、紅糖粉，讓我們先嘗個鮮。我連聲道著謝，接過來一口咬下去，哎呀！真?zhèn)€是又香、又軟、又糯。

接著串門。有的人家在舂香米粑粑，有的在殺雞、染雞蛋。雞蛋要染成紅、黃、綠三種顏色，紅色代表太陽，黃色代表月亮，綠色代表大地，走在村子里，那一陣陣垂涎欲滴的菜肴香味隨時都會撲面而來。家家戶戶都在為準備擺長街宴的美味而在忙碌著呢。

“咣咣”，下午時分，當清脆的銅鑼聲在寨子里敲響時，寨子里的家家戶戶便將做好的美味佳肴放到小方桌上，拾到寨子中間的路上，一家擺一桌，桌桌相連地沿著街心延伸而去，轉(zhuǎn)眼間一條彎曲起伏，宛如長龍似的街心酒宴便呈現(xiàn)在我們眼前。因為宛如長龍，所以外族人又稱“長龍宴”，全寨男女老幼穿著節(jié)日的盛裝，從四面八方集攏來入席。在這天，不論來訪的外族人到哪家的酒席前，主人都會盛情地邀請你坐下，與他們共同分享節(jié)日的喜悅、快樂。

我們看到寨子里的各家各戶擺席之前，都要先用篾桌將所有食物送到坐在首席的龍頭、貝瑪和村寨里的長老們面前，讓龍頭品嘗并接受龍頭的真誠祝酒。龍頭將各家各戶菜肴扒出一部分，堆在一起，然后又分發(fā)到各處去，這種混合在一起的菜肴，示意全寨人同心合力祭神迎龍，來和全寨人共度佳節(jié)。

時辰到了，只見寨子里的大龍頭端起酒碗大聲吆喝：“祝大家幸福、吉祥！祝愿來年風調(diào)雨順！喝酒！喝酒！”

1 哈尼姑娘正在長街上品嘗美食。

2 在這一年結(jié)婚和準備結(jié)婚的情侶都要向老人們敬酒。

3 哈尼族民間的長街宴席，世界上最長的宴席長街宴的盛況。

4 哈尼族民間的長街宴席，世界上最長的宴席長街宴的盛況。

哈尼美食 梯田文化的結(jié)晶

5 哈尼姑娘們跳起哈尼族的傳統(tǒng)舞蹈棕扇舞，載歌載舞，敲響鑼鼓歡度十月年。

長街宴開始了，圍坐在酒席旁的人們的第一筷就將擺在桌子中央切成小塊的龍肉吃下，意為龍已入心，然后再吃其它菜肴。長街宴上的菜肴豐富極了，有三色蛋、雞、魚、鴨肉、牛肉干巴、麂子干巴、肉松、花生米等近40種哈尼族風味的菜肴。除了值得稱道的“哈尼蘸水”，還有一道奇特的菜肴“白旺”。這是用生豬血、羊血、狗血制作的剁生，以剛宰殺的豬、羊、狗鮮血為主要原料，再加以切碎炒熟的瘦肉、肝、腰等，撒入辣椒粉、八角面、花椒面等作料，不失時機地迅速攪拌而成。此菜看著怕，吃著香，味道醇濃，麻辣可口，被列為殺豬宰羊期間不可缺少的名菜。我們大口吃肉，大口喝著燜鍋酒，盡情分享著十月年的歡樂。

酒，喝了一杯又一杯;歌，唱了一曲又一曲。長街酒宴開始進入高潮了，在此起彼伏的酒歌聲中，人們開始跳起了歡快、奔放的“樂作”舞。舞，跳了一個又一個，村民們相互敬酒，相互祝福問好，共同慶祝生產(chǎn)豐收、生活改善。席間，人們敲響铓鼓、敲起銅鑼，氣氛熱烈。

古老的俄東村沉浸在喜慶的氣氛之中……

TIPS

時間：綠春縣城里的長街宴是每年的11月30日。而在鄉(xiāng)下各個村寨的時間都不固定，因為每個寨子過十月年都要由村里有威望的長老們選定一個吉兆的日子擺長街宴。日子雖然不固定，但都在農(nóng)歷的十月期間，個別的在次年的1月份。

交通：綠春縣地處云南省紅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的最邊遠地區(qū)，與普洱市所轄的江城縣、墨江縣接壤。從昆明前往綠春縣有班車、火車兩種選擇。

班車：在昆明市的南部客運站每天都有發(fā)往綠春縣的班車。但如果不趕時間，建議到東部客運站乘坐開往個舊市的班車（而且從機場坐地鐵到東部客運站，不但路程近而且很方便），再從個舊市換乘開往綠春縣的班車，這里每天有很多班次。在昆明火車站坐玉（溪）蒙（自）鐵路線每天早上9點從昆明到蒙自的火車，下午2點左右就可以到達蒙自站，再到蒙自市的新客運站坐發(fā)往綠春縣的班車，班次較多;也可以先坐班車到個舊然后再轉(zhuǎn)車，個舊市發(fā)往綠春縣的班車更多一些。

自駕：

線路一：從昆明出發(fā)走昆河高速公路經(jīng)彌勒、開遠、蒙自、個舊、元陽、綠春。

線路二：昆明市出發(fā)走昆玉高速，元江縣下高速走元（江）河（口）二級公路、紅河縣、元陽縣、綠春縣。

線路三：昆明市出發(fā)走昆曼高速，墨江縣下高速走鄉(xiāng)間公路可到達綠春縣。

線路四：昆明市出發(fā)走昆曼高速公路直達西雙版納，游覽了西南地區(qū)的亞熱帶風光后，從景洪沿著214省道經(jīng)江城縣直達綠春縣城。

住宿：在綠春縣城有很多高、中檔的賓館和客棧供游客選擇。

禁忌：在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旅游，要尊重他們的風俗習慣。這里的每個村子都有一個寨神林，是禁止女人進入的，在游玩時千萬不要跨入圍欄。

拍攝梯田的最佳時間：每年的12月中旬開始至次年1月，一般情況下都能拍到有云海飄浮、光影不錯的梯田風光作品;2月至4月雖然也是拍攝的好季節(jié)，但這段時間天氣變幻奠測，要拍攝到好作品只能看運氣了。

6 美麗古老的哈尼族寨子——俄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