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花榴月映榴命

郝占奎

世有百花，命里卻安排榴花為我的本命花。

農歷五月，榴花最嫣，對應榴花的“榴月”便成為了我的本命月。

百花繁，萬花燦，美艷開時是夏天，這也許就是榴花的獨特個性亦或原本宿命。

榴花灼灼

春天方過，夏花始開。寂寂夏花中，嫣紅似火的石榴花便是枝頭最妖冶、最耀眼的美色。你看那大大小小的農家小院，那熙熙攘攘的城市園林中，一樹樹、一叢叢、一片片的榴樹、榴花，在萬紫千紅的繁花中，長得是多么青翠欲滴，開得是多么熱烈豪邁，以致離開故鄉(xiāng)數(shù)十年，每每想起故園榴樹、榴花，依然感到灼灼其華，是那樣美艷生動。

榴花花期長，花色艷，不茍且，不做作，雖為夏花，卻可以一直開到立冬，可謂世上精靈、人間仙子，但每每被人提及，總是多有遺憾。

“可惜庭中樹，移根逐漢臣。只為來時晚，花開不及春?！笔駱涞膩須v本與花令無關，可隋代詩人孔紹安卻在《詠石榴》中說，石榴追隨漢使張騫，因路途遙遠，時日漫長，由西域入住中原已是農歷五月，沒能趕上繁花盛開的春天。

“玉局歌殘，金陵句絕，年年負卻熏風。西鄰窈窕，獨憐入戶飛紅。前度綠陰載酒，枝頭色比舞裙同。何須擬，蠟珠作蒂，緗彩成叢……西風后，尚余數(shù)點，猶勝春濃。”無獨有偶，宋代王沂孫在《慶清朝·榴花》中借用多個前人詠榴花詩詞，大加點染，把榴花風貌呈人眼前，也把哀感融入新鮮的審美感中。

在我的心目中，榴樹是美的使者，是與人類最接近、最親密的家樹，榴花、榴果則為百姓庭花家果。當然，把榴花定為市花的古都西安，與榴樹的情感就更為親密而獨特。西安從繁盛的歷史深處走來，曾為十三朝古都積淀了深厚而豐富的文化，至今流傳著許多榴樹與古城、榴花與名人的別樣故事。長安居大不易，榴花獨美也非易事，能作為萬人推崇和矚目的市花必有其長。據(jù)了解，除了西安，還有合肥、黃石、十堰、連云港等城市，把榴花作為市花。地域遍布大江南北，居身囊括古都新城，可見榴花的地位和影響力是多么非同一般。

居家之中，與人相處并不容易，所以榴樹具有成熟美麗、奉獻花果、食藥兼?zhèn)?、吉祥如意的高貴品質，具有身段柔韌、成樹不材、富于隱忍、花果皆佳的高度智慧。榴樹氣質高雅，不流俗、不諂媚、不張揚，有刺不利，開花不繁，結果寓酸于甜。榴花常常附麗于年輕女主人的發(fā)間，花容相映成趣。當然，榴樹也是有脾氣性格的，不光難栽難活，有的籽實奇酸無比，甚至只開花不結果者也并不鮮見。

花本花，花非花，當花遇上自然、社會和人類，便有了自然榴花、社會榴花、人文榴花。榴花本非凡俗物，卻是與人一樣，難逃自囿宿命。

我本不信命，四十年前風華正茂的高中時代更不信命。當時，同學間秘密流傳手抄本，如《梅花檔案》《葉飛三下江南》《一只繡花鞋》等等。偶然間見到某文學大咖測命的抄本，薄薄幾頁，通俗易懂，借來一看，便被緊緊吸引，牢記在了心間。大意是：五月出生石榴花，將來有望成作家。

時代風云變幻，人生命運多舛。如今，站在知天命岸邊，審視和叩問，許多謎團便水落石出。由本命花聯(lián)想知天命運勢，生命長河里，許多事情總是“好事多磨”，亦或“大器晚成”，但最終大都在不懈努力下鐵杵成針、水到渠成，是不是契合了“榴花命”呢？

夏風和煦，萬物葳蕤，夏夜一派靜好。靜下心來，咫尺面對芳榴，對晤一朵榴花。此時此刻，遠離絲竹亂耳，遠去案牘勞形，拋日常煩擾，我會想些什么呢？是榴樹遙遠的故鄉(xiāng)、千年的歷史風云、悠然可見的南山，還是自己的半世滄桑？月華如水，花色襲人，此時此刻，我只想放下一切，放空自己，靜晤榴花，安享天籟，莫負夏夜靜好。

榴花煙火

歷史久遠了，便積淀文化，榴花開在漫長的歷史里，積淀了諸多歷史文化，豐富了獨特的煙火文化。

從紅芽含苞、如火盛放，到珠胎暗結、笑口大開，花果皆美的石榴，因“千房同膜，千子如一”，喻示團結緊密，人丁興旺，民族繁榮，被賦予了象征意義和文化含義。石榴也因此早已成為了本土花果。

奶奶喜歡石榴。生于清末宣統(tǒng)年間的奶奶，十六歲嫁給爺爺，住在明代遺筑——青磚樓房。院落不大，青磚影壁后一棵成年的石榴樹，枝繁葉茂，生機無限，樹冠幾乎占據(jù)了半個院落。當年，豆蔻奶奶身材高挑、妙齡芳華，對嫣紅如火的石榴花自然喜愛有加。

個人的命運總與時代緊密相連。奶奶生逢亂世，軍閥割據(jù)，王綱瓦解，國力衰微，歷經大清、民國以及共和國的由弱到強。在整個世紀的漫長歲月里，風雨如磐，世事多舛，奶奶就像院中那棵年輕的石榴樹，與多災多難的民族一起，歷經風雨飄搖和世事滄桑。年少時，國家破敗，民不聊生，曾被強行裹腳，在饑餓和驚慌中長大。年輕時，戰(zhàn)亂頻仍，老搶兒、馬隊、洋鬼子輪番騷擾，饑荒、戰(zhàn)亂、天災、人禍交替出現(xiàn)……

貧瘠年代百事哀。從妙齡少女，到百歲老太，奶奶始終對院中的石榴樹掛念在懷，寄寓著希望。春天里，深翠蠟質的榴葉充滿生機，去歲壓下的新枝，已經生根成樹，送給親鄰，總能贏得外交成就和好評。

據(jù)說，石榴是有性格的，很難移栽成活，這也符合國人故土難離的文化和性格。而奶奶贈出的樹苗根須繁茂，還要帶上一團本土，大都一栽就活，長勢旺盛。不知奶奶是否懂得“榴”“留”諧音、“折柳贈別”與“送榴傳誼”的古老習俗，但奶奶懂得帶土送人樹苗就不會水土不服，還會像孩子一樣思念出生地和原有主家的。

賞花吃果，一舉兩得，本是農家所求。冀南一帶，幾乎家家戶戶在庭院里種植石榴樹，一到夏季榴花開，家家花樹蔥蘢，戶戶生機無限。石榴樹下，孩童環(huán)繞，雞狗相伴，歡聲笑語，滿院生輝，一派人間煙火景象，好不讓人艷羨。

夏天來了，榴花次第開，蜂蝶各自來。奶奶一邊把樹根的新芽條壓實在土里，澆上透水，壓上古瓦，為親戚、鄰家培育新樹苗，一邊精心摘除大樹上只開花不結果的盤花，力保既開花又坐果的坐花。爺爺則從田野里逮回幾只蟈蟈，散放在石榴樹上，清脆的鳴叫聲此起彼伏，一直鳴叫到深秋時節(jié)，為平淡的生活增添了無限情趣。

秋天到了，碩果壓枝頭，企盼滿心間，又迎來了一個豐收年。仲秋時節(jié)，石榴紅了，有的低垂到院子里，伸手可摘。把發(fā)髻攏成“唐撥紐”的奶奶，表現(xiàn)出強烈的責任心和警惕性，用繩子高吊垂枝，唯恐“吃嘴猴”偷摘。枝高處向陽得風，果實碩大、熟得早，有的爆裂了嘴，被鳥雀啄食了，奶奶就讓搬來梯子，先摘下來分給饞嘴的孩子們。晶瑩剔透的榴籽，如瑪瑙，賽珍珠，閃耀著迷人的寶光。甘甜微酸的味道，恰似瓊漿，滿足著孩子們稚嫩敏感的味蕾。孩子們的稚聲笑語，幸福笑靨，一家人難得的其樂融融，讓人對枝頭碩果生出無限感恩和企盼。

中秋過了，熟透的果子掛不住了，奶奶就讓卸果，按照大小歸類，論堆分給大家。她得的那份，總是精心篩選后壓在木箱底下，等姑姑、老姨家的孩子們來時，慷慨地逐一分食，自己很少舍得吃一個。而母親領回果子，則會為每人分得一個，自己則揀裂開的笑石榴，掰下一塊象征性地嘗一嘗鮮。

爺爺壯年早逝，奶奶給郝家養(yǎng)育一男一女，至我輩人丁興旺。1997年春上，壽星奶奶百年后，故園便沒人再住，一把生銹的大鐵鎖緊守街門，凄凄荒草成了院落的主人，茂盛的石榴樹也逐年蒼老，很少開花掛果。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石榴樹見證了郝家的百年發(fā)家史，印證著家樹興旺、時代興旺和人丁興旺的關系。

榴花風流

石榴引自西域，屬異域奇果，原本稀少高貴，引進之初，只供皇親國戚賞玩之用，后經朝代更迭，上得天堂，下得草房，流傳漸廣。猶如在我的家鄉(xiāng)臨城創(chuàng)燒的邢瓷，雖“類銀類雪”，但“天下無貴賤通用之”，終成百姓家中的最愛。唐代詩人元稹在《感石榴二十韻》中寫道：“何年安石國，萬里貢榴花。迢遞河源道，因依漢使槎。酸辛犯蔥嶺，憔悴涉龍沙。初到摽珍木，多來比亂麻。深拋故園里，少種貴人家……”說的正是石榴地位演變的歷史。

自古石榴多風流。石榴高雅麗質，榴花熱情似火，倍受人們喜愛和矚目，風流的例子自然很多，典型的，莫過于大唐美女楊貴妃與石榴的故事?！逗槭想s俎》說，楊貴妃曾在驪山遍種石榴。盛世里，那石榴花的美艷，惹得雍容華貴的楊貴妃在裙子上繡滿石榴花，使得群臣在唐明皇的御旨下，不得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那年月，富貴牡丹被定位國花，而傾國傾城的楊貴妃卻偏偏鐘愛石榴花。石榴裙還一度成為唐代年輕女子的流行時裝。

絲路的神奇，石榴的遷移，瓷器的絕妙，成就了中國與西域許多不朽的傳奇。如今，石榴早已本土化，并非奇花異木，但畢竟來自西域，花色楚楚迷人醉，花香幽幽動人懷，依然具有艷而不俗的天賦異稟。你看那滿樹榴花，宛如留洋歸來的混血美女，鵝黃的肌膚色，純正的中國紅，輕羅朱裙帶微風，濃妝艷抹丹唇紅，明目皓齒流光彩，亭亭玉立傾人城，出落得是如此非同凡響，一派土洋結合、中西合璧的獨特風采。

歲月如戲，走的走了，來的來了，留在戲臺上的都是千淘萬濾的精華。石榴走過絲綢之路，走過漢唐盛世，自是盡展時代風流。自古美女多風流，當美女、裙子遇上石榴花，石榴花便因此被賦予了特有的妖冶浪漫情懷。

有人說，人面桃花相映紅，桃花是最能代表女人的花，理由是，男人做夢都想撞到“桃花運”。其實，桃花哪里有“石榴裙”的魅力，那可是被勾魂后的男人主動拜且倒之的呀，甚至連唐朝的皇帝唐明皇也概莫能外。再說，女人若犯桃花病，可不是什么好事，也不是什么好名聲。

西域的石榴，沿當年的絲路，再往西走，便到了北歐，那里的新娘出嫁時都要戴上一朵石榴花，已是千百年來的習俗?？梢?，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榴花遇上美女便成為了人間絕配。

美女愛花也便罷了，在傳統(tǒng)文化里，鬼王鐘馗卻鐘愛榴花有加。鐘馗容貌丑陋，但在藝術形象里，耳邊總插有一朵嫣紅的榴花。因為，驅鬼辟邪的鐘馗，不光有嫉惡如仇的剛烈性情，有良善嫁妹的如火暖心，他還被世人尊稱為超凡脫俗的石榴花神。

榴花詩意

夏日百花凋殘，榴花枝頭嫣然。榴花奇美，自漢代引入，便秉承漢唐之風，盡帶盎然詩意。

眼前觀風景，心中生詩意，冥冥中，總感到榴花應是開在古老的《詩經》里的。可惜，作為西漢張騫引進的外來客，石榴在我國雖立身公元紀年前，卻還是晚入中原，與《詩經》錯失了四百多年。我的故鄉(xiāng)臨城，地處冀西南地區(qū)，西漢置縣時應與石榴入住中原同一時期。當然，那個時候，我的先祖并非冀南人，可能居住在隴西或隴南，也不可能掐算出他們的后世會在明代遷入此地。當年，漢室江山危機，王莽篡權，派兵追殺劉秀，在臨城一帶，瘋狂開展貓捉老鼠的游戲，留下了無數(shù)千古傳說，極大地豐富了當?shù)氐臍v史文化和民間文化。當時，已經入住中原百余年的榴樹，不知是否走進民間，是否見證了那段奇葩的歷史。說不定，正是由于漢王朝內亂更替，才使得皇宮“珍木”走出宮外，入住民間，也未可知。

在歲月的長河里，石榴花果并麗，嫣紅似火，營養(yǎng)豐富，藥性獨特，生長地域廣泛，全世界的溫帶和熱帶都有種植，但被贊美最多、寓意最豐的還是在中國。詩和遠方是人們永恒的追求，石榴文化早已與深厚的中華文化融為一體，密不可分，不斷發(fā)揚光大。

在歲月的戲臺上，榴花錯過了《詩經》，卻趕上了詩意盛唐和中華民族的歷次復興。因了石榴的無限想象空間和多重文化屬性，榴花便緊緊吸引著歷代文人的眼球，撥動著南北騷客的心懷，贊美的詩詞佳話層出不窮，源源不斷，膾炙人口。

唐代文學大家韓愈：“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間時見子初成。可憐此地無車馬，顛倒蒼苔落絳英。”榴花耀眼奪目，枝頭隱約，有花結子。蒼苔斑駁，落英繽紛，可喜沒有車馬碾壓紅泥，一任花瓣堆積與鋪陳。

元代詩人張弘范：“猩血誰教染絳囊，綠云堆里潤生香。游蜂錯讓枝頭火，忙駕薰風過短墻?！本G葉如云，花香四溢，引得游蜂前來采蜜，但一見那蠟紅的花團，誤以為火焰，便匆忙乘風逃走。

清代詩人杜牧：“似火石榴映小山，繁中能薄艷中閑。一朵佳人玉釵上，只疑燒卻翠云鬢?！绷窕ㄋ苹?，艷麗如霞，懷春少女，釵別榴花，美了歲月，美了山野，美了自己，實在是佳美無比。杜牧望著那火紅如焰的花朵，如夢如幻，唯恐引燃了姑娘的云鬢。

盛世詩意，才子佳作，通過歌詠滋潤生活，詩化人生，豐富歷史，為后人留下了詩詞的瑰寶和無限想象的空間。

詩人、作家贊美石榴，畫家自然不甘落后，筆下同樣不乏石榴的影子?！傲耖_百子”“多子多?！鳖惖膱D畫不僅是國人婚慶的標配，也成為藝術收藏家甚至百姓的追捧?；B畫幾乎離不開石榴，遠的不說，近代大畫家齊白石、吳昌碩、潘天壽都十分喜愛畫石榴，都留下了許多傳世佳作。我收藏的一幅當代畫家的花鳥石榴圖，構圖簡潔，題落窮款，虬枝橫出，榴果笑裂，一鳥獨立，占盡秋色，頗具佛道禪意。我十分喜歡和珍視，很少拿出鑒賞，向來秘不示人。國畫中，石榴的枝葉和花果，皆通佛性，用傳統(tǒng)的大寫意手法繪畫出來，無不給人以極大的藝術享受，如果再配以鳥雀、蜂蝶等吉祥圖案，更是富于寓意，養(yǎng)心養(yǎng)眼，美不勝收。

石榴落戶中國，走過了數(shù)千年歷史，經歷了滄海風雨，既給人們帶來了美景、美食，也給生活增添了無限詩意，使人們的浪漫情懷得到激發(fā)、豐富和升華，始終綿延不斷……

榴花榴命

百花競艷，各遵時令，榴花夏心，順遂天命。與迎火而開的榴花同月的，還有濃香馥郁的梔子花、美艷動人的杜鵑花等，各具情態(tài)，都是名花，都以自己的特有方式詮釋著生命的運勢。正如印度詩人泰戈爾所言，“生如夏花之絢爛，死若秋葉之靜美”。

中國文化是如此博大精深和奧妙神奇，以至于人一出生就有了相對應的本命月、本命花，就兆示了人生的運勢。國人按月份把不同的花定為花月，庸常的日子便少了蹉跎感，多了無限美好。這是國人的文化和智慧，也是國人的情趣和浪漫。

當一種花綁定一個人，并喻示其性格運勢時，這種花、這些人就會奇妙而不可思議地相互關聯(lián)和作用，產生潛在、久遠而深刻的影響。

癸卯兔年五月某日，是公元1963年7月某日，星期日。像晚來中原的石榴樹一樣，我也在這個季節(jié)，在冀南的一個山村臨世。那天巳時，是年輕母親的難時，是我的生辰，壓根沒人知道，哪月對應榴月。冀西南地區(qū)地處燕南趙北，是楚漢名將韓信在泜河背水一戰(zhàn)大獲全勝的成名之地，也是隋代趙州橋建造者名匠李春的故鄉(xiāng)，可謂歷史悠久，人杰地靈。這個時節(jié)，過麥種秋，搶收搶種，正是暑熱炎炎、夏雨連綿難熬的暑期。

據(jù)說，當年風云變幻，世界上發(fā)生中蘇公開論戰(zhàn)、美國肯尼迪遇刺等重大事件，但都委實與還懵懂無知的我無關。有關的是，那年暑期天候異常，我臨世半個月后的8月2日，天河倒傾，連下七天七夜特大暴雨，致使許多地區(qū)洪水滔天，一片汪洋澤國。正應了古書所言，兔年五月，青黃不接，是苦月。五月兔，苦命。父親告訴我，大雨過后，我將滿月，那天近午，麗日中天，院中百年石榴樹下的影壁墻上，攀附了多條出來曬太陽的菜花蛇，很是罕見。

君子知名不算命。那個時代，我輩命苦不認命，豈肯安之若命或隨遇而安？生活貧苦，偏偏不肯向命運低頭。斗轉星移，南征北戰(zhàn)，由山村進校園、軍營、地方機關，由筆桿子、槍桿子再到電腦鍵盤，艱難困苦，坎坷崎嶇，自悲自戀，自命不凡，終到人生過半，苦樂自怡，平庸自甘。幾十年間，由初生牛犢到伏櫪老驥，由國力貧弱到國富民強，由拼搏不斷到諸事看淡，風雨兼程，韶華漸逝，不斷戰(zhàn)勝自我、超越自我、升化自我，歷經時代更移、滄桑巨變，進入了漸老模式。

俗話說，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但無意中，發(fā)達的網絡告訴我，1963年屬農歷癸卯年，五行納音金箔金，故為水兔之命。水兔人個性溫和，感情豐富，適應環(huán)境能力強，不擅表現(xiàn)自己，喜隨遇而安，易獲滿足感。為人英雄慷慨，操心生煩惱，無突出才能，也無太大志向，但奮發(fā)有前程。又說為松柏木命，小人阻礙大，尤在關鍵的晉級或生意合同時，所以事業(yè)上很難有大的進步。等等。阿彌陀佛，謝天謝地，誰也無法選擇出生，幸虧我早先不知這些，要不然，指不定對我的人生產生什么樣的影響呢。

五月榴花紅，盛開不及春。榴花的運勢果真就是“慢半拍”“老慢檔”嗎？隨著閱歷的增長，我漸漸認識到，這樣的文化囿于地域文化，其實花令與氣候、環(huán)境及樹種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奔矣鲬魰缘墓旁娋?，從地域、海拔的角度闡釋了氣候及花令的不同。

“一路風來一路沙，有人行走無人家。初冬未到冰先結，春深不睹桃李花。”在粗糲的塞外高原，我曾服役十六載，走遍了那里的山山水水，那里環(huán)境氣候惡劣，植被稀少，花期更晚。

盛夏榴花悄然紅，綠意枝頭似火映。邁過五十五歲的“雙五”門檻，回望漸遠的歲月，韶華漸逝，紅塵變老，心卻欣若夏花，眼前一派榴花似火。

榴花似火紅欲燃，點燃了夏季，點亮了生活，也點亮了本命如我的無數(shù)榴月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