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出翅膀的屋頂

袁媛 蔡宗原

小小的鎮(zhèn)里居住著一位心眼特別好的寵物醫(yī)生。

不管誰來找他幫忙，他都樂呵呵地答應。

“肖醫(yī)生，快快，我們家小貓生病了，您趕緊來瞧瞧?！?/p>

“好，好。這是拉肚子，著涼了，問題不大?！?/p>

“肖醫(yī)生，我們家狗狗這兩天吃不下東西，您看是什么問題？”

“不好好吃飯是因為有蟲，要定期吃打蟲藥?！?/p>

這么多年，鎮(zhèn)里所有的寵物幾乎都是肖醫(yī)生看的，這一方面是因為鎮(zhèn)上就這么一家寵物診所，另一方面是因為肖醫(yī)生技術(shù)好，收費還很便宜。

肖醫(yī)生和兒子兩人生活，診所就是他們的家。兒子叫小星，今年六歲，長得白白凈凈，濃密的睫毛忽閃忽閃，一對圓溜溜的大眼睛很可愛，只是他不愛說話。

肖醫(yī)生之前沒留意，每次給動物看病時都讓兒子坐在一旁等著，有時忙起來兩三個小時都顧不上和小星說一句話，小星就一人安安靜靜坐著，一動也不動。有時候?qū)嵲跓o聊，他就轉(zhuǎn)過身透過窗戶看馬路上的汽車，一看就是一個小時以上。大家都說小星乖，直到有一天肖醫(yī)生發(fā)現(xiàn)，不管他怎么和小星說話，小星都不吱聲。

一天晚上，肖醫(yī)生牽著小星的手外出散步。華燈初上，在小鎮(zhèn)微黃的路燈下，他輕輕地哼著：“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掛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許多小眼睛……”

小星一聲不吭地低著頭，好像沒聽見歌聲，嘴里在默默數(shù)著腳下的步子。

這時傳來“撲哧撲哧”的幾聲，小星循著聲音望去，街旁一個角落里有一只臟兮兮的鴿子在地上撲騰著翅膀。他掙脫爸爸的手，向鴿子快步走去，在爸爸焦急的叫喊聲中托起了鴿子放在手上。鴿子全身灰乎乎的，翅膀似乎受了傷飛不起來，黯淡的眼眸里帶著求生的渴望看向父子倆，發(fā)出“咕嚕咕嚕”的呻吟聲。

“小鴿子受傷了??！”肖醫(yī)生伸手輕輕摸了摸鴿子的羽毛，“走，咱們帶它回家?！?/p>

小星依舊一聲不吭地低著頭，他小心地托著鴿子，似乎怕鴿子受到驚嚇，腳下的步子更慢了。

到家后他們給鴿子洗了澡，怕碰到鴿子的傷口，他們輕輕用溫水擦拭著。鴿子的羽毛漸漸顯出了純凈的白色，嗬，這是一只美麗的白鴿呢！肖醫(yī)生給鴿子的傷口消了毒，涂了藥水，并把它的翅膀用繩子給固定起來，然后給它布置了一個舒適的家。

“你這么白，就叫你小白吧！”肖醫(yī)生笑著對鴿子說。

這一晚，小星睡得特別香，夢里他感覺自己被什么托著飄到了空中，和小白一起在輕輕地飛。在明亮的月光下，他們飛過小鎮(zhèn)的每一條街道，涼涼的風貼著臉頰鉆進小星的領(lǐng)口，清爽得好像真的一樣。小星閉著眼睛聽見自己“咯咯”的笑聲，在夜空里格外清晰。

在父子倆精心照料下，小白的傷好得很快，慢慢能站起來，在籠子里噠噠噠走著。

轉(zhuǎn)眼年末將至，天氣愈發(fā)寒冷，肖醫(yī)生用透明塑料布把鴿籠包了起來，在里面增厚了草墊，讓小白睡得更暖和。小星常把小白從籠子里放出來，輕輕撫摸它的羽毛。晚上，他依舊做著和小白一起飛的夢。他們貼著湖面低低地飛，小星忍不住睜眼，在湖水里看到自己的倒影，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坐在屋頂上，他們家的屋頂，長出翅膀的屋頂。他一驚，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床上，小白正撲扇著翅膀在家里飛。原來，還是夢。

臨近圣誕，大街上的節(jié)日氛圍也愈加濃厚，家家戶戶張燈結(jié)彩。肖醫(yī)生的寵物診所人滿為患，除了治病的，也有提出要給寵物美容的。大家都想把小寵物們打扮得漂漂亮亮，有買紅色寵物圣誕帽的，有買鹿角頭套的，有買圣誕樹造型的寵物小窩的，還有買雪花毛衣和紅彤彤的圣誕襪的，小貓小狗們都掛著閃亮亮的銀色圣誕球，甭提多神氣了。

但是，節(jié)日卻是小星最孤獨的時候，爸爸太忙就顧不上自己。

圣誕節(jié)這天，天公不作美，一大早就下起了瓢潑大雨。肖醫(yī)生在外面診所忙活著，小星迷迷糊糊地還在房里睡著覺。夢里，他感覺自己又飄起來了，耳邊傳來“呼呼”的風聲和“撲哧撲哧”的翅膀扇動聲。他輕輕睜開眼，自己和小白正飛翔在云端，他們飛得那么高，那么高，底下的房屋像火柴盒那么小，馬路像細細的帶子。

“低一點，低一點。”小星突然開口說道。屋頂像是聽懂了一般，慢慢降落下來，小白也收起翅膀，乖巧地停在屋頂上。雨點一下子落到了他們身上，奇怪的是他們卻不會被淋濕，就像有一層看不見的雨衣披在他們身上。

大雨中，小星看見一位沒有帶傘的媽媽正把外套披在小女孩頭上，焦急又匆忙地趕著路。他輕輕把屋頂飄到他們上空。一剎那間，雨突然停了，媽媽和小女孩詫異地看向四周，周圍仍舊在嘩嘩地下著大雨，只有她們頭頂?shù)倪@片天空沒有。隨著她們的移動，就好像有一把看不見的大傘在跟著她們，直到把她們平安送回了家。

“媽媽，是圣誕老人在為我們撐傘嗎？”

“我想，可能是的。”媽媽抱著小女孩感動地說。

小星高興地看著她們，為自己能給大家?guī)韼椭械阶院馈?/p>

沒帶傘的人很多，看著雨中抱頭亂竄的人們，小星想如果屋頂能再大一些就好了。他這么想著，突然屋頂?shù)某岚蚓妥兇罅?，在空中輕輕延展著，像一片巨大的云朵擋住了整個小鎮(zhèn)。流浪的小貓、撿垃圾的奶奶、送外賣的哥哥……小鎮(zhèn)上的每個人都驚訝地感受著這一份不可思議，小鎮(zhèn)的周圍傳來轟隆隆的雷聲和嘩啦啦的雨聲，鎮(zhèn)上卻一滴雨也沒有。

人們興奮地從家里走了出來，廣場上又傳來孩子的嬉笑聲和大人們的歡笑聲。被風雨打亂的圣誕樹重又被裝飾一新，彩燈閃爍起來，鈴鐺輕輕搖晃著，不時傳來好聽的叮叮聲。

“小星，醒醒，瞧瞧圣誕老人給我們送什么禮物啦！”

耳邊傳來爸爸輕輕的呼喚聲，小星揉了揉惺忪的雙眼，“爸爸——”

肖醫(yī)生愣了好一會兒，他很久沒有聽到小星喊爸爸了。這一定是圣誕老人送給自己的最好的禮物，他輕輕抱著小星想。

“爸爸，我有一個長出翅膀的屋頂，它會飛……”

“嗯，能帶爸爸一起飛嗎？”

“我想應該可以……”

圣誕節(jié)夜里，小鎮(zhèn)上空好像有什么在飛，仔細看，長出翅膀的屋頂上有兩個人影。陽臺上的小姑娘忙喊來自己的媽媽：

“媽媽，你看，圣誕老人今年是坐屋頂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