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慶隆
狄涅城的破舊的小木屋里,銀色的燭臺閃爍著人性與救贖的微光;滑鐵盧血腥的古戰(zhàn)場上,被救者的低語訴說著恩情與利益的故事;巴黎炮火橫飛的街壘中,無情的槍火吟唱著正義與豪情的贊歌。在這樣一個悲慘世界里,愛與善,從未在時代的迫害與屠殺下落幕。
生存在“善與惡”的永恒主題中,《悲慘世界》以其獨特的魅力贏得了一代又一代人們的喜愛,成為世界文學(xué)殿堂中一道絢麗多彩的風(fēng)景。雨果以其獨特的文筆,把慘淡荒蕪世界中人性的種種改變盡收眼底。雖然是在這樣一個黑暗不公的社會里,卻有一個始終與丑惡勢力相抗衡的人——冉·阿讓,雖然他的命運是悲慘的,但他的心靈是高尚的,他心里有一個強有力的信念——愛。有了這種愛,他便能俯視人間善惡,博愛地對待一切。
佐藤順一說:“每個人的心里都有黑暗面,正因為如此,光芒才能閃耀得如此美麗?!碑?dāng)出獄后的冉·阿讓飽受嫌棄鄙視,社會的不公與排斥消弭了他重新做人、改過向善的信心時,是寬大為懷的主教伸出慷慨的援助之手,收容了走投無路的他。主教不僅不計較冉·阿讓偷他的銀器,反而將一對銀制燭臺送給了他。我終于相信,人是可以改變?nèi)说?,正如主教以寬大、仁慈深深感化了他,給了他無限的希望,使他徹底悔悟,開始新的生活。最終使他樂于助人,得到人民的愛戴,搖身一變成了受人尊敬的市長。
這一切使我既感動又欣喜。然而欣喜之余卻又陷入了深深的思緒之中。從囚犯到市長,簡直是天壤之別,這無疑是人性的巨大轉(zhuǎn)變。面對著窮困潦倒、世態(tài)炎涼,將會產(chǎn)生兩種人:第一種是卑微的人。他們丑陋、自私、貪婪的本性再也無法隱藏。就如書中的德納第,他為了錢財不惜一切進(jìn)行詐騙,一會兒聲稱是演員,一會兒又變成了畫家,但他再高明也掩蓋不住他丑惡的本性。其實在當(dāng)今社會,也不乏有一些為了眼前利益而不擇手段的卑鄙小人。但任何刻意的偽裝都將被識破,虛偽不可能永久。另一種則是無論什么情況都能永葆光明、善良、寬容高尚情操的人。洗心革面后的冉·阿讓變得善良,因而感化了冷酷固執(zhí)、曾一味追捕他的警長沙威。我再一次被人性的巨大力量震撼。但即便是偉大的冉·阿讓,尚有恐嚇小孩只為獲得一枚金幣的惡念,低賤粗俗的艾潘妮和伽弗洛什,卻一個為了所愛,一個為了正義而雙雙英勇就義。善中有惡、惡中有善是雨果強調(diào)的主題。其實光明不是正義,黑暗不是邪惡。像柴靜說的那樣:“這個世界上沒有好人和壞人,只有做了好事的人,和做了壞事的人?!笔录緵]有善惡,善惡只是人的觀點。觀者的立足點與出發(fā)點不同,自然有不一樣的評判。執(zhí)著于善與惡,雖因善起,常以惡終。與善緣,不糾結(jié),自然而然。
愛默生曾言:“只有愛,才能消滅世界上一切的不幸?!泵總€人都有愛。但有的人只愛自己。而冉·阿讓的愛卻是給世上所有可憐的人、貧窮的人、值得同情的人、值得尊敬的人的。他曾經(jīng)是一個擁有無數(shù)財產(chǎn)的市長,可他卻把絕大多數(shù)的錢捐給了慈善機構(gòu)和窮人們。以至于他往往出門時口袋里裝滿了錢,回來時又都空了。對于窮人而言,他就像一頂保護(hù)傘,一個正義的化身。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他對芳蒂娜與珂賽特母女的關(guān)愛。為了實現(xiàn)芳町臨死前能見一面自己親生女兒的愿望,他不惜再一次越獄。他始終堅持完成他對芳町——一個毫不相干的死人的諾言。最終他救出了珂賽特,并用畢生的精力把她當(dāng)作自己女兒一樣細(xì)心地照顧著。是什么力量促使他去對那么多毫無血緣關(guān)系的人,給予無微不至的關(guān)愛呢,因為他已經(jīng)把這個世上所有貧苦、可憐的人都看作自己的親生兒女一樣,以“父親”的義務(wù)與責(zé)任感去照顧每一個“子女”。這種愛才是至高無上的,才是博愛。他做到了培根所說的:“我們必須博愛眾生。這樣一來不可能的事就變?yōu)榭赡??!币粋€人如果能在心中充滿對人類的博愛,行為遵循崇高的道德,永遠(yuǎn)圍繞著真理的樞軸而轉(zhuǎn)動,那么他雖在人間也就等于生活在天堂中了。
凡是偉大的人都有一個高尚的靈魂,冉·阿讓正是這樣一個人。有一位老人被壓在車下,整個車子的重量都壓在他的胸口上,此時除非誰去把車子從下面撐起來,否則無法把他救出來。誰有那么大的力量呢,人們都知道只有一個正在被通緝的苦役犯冉·阿讓才有那么大的力量。當(dāng)時身為“馬德蘭市長”的他正在旁邊,可他要是去救的話,等于承認(rèn)自己就是冉·阿讓??梢窃侏q豫幾分鐘,老人就會死去。千鈞一發(fā),他還是冒著被認(rèn)出來的危險救下了老人。又有一位老人,他被別人冤枉頂替冉·阿讓被捕。當(dāng)身為“馬德蘭市長”的冉·阿讓知道后再一次猶豫了。因為他知道真正的冉·阿讓就是他自己,但如果他不承認(rèn)的話,沒有第二個人會知道。況且他還是一個了不起的“市長”,而那位老人已經(jīng)年過半百??删驮谛寄俏焕先擞凶锏臅r候,他竟公然承認(rèn)自己的真實身份,為此他放棄了一切已得到的地位與榮華,以再一次進(jìn)入那已經(jīng)待了19年的牢房為代價,救下了那位毫無血緣關(guān)系的人。最可贊的是,在冉·阿讓最后與沙威又鬼使神差地相遇時,他只要扣動扳機就能將沙威置于死地。但他卻背著所有人放走了沙威,這個追殺了他多少年的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警探??吹竭@里,我被深深地震撼了。與當(dāng)時黑暗、丑惡的社會現(xiàn)象相對應(yīng)的,竟是一顆如此善良、無私的心;以及那么高尚的道德品質(zhì)。為了使一些陌生人不受到傷害,他竟然一次次地鋌而走險,甚至甘愿付出自己的生命。要知道這是要付出多么巨大的勇氣和力量啊,這一切都向我們展示了一個靈魂的高尚。當(dāng)然我也隱約地感到一層悲劇成分:在那樣一個時代背景下,即使你再高尚、再偉大,在與命運、與社會丑惡現(xiàn)象的搏斗中總顯得有點孤立、單薄。不過我認(rèn)為就是這種差距懸殊的對抗,才更凸現(xiàn)出主人公英雄的本色。
巴黎公墓里那座被雨水沖刷腐蝕的無名墓,從古至今地傳遞著一個高尚靈魂的低語。終其一生,他完成了對自我的救贖和對世人的拯救。但雨果給我們的,并不是一個良方,而是一個可望而不可即的目標(biāo),它在遙遠(yuǎn)的大海彼岸,等待著我們歷經(jīng)風(fēng)雨和煎熬,在最后一刻為我們加冕。
指導(dǎo)老師 韓娟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