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雨菡
夏天的四九城熱鬧得很。
伴隨著清晨時分的燥熱,大多數(shù)人都習慣了被激烈的蟬鳴喚醒。北京的蟬出現(xiàn)得格外早,生命力也格外頑強。五月底,它們就爭先恐后地爬上柳梢,一夜間便占領(lǐng)了這座城,每日引吭高歌。而最后退場卻要等到八月,秋風一起,它們便悄悄消失了。
蟬的聒噪和張揚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可是到了半夜,另外一種小東西就悄悄地跑出來,在石頭下面、墻壁縫隙中,安安靜靜地唱著只屬于自己的小夜曲。
這就是蛐蛐兒。
老北京人好玩蛐蛐兒。全國其他地方玩蛐蛐兒的人雖然也有,但都不如老北京人癡迷——先不說蛐蛐兒怎么樣,單說這蛐蛐兒罐,就有不少講究:上好的罐必須得是澄漿泥燒制的,還得先打底,放在水里泡上幾個小時,才能拿來用。就連我這個“小北京”也被這濃厚的氣氛感染了,曾經(jīng)在半夜溜出家門,和爺爺一起打著手電筒抓蛐蛐兒。
抓蛐蛐兒是一件鍛煉技巧和比拼運氣的運動項目。小區(qū)里一般見不到它們的蹤影,這些小家伙往往神龍見首不見尾,得去外面有些“上了年紀”的石墻下,翻來覆去地找上好一陣子——有時折騰到大半夜,找得滿頭大汗,也不一定能見到它們本尊。要是趕上運氣好,剛翻開石頭縫,那黑黢黢的小身影“嗖”的一下躥出來,仿佛孫悟空從靈石中蹦出來一般敏捷輕快。看見蛐蛐兒是第一步,要想抓住它們,還得再費一番工夫:須是靜悄悄地、做賊似的走到它們身后;出手講究快、準、狠,五指攏成空心的半球狀——這么一扣,才能把它扣在手掌心里。要想把這小玩意兒放到隨身帶的一只空瓶子里,手上的動作較之前要更輕、更柔,千萬大意不得。不然,人家只需要輕輕一抬腿,就能從你“如來佛祖”的手掌心里逃脫,叫你前功盡棄。
即便近些年來,蛐蛐兒叫得越來越少了,但還是能在什剎海、西山見到這么一群人——他們袖子里揣著蛐蛐兒罐,推一輛鳳凰牌的自行車,腳穿一雙黑布鞋——再走近些,還能聽到蛐蛐兒細弱的鳴叫聲。
我想,大半夜打手電筒找蛐蛐兒是北京人的一種生活態(tài)度——他們永遠能夠在單調(diào)、快速的現(xiàn)代生活中慢下來,找到屬于自己的一方有趣的小天地,然后在其中尋到四九城里獨有的樂子。
而那門外柳樹上吵鬧的蟬,大抵也就是現(xiàn)代生活飛速運轉(zhuǎn)的一個象征——浮躁、喧囂交織在一起,讓無數(shù)人迷失自我。
縈繞耳邊久久不絕的蛐蛐兒聲,恰是我心底最獨特的一抹專屬于北京的風情。
教師點評
蟬鳴聲、蛐蛐兒聲構(gòu)成了這座城市的獨特旋律。在對聲音細致入微的體驗和描寫中,小作者抒發(fā)了自己對家鄉(xiāng)北京的熱愛和眷戀,以聲音為線,展現(xiàn)構(gòu)思之精巧、立意之高遠。
(宋慧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