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圖書館廣州大典研究中心,廣東 廣州 510623)
廣府地區(qū)曲類文獻是廣東本地俗文學文本的重要組成部分,包括戲曲與說唱兩大類。據(jù)專家考證,廣府戲曲(舊稱“廣東大戲”)來源駁雜,特別是受漢劇、湘劇、桂劇以及昆劇的影響,經(jīng)過清中期外來戲班與本地戲班長期共存交融形成。20世紀20—30年代廣府戲曲從唱戲棚官話變?yōu)槌自?,轉(zhuǎn)變?yōu)榻裉焖^“粵劇”。說唱(或有學者總結(jié)為“歌謠體”)則是后人用以概括廣府地方歌曲的用語,具體包括木魚、南音、龍舟、板眼、粵謳、咸水歌等,一直使用白話演唱。這些戲曲與說唱出現(xiàn)年代目前難以確考,印刷成書則相對晚近。就現(xiàn)時搜集所見,說唱文本最早見于清康熙年間,戲曲文本約在清同治年間面世。在民國時期兩者數(shù)量均大為增長,其版本形態(tài)有刻本、石印本、活字本、鉛印本、泥印本、手抄本等等。
在版本眾多的廣府曲類文獻中,活字本數(shù)量很少,也更顯珍貴。在廣府曲類文獻已有的著錄中,活字本也較少受到注意?,F(xiàn)在可見的活字本經(jīng)考證主要出現(xiàn)在20世紀初至40年代之間,與其他多種版本曲類文獻出版并行不悖。為何這些曲文唱詞會以活字本的形式刊行?其版式、內(nèi)容又有何特征?這是即本文探討的要點。
辨別曲類文獻活字本有助于對這些文本進行更妥善的著錄與分類。比如《廣州大典》戲曲部分依照編輯部專家建議,計劃以版本為標準分為三個部分,分別為:1)刻本、石印本,包括機器版印本;2)排印本(包括鉛印本與活字本);3)泥印本、稿本、鈔本。按此標準,活字本應該歸入排印本部分。如果誤作刻本,則導致分類與著錄的錯誤。此外,活字本辨別也有助于從書籍社會史角度,分析曲類文獻在廣府地區(qū)出版流通的一些特點。
關(guān)于活字本版本的鑒別,過去有不少藏書家、古籍專家做過大量研究。在地方俗文學文本的版本研究上,很多情況可以相通。廣府曲類文獻活字本大概有以下幾個特征可資判斷。
圖1為《閻瑞生》,廣州五桂堂出版,應在1920年后出版(下文內(nèi)容及年代判別另詳)。文后有“活板”字樣,與之版式相同的幾種文獻可相應地判斷為活字本。
圖1 廣州五桂堂板《閻瑞生》活字本
不同于木刻本一體成型,活字本的字與邊框需要拼合,因而邊框四角會留下拼接的痕跡。由于活字是逐個拼入,字與字之間筆畫不交叉,橫向亦不在同一水平線上。這個特點很明顯地體現(xiàn)在廣府曲類文獻活字本之中。
圖2《夢霞哭梨花》,為《玉梨魂》其中一唱段,粵劇名伶薛覺先代表作,約在20世紀30年代左右出版。書頁邊框四角均經(jīng)拼接。內(nèi)文是較為工整的宋體字,曲牌、念白部分另用小字說明。從橫向看,字與字不在一個水平線上,尤其以第一頁B面最為明顯。此書為單框線,有些活字本則為雙框線。類似本子可判別為活字本。
圖2 薛黨先《夢霞哭梨花》選段活字本
《國民哭工藝》(圖3)首頁A面第四行起首“賣國之賊這奸謀”,前二字墨跡較深,后面則墨跡較淺。即在同一字中,也有深淺不均的現(xiàn)象,如第五行第五個字“難”字,即左偏旁較淺,右偏旁較深。這是由于活字在印版上安放不平整導致。該書主體唱詞用較大的宋體字,但“邦子慢板”“嘆板”一類板腔曲牌的提示,以及“啞呀”之類的拖腔或邋字(亦即襯字),印刷時均選用了小一號字,分排兩行而成。此書中一些本為唱詞的字,如第一頁A面第八行最末,“怎知到別人劣貨”的“怎”字,第一頁B面三行“還切莫”的“切”字,以及“同胞”的“胞”字,均采用了小一號字。類似情況在全本中出現(xiàn)約7處。這些字能確定不屬于襯字,應為活字制版時遷就每行的長短,或因沒有同一字號的活字,而作變通處理。有此特征的文本屬活字本的可能性較大。
圖3 《國民哭工藝》活字本
單就此書而言還有一個特點,即標點符號采用了實心點和空心句號,放在每一行正中間,而不是像常見的版本把標點放在一側(cè)。這些空心句號很可能也是排版時作單獨的字粒被放進去的。
通過這幾種明顯的特征,我們可以判定現(xiàn)時搜集的廣府曲類文獻中,活字本有以下幾種:說唱屬廣州以文堂板《煙精托木牌》,公益埠會文閣《玉蘭買水》,赤坎新開書局印《蓮英招親》;戲曲屬《耕田佬開廳》,廣州五桂堂板《閻瑞生》《香妃恨》《聚珠崖》,以及未知堂號的《國民哭工藝》《夢霞哭梨花》。下面將逐一分析其內(nèi)容與產(chǎn)生時間。
判斷文獻產(chǎn)生的時間是作進一步分析的依據(jù),只是判斷這些活字本產(chǎn)生的年代是比較困難的?;钭直九c其他曲類文本一樣,很少標明出版信息,只能通過以下幾個方面作旁證:
(1)曲文所涉事件有大致年份可考者,比如提到“廿一條”,可推測文本應產(chǎn)生于1915年之后,但對于傳統(tǒng)題材的戲文較難判斷。
(2)相關(guān)演員或戲班活躍的時間,說唱文本較少見有演唱者的信息,但戲曲文本在同治年間已有標明戲班名稱,后來又出現(xiàn)標有某演員或唱家首本戲的宣傳語,體現(xiàn)了本地戲曲商業(yè)化進程中從戲班為中心到演員為中心的重要轉(zhuǎn)變。這些戲班或演員活躍的時間,也有助于推測曲本的出版時間。
(3)曲文是否有較明顯廣州話(亦稱“白話”)特征。說唱為地方歌謠,一直使用廣州話演唱,如“唔使”(不用)“做乜”(做什么)等廣州方言獨有詞匯。戲曲則在民國前仍使用戲棚官話,20年代出現(xiàn)官話與白話交織的情況,30年代大部分使用廣州話演唱。因而就戲曲文本而論,曲文的白話化程度,可以大概估計其出現(xiàn)時間先后。
通過這些證據(jù),我們可大致梳理出現(xiàn)存幾種活字本曲類文獻產(chǎn)生的時間先后,試分敘如下。
2.1 出版于清末民初的活字本:以文堂板《煙精托木牌》、未知堂號《國民哭工藝》
此曲(圖4)主要寫一個吃鴉片上癮的人,不但形容枯槁、經(jīng)常流口水,還要背著沉重的木牌走很遠去買煙,路上受人白眼,非常難堪。其中提到一些地名,如“東關(guān)”“西關(guān)”為廣州(舊稱“省城”)地名。
此文本最重要的年代特征,是在第三頁A面提到御限在“宣統(tǒng)三年”前把煙戒絕。由此可見,此文獻出現(xiàn)年代在1910年左右,為現(xiàn)時所見廣府曲類文獻活字本中年代較早的一本。內(nèi)文全用廣州話,比如“氹氹轉(zhuǎn)”形容失魂落魄狀。全文句格整齊,且沒有戲曲文本常見的板腔曲牌和角色提示,應為廣府地區(qū)“南音”“龍舟”一類說唱文本?!端孜膶W叢刊》收錄為“粵戲”,當誤。
圖4 以文堂板《煙精托木牌》
與《煙精托木牌》時間相近者有《國民哭工藝》(圖5)。該書封面題為“警世劇本國民哭工藝”,為楷書字體納于雙邊框內(nèi),框外右側(cè)署“譜寶玉哭靈真本”。其內(nèi)容主要是感嘆中國實業(yè)不舉,工場衰落,導致利權(quán)旁落。此書中可資判定年代的是內(nèi)文提到“事由青島今日化為烏有”“廿一條約任要求”,所指應為1915年日本政府向袁世凱政府提交的“二十一條”條約?!秶窨薰に嚒酚忻黠@的時政指向,即使創(chuàng)作印刷稍為延后,產(chǎn)生時間亦應在1915年或之后不久,為戲曲屬中較早出現(xiàn)的活字本。
圖5 《國民哭工藝》
2.2 20年代前后活字本:廣州五桂堂板《香妃恨》《聚珠崖》《閻瑞生》
《香妃恨》(圖6),廣州五桂堂活字單行本。該書封面為仙女騰云圖案,右上角有“廣州第七甫五桂堂”字眼,左首則書“貴妃文首本”。此書篇幅甚小,內(nèi)文僅筒子頁2頁。
圖6 《香妃恨》
全書以香妃故事激起國人反抗情緒:“藉香妃因滿人圍城之恨,籲國人宜奮起,同仇敵愾,掃除胡虜。”用了一些較為現(xiàn)代的詞語:“國亡家破,更恐怕瑣尾,流離。你來看,印度波蘭,正是當前影子。況且是,滿奴殘暴,蔑視尤奇。憶當年,他國入寇中華,就演出嘉慶屠城,揚州慘記?!碧峒坝《炔ㄌm亡國之事,應當為晚清知識分子向國人宣傳世界政治之后才出現(xiàn)。曲文沒有明顯的廣州話痕跡。
此劇表演者貴妃文,為當時有名男花旦?!渡虾;泟⊙莩鍪犯濉酚休d上海鳴盛梨園自發(fā)組織公司戲班,于1912年5月至7月開辦第二屆。此時貴妃文演出如《山東女響馬》《萍敘蓮溪》《貴妃醉酒》等四十余種首本戲。貴妃文自晚清至二三十年代,活躍于上海、南洋及廣東多地。綜合來看,《香妃恨》可能成書在20世紀20年代或之前。
《聚珠崖》(圖7),廣州五桂堂單行本,版式明顯是活字本,與前書用同一封面,只改了題名。演唱者為著名小武靚就。曲文為主角思念情人,但音信不通,又疑對方另有新歡,結(jié)果抑郁跳崖自盡。內(nèi)容沒有明顯的年代特點。曲文中有部分是廣州話,如“難道他咁就忘卻”,但其他語句則無廣州話特點,有可能是粵語和官話相互混用,約成書于20世紀20年代。
圖7 《聚珠崖》
廣州五桂堂出版靚少華首本《閻瑞生》(圖8),此劇是以北洋時期上海一單兇殺案為原型。1920年洋行職員閻瑞生由于嗜賭成性欠下巨額債務,為劫財物首飾而勒死舞女王蓮英。此事引起全城轟動,也被改編搬上粵劇舞臺。名伶靚少華以小武行當飾閻瑞生?,F(xiàn)存《閻瑞生》全劇為廣州以文堂所出版本,合30余頁,為鉛印本。
圖8 《閻瑞生》
五桂堂所出活字本,為《閻瑞生》全劇其中選段,不含封面共2頁筒子頁。在此書最末處,標明“廣州市第七甫五桂堂活板”字樣。唱段描寫王蓮英死后閻瑞生孤身在荒野,陷于幻覺,又深感懊悔的情形。唱詞沒有明顯的廣州話特征。基于事件發(fā)生的時間,此本只能在1920年之后才出現(xiàn)。
以上三本鑒于其事件發(fā)生年代以及唱詞特征,應為20世紀20年代左右出版,屬于沒有完全白話化的廣府戲曲。
2.3 30年代出版活字本:廣州以文堂板《耕田佬開廳》,未知堂號《夢霞哭梨花》
《耕田佬開廳》(圖9)主要講述第一次進入風月場所的人(曲名說“耕田佬”,可能為平日務農(nóng)者,也可能指稱不諳城市娛樂消遣的人),不熟悉里面規(guī)矩,十分拘束。唱詞中極力表現(xiàn)主角從剛開始見得聲色飲宴,大開眼界之感,此后又被妓女嫌棄貌丑不與接待的窘迫。演唱者蛇仔禮,為粵劇著名丑生,與前文所言貴妃文大體在同一時段。
圖9 以文堂板《耕田佬開廳》
從演唱角度看,此曲包括了滾花、中板等梆子腔常用的格式。唱詞全用廣州話,如“憨居居”形容人笨拙、摸不著頭腦的樣子,“冇幾耐”意為不久,“煎石班”比喻妓女故意冷落使人心急如焚的情狀。據(jù)相關(guān)專家研究,廣府戲曲特別是梆黃系統(tǒng),出現(xiàn)純用廣州話演唱,應為20世紀20年代末至30年代。此書成書當在這段時間,而且較全官話或者半官話的唱本后出。
另一本與之年代相近的為薛覺先首本《玉梨魂》中一段唱段,名為《夢霞哭梨花》(圖10)。《玉梨魂》本為小說,1912年由徐枕亞創(chuàng)作,連載于《民權(quán)報》副刊。故事為何夢霞與寡婦白梨影相愛,為禮教不容,后來幾經(jīng)糾結(jié),白梨影選擇自殺。何夢霞遠赴日本留學,歸國后參加武昌起義而死。此故事后來被改編為粵劇,由薛覺先、陳非儂在“梨園樂”班演出。曲本中唱作梆子“慢中板”的唱段已有很多白話成分,如“試讀嚇”之類的表達,整體用詞風格較《耕田佬開廳》更為典雅。
圖10 《夢霞哭梨花》
以上兩本從白話化程度及演員活躍時間看,應較五桂堂三本后出,可能到30年代才出版。
2.4 活字說唱文本:公益埠會文閣《玉蘭買水》、赤坎新開書局印《蓮英招親》
《玉蘭買水》(圖11)為典型的活字說唱文本(該書有前人著錄為鉛印本,但從書的版框、版心、字體等特征看,與本文所涉及的幾種活字本更為接近。同為會文閣出版《鳳氏祭夫》一書,亦與《玉蘭買水》版式相同)。全書句格整齊,只四個筒子頁,可唱為龍舟、木魚等本地歌謠。內(nèi)容是女子名玉蘭者買水為過世的母親洗身入殮之事。出版地“公益埠”位于臺山市潭江邊,20世紀初由美國歸僑伍于政等參照了美國紐約市的布局規(guī)劃修建,為新寧鐵路沿線重要商圩。經(jīng)過一段時間發(fā)展,公益埠在20世紀20至30年代極為繁盛。由此推想,書店應在公益埠漸成氣候之時出現(xiàn),會文閣出版物可能產(chǎn)生在20年代后,并在華僑、商民往來頻繁之地銷售流通。
《蓮英招親》(圖12)版式與《玉蘭買水》相類,內(nèi)容為薛丁山、樊梨花之子薛剛被山賊擄去之事。類似傳統(tǒng)題材持續(xù)傳唱了很長時間,故單就題材難以斷定年代。文末有注明“赤坎新開書局”。赤坎為今開平市重鎮(zhèn)。開平舊稱“四邑”之一,是廣東著名的僑鄉(xiāng)。新開書局據(jù)載可能遲至40年代才開業(yè)。該書局在民國時期出版木魚書等說唱文本,現(xiàn)時可考者有《奇仙偷蓮》《何文秀訪妻》《梁天來告御狀》等。
圖11 會文閣《玉蘭買水》
圖12 新開書局《蓮英招親》
以上年代不明的說唱活字本,都是在商賈云集的僑鄉(xiāng)印刷出版,其傳播范圍不僅局限于周邊,甚至可遠至海外。
總體而言,這些活字本總體篇幅都不大,約在兩百余字,多者五百余字。過去有學者指出,活字本相對于刻本前期投入成本較高,制作也更復雜。但是從以上對20世紀后幾種廣府曲類活字本內(nèi)容、參與演員、曲文語言特征的分析,可以看出這些活字本印刷篇幅小、時效要求較高,有一定優(yōu)勢,大致可梳理為以下幾類:
(1)1910年前后時政類曲本,如《國民哭工藝》《煙精托木牌》。這一部分有全廣州話的文本,應為本地歌謠。有明顯戲曲特征者,尚屬全官話演唱。此類曲文有較強的時事性,可能是為宣揚革命觀點、傳播民族主義,需要在較短時間內(nèi)出版,因此采用活字印刷方式。
(2)約產(chǎn)生于20世紀20—30年代者,如《閻瑞生》《香妃恨》《夢霞哭梨花》《聚珠崖》《耕田佬開廳》等,多為名伶的首本。除了全本戲文以外,再以單行本的形式發(fā)行其中有代表性的唱段。有些本子無明顯廣州話特征,有的官話與廣州話交錯使用,有些則全本用白話。20世紀20—30年代也正好是粵劇從鄉(xiāng)村演出走向城市化的階段,所以這些本子都會把演唱者或演出者印在封面重要的位置,突出名伶的地位作為賣點。如《閻瑞生》演出者靚少華,《香妃恨》演出者貴妃文,《夢霞哭梨花》演出者薛覺先,《聚珠崖》演出者靚就,《耕田佬開廳》演出者蛇仔禮都印在書中醒目的位置。
(3)無明顯時代特征者,如《玉蘭買水》《蓮英招親》。由于一些民間傳唱的內(nèi)容沿襲傳統(tǒng)題材或民間故事,所以年代感不是特別明顯。不過通過書坊的有關(guān)信息,可以推知大體產(chǎn)生在民國時期,甚至遲至20世紀40年代。
由上文對活字本形態(tài)和內(nèi)容的分析,可知活字本印刷應用在流行的說唱文本,以及戲曲的名伶首本,可能達到更好的時效性和出版經(jīng)濟價值,在廣府地區(qū)曲類文獻出版中占一席之地。當然這并不意味著篇幅、內(nèi)容相近的文獻沒有用刻本、鉛印本等其他版本出現(xiàn)。以下舉數(shù)例作對比,更能看出活字本在印刷特定類別文獻上的特色甚至優(yōu)勢。
《碧玉離生》(圖13),德文堂機器板,字體大小及版框,與活字本相差不大。只是這樣的單曲是從大本的歌集中抽出來單獨印刷,內(nèi)頁的頁碼仍為原刻版的頁碼沒有改變,只是另外加上封面。相比之下,書坊如要印刷單曲售賣,以活字本刊行,頁碼及版面能夠靈活調(diào)整,成品更為精致。
圖13 德文堂板《碧玉離生》
《靚少華閻瑞生之遇鬼》,此篇為大新書局《近世名優(yōu)秘本》(圖14)中的一支單曲,以鉛印本的方式印刷,與前文所及五桂堂活字本《閻瑞生》相同的唱段。類似的鉛印本多因應20—30年代灌錄粵曲唱片而出版,把多首時新曲文集于一處。鉛印本雖較活字本更為精細整齊,但由于字體較小,一首曲詞只能印成約半頁的長度,無法獨立成書。相對而言,前文呈現(xiàn)的活字本,加上封面,則可單獨成一本小冊,進行銷售與流通。
圖14 大新書局《近世名優(yōu)秘本》
以上對廣府曲類文獻活字本的版本辨別,可知活字本主要出現(xiàn)20世紀初至40年代,跨越了相當長的時段,且在木刻、鉛印等多種印刷手段占據(jù)主導的情況下,一直都有小范圍的應用。究其原因,可能在于以下方面:
(1)為宣揚新思想與革命精神需要而印制的曲文,有較強的針對性和時效性,以活字本形式出版較為快捷,成書也更精致。
(2)在粵劇粵曲城市化進程中,一些名伶的唱段從全套戲本中抽出作單行本出版。這樣做有利于名伶老倌自我宣傳,促進粵曲曲藝的發(fā)展。活字印刷使這些單曲正好獨立成冊,可以單獨販賣或流通。
(3)在公益埠、赤坎之類交通發(fā)達、人員密集的商埠,書坊以活字本印刷曲文,能夠很快適應商業(yè)時尚,所生產(chǎn)的書籍甚至隨著華僑的流動遠銷海外。
關(guān)于廣府地區(qū)的活字印刷研究,尚有很多可拓展的地方,比如除了曲本外,還有哪些常用的大眾文書會用活字印刷?上文提到的使用活字印刷的書坊,還是否用同一活字板印刷其他讀物?這些方面如能查到相關(guān)資料,相信可以加深對近代廣府地區(qū)通俗文本出版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