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鐵伴我游仙境

文| 孫侃

記得第一次來到淳安，投身于這面迷人的千島湖，是在近三十年前。一大早就從杭州乘長途車出發(fā)了，直到太陽西斜的黃昏時分，長途車才搖搖晃晃地駛抵了淳安汽車站。揉著酸痠的腰背，站在車站前那處簡陋的廣場觀賞湖水，我對杭州距淳安的遙遠頗感驚訝：怎么可能這么久呢？很快，我知道了答案：一是因為抵近美麗湖水的心情過于迫切，總覺得車輪轉(zhuǎn)速不夠快，總覺得路途已被無故拉長；二是因為這條省道過于蜿蜒曲折，翻越一座稍高的山頭，就需要轉(zhuǎn)上七八個圈。如此的彎道，如此的崎嶇，怎么可能讓汽車輪子轉(zhuǎn)得飛快？

第二次來到淳安，花卻了更多時間。因工作所需，先是在新安江畔的建德過了一夜。問及次日該怎樣能盡快地抵達淳安，竟被告知應(yīng)該乘坐千島湖上的輪渡船，或許比乘長途車更為快捷。一個乘船比乘車能更快到達的地方，該是多么美妙的去處？第二天凌晨，新安江上的白霧還與夜色攪在一起，我即從賓館出發(fā)，乘上一輛機動三輪車，前后花去半個小時來到毛竹園碼頭，登上了一條木質(zhì)機動大船。那真的是一條大船，載有四五十名操著當?shù)乜谝舻霓r(nóng)民或商販，數(shù)十擔各式貨物，以及摩托車、自行車、鋤頭鐵耙籮筐等勞動工具，當然還有幾條狗。盡管停泊在狹小的毛竹園碼頭上已是一艘龐然大物，盡管載得滿滿當當，但行駛在茫茫大湖上，仍然顯得那么嬌小，那么無助，那么微不足道。當然，它的緩慢也讓我盡情感受了晨霧中的千島湖之美。清冽的空氣，澄澈透明的水面，鵝黃的太陽從這座山的背后跑到那座山的背后。我一直坐在船舷邊，靜靜地看著這面美到了極致的湖水，一浪一浪地向后退卻，不知時間已過了多久。是的，時間已過了很久，等我從排嶺碼頭上岸時，碼頭邊的市場擠滿了人，一條條白魚在木桶里跳躍。我不知道乘船到淳安是否真能節(jié)省時間，我只是再次感受到千島湖真大，淳安很遠。

后面的幾次來淳安，乘的都是小車。幾經(jīng)修整的05、06省道雖讓車子提速不少，畢竟不如在高速公路上跑得快。后來果真有了一條名曰“杭千”的高速，油門多踩幾下，兩個小時之內(nèi)即可從杭州抵達千島湖邊。千島湖終于與我們越挨越近，至少拿“遙遠”兩個字來描述杭州與淳安的關(guān)系，已完全不確切。周末去淳安吃正宗魚頭、吃了魚頭當晚返杭，或者在淳安連過兩個晚上，直到周一才驅(qū)車趕回準時上班，都已不是夢想。有人已在千島湖投資興業(yè)，有人擲金購下了一座小島，有人買了農(nóng)居改成民宿，我也一度生出在千島湖偏遠處買一間看得見風(fēng)景的房間，好讓積攢多年的稿費有個著落。

本以為縮短杭州與千島湖之間距離的故事到此為止，誰知讓我們未曾預(yù)料的新篇章又即將揭開。這幾年，驅(qū)車前往千島湖，在杭千高速公路邊，我們看見一座座高大的橋墩巍然矗立，整齊地排列著；爾后又看見鋪軌車讓段段鐵軌相連，通往遠方。杭黃高鐵漸漸成形，那個瑰麗的夢想愈加清晰：長出一雙翅膀，從西湖邊騰空，一路輕松觀景，俯瞰世上這最美的風(fēng)景。這個夢真的將化為現(xiàn)實么？沒錯，這條鋼鐵大動脈比翅膀更為堅實、更為浪漫，它像兩條有力的臂膀，挽住一個又一個仙境，又擁著我們直奔青山麗水、瓊閣仙界。在美侖美奐的天地之間風(fēng)馳電掣般飛騰，如此美妙的感覺，再優(yōu)美的文字也無法將其窮盡。

我曾來到杭黃鐵路工地現(xiàn)場采風(fēng)，聽建設(shè)工程指揮長激情飛揚的介紹，與正忙著鋪軌的工人交談，也在已顯雛形的車站發(fā)出贊嘆。參觀建造中的淳安千島湖高鐵站時，我驚訝地看見，位于兩座大山之間的高鐵站，竟雄踞于巨大而高聳的高架橋之上。作為杭黃鐵路唯一具有始發(fā)功能的中間站，它有著必備的6條軌道和寬大站房，有著精巧設(shè)置的車輛、旅客進出站房的分流高架匝道，完善的功能借助于獨特的設(shè)計得以實現(xiàn)。而車站站房居然還有一彎水色澄碧的溪河，且直通千島湖。由此，鋼鐵大動脈真的與這片秀水挽在了一起。工程設(shè)計者還特意提醒我，待到高鐵開通、車站落成，千萬不能錯過的一件事，是站在車站廣場前方朝站房端詳，你可發(fā)現(xiàn)整座車站外觀的起伏線條，與周圍峰巒的層層山際線完全融合，讓車站生輝，令群山更美，如此匠心獨具的設(shè)計，只有熟諳這片山之靈性、水之奇妙的人，才能獲得這樣的靈感，才會畫出這樣的綽約風(fēng)韻！

我還聽說這么一則故事。千島湖高鐵站所處這片兩山之間的空地，原為文昌鎮(zhèn)文昌村所在地。因1959年9月截流的新安江水庫蓄水所需，歷史上文人輩出、景觀典雅的千年古村文昌村淹入水下，上千村民服從國家安排，從山下搬遷到地勢較高的此地。近年又因新農(nóng)村建設(shè)，文昌村有了新建的村落，這片土地被平整妥當，打算用來建土特產(chǎn)和建材市場。然而，高鐵的開建使這片空地馬上有了新用途，文昌村民再次發(fā)揚當年的“新安江大移民”精神，毫不猶豫地讓出土地，動作十分迅速。有了高鐵，文昌村即將出現(xiàn)怎樣的新嬗變，文昌村民或許一時無法想象，但只需看一看高鐵站附近那片建設(shè)得熱火朝天的千島湖高鐵新區(qū)，每個文昌人都有按捺不住的激動。他們知道，一個新的時代即將來臨，一種新的生活將在眼前翻天覆地地展開。只要高鐵列車的笛鳴嘹亮地響起，所有付出都是值得的。

我正在等待這聲嘹亮的笛鳴，我熱切地期望著體驗飛越仙境的感覺。我已經(jīng)獲知，一俟高鐵通車，杭千之間只需45分鐘乃至更短即可抵達，那片巨大的碧湖成了杭州的近水。還用得著為了親睹仙境的姿容，而大把大把地浪費等待的時間、期盼的感情么？你已擁它入懷，而我也是這片湖光山色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