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出眼淚的蛋糕

任黎明

今天是小亮十歲生日。起床后，小亮看見爸爸坐在破桌子旁邊算賬，爸爸笑瞇瞇地對小亮說：“兒子，生日快樂！想吃蛋糕嗎？爸爸給你買個生日蛋糕好不好？”

小亮搖搖頭，說：“爸爸，我不喜歡吃蛋糕。以前在老家，每次過生日，奶奶都給我煮一碗面。咱還是吃面吧！”爸爸看著懂事的小亮，摸了摸他的頭，說：“真不喜歡吃蛋糕？蛋糕可香可甜了，爸爸都想吃呢。沒事，今天咱就買一個蛋糕！”

吃完早飯，爸爸接了一個單子，叮囑小亮上學(xué)路上當(dāng)心，就急匆匆地出發(fā)了。爸爸是個“騎手”，每天騎著他那輛舊電瓶車穿梭于城市的各條街道，給別人送餐送貨。小亮知道爸爸賺錢很不容易，蛋糕店他早就偷偷地去過了，一個蛋糕至少要一兩百塊錢。爸爸送一次餐才賺幾塊錢，這得跑多少趟呀！小亮想，中午爸爸回家吃飯的時候還是告訴他，別買蛋糕了。

小亮一個人到了學(xué)校，教室里同學(xué)們歡聲笑語，可熱鬧了。原來，今天也是李洋同學(xué)的生日。小亮靜靜地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李洋大踏步地走過來，拍拍小亮的肩膀，驕傲地說：“嗨，小亮，今天晚上我要在家里開生日派對，你來嗎？”

小亮從來沒有參加過生日派對，心里很好奇，很想去。他問李洋：“那你要吃生日蛋糕嗎？”小亮的話讓全班同學(xué)都哄堂大笑。李洋說：“你這個土包子，過生日當(dāng)然要吃生日蛋糕啦！媽媽給了我1000元生日經(jīng)費，我早就訂好蛋糕了，可漂亮呢，到時候讓你大開眼界！”

小亮并沒有因為同學(xué)們的嘲笑就失落，相反，他一上午心情都極好。中午放學(xué)，爸爸沒有回來吃飯，小亮照例自己煮了些簡單的飯菜，然后在桌子上給爸爸留了一張字條，讓爸爸別買蛋糕了，他說老師和同學(xué)們今天下午放學(xué)后要在學(xué)校里給他過生日，他晚一點兒回來。

下午放學(xué)，小亮跟著十幾個同學(xué)一起來到了李洋的家。李洋的家可真大、真漂亮呀！李洋的爸爸媽媽知道兒子要帶同學(xué)回家，準備好吃的喝的玩的，就悄悄地躲到外面去了，只留下一個保姆阿姨照顧他們。大伙兒在李洋家看電視、打游戲、吃零食，玩得不亦樂平。

小亮不玩游戲也不吃零食，他靜悄悄地坐在沙發(fā)上，眼睛不時地往門外瞟，心想，什么時候生日蛋糕才能送到呢？不一會兒，天下起了瓢潑大雨，李洋家電話響了，李洋興沖沖地接起電話，聽了一會兒，立馬顯出不高興的神色，沖著電話那頭嚷道：“那你快點呀！”

小亮問怎么回事，李洋氣呼呼地說：“討厭死了，送蛋糕的人說，還要等一個小時才能送到?！?/p>

小亮有些失落，他怕回家晚了爸爸擔(dān)心，但是又想著蛋糕，心里很焦急。小亮看窗外“嘩啦啦”地下起了雨，心里有了決定。他借用李洋家的電話撥通了爸爸的手機，對爸爸說：“爸爸，我在老師家?，F(xiàn)在雨太大了，等雨停了我再回家好不好？你別擔(dān)心哦。”

趁著等蛋糕的時間，同學(xué)們紛紛拿出了送給李洋的生日禮物。李洋興奮得一一拆開來看，有變形金剛、有巧克力、有遙控飛機……最后，大伙兒把目光投向小亮。有人問：“小亮，你的禮物呢？”小亮垂著腦袋，囁嚅著說：“我……我沒準備生日禮物?！痹拕傉f完，大家就議論開了，有同學(xué)說：“哎，沒送生日禮物還來參加生日派對，你臉皮太厚了！”還有同學(xué)說：“我看他就是來吃蛋糕的吧！”小亮漲紅了臉，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說什么好。

房間地板上堆滿了零食袋，玩具也被扔得滿地都是。阿姨過來打掃，小亮趕忙過去和阿姨一起認真地打掃起房間來。這時，門鈴響了，大伙兒知道，準是送蛋糕的來了，都一擁而上，不一會兒，就簇擁著一個大大的蛋糕來到了桌子前。大家七手八腳地打開蛋糕的包裝盒，給壽星戴上帽子，給蛋糕點上蠟燭，一起唱起生日歌來。小亮在人群的外圍也大聲地唱著，他唱給李洋，也唱給自己。雖然沒有一個同學(xué)知道今天是小亮的生日，但是他覺得，自己此時仿佛變成了主角。

大伙兒吃完蛋糕，小亮看外面雨停了，就決定回家。大家誰也沒有留他，他一個人背著書包下樓了。

到了樓下，小亮驚呆了，只見爸爸騎著他那輛破舊的電瓶車，正在路邊向他揮手呢！小亮幾步跑上前，問爸爸：“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呀？”爸爸說：“我打電話給老師了，老師說你在李洋家。下雨呢，我不放心，就來接你啦！”

小亮低頭跟爸爸認錯，爸爸沒有批評他撒謊，只是憐愛地摸了摸他的腦袋，又拍了拍后座上的一個盒子，說：“兒子，走，咱們趕緊回家吃蛋糕！”小亮這才發(fā)現(xiàn)，爸爸的電瓶車后座上放著一個大大的蛋糕盒。

回家路上，小亮看見爸爸的衣服上全是泥水，知道爸爸今天肯定又摔跤了。小亮在車后座上緊緊地抱著爸爸，他把臉貼在爸爸的后背上，悄悄地哭了。

回到家，小亮迫不及待地打開了蛋糕盒，開心地對爸爸說：“爸爸，這個蛋糕跟今天李洋家的一模一樣，只是我們這個蛋糕碎了。”爸爸不好意思地說：“我今天不小心摔了一跤，才變成這樣的。你不會嫌棄的，對吧？”小亮點點頭：“沒關(guān)系的，反正吃到嘴里都要咬碎嘛?！闭f完，小亮給爸爸切了大大的一塊，“爸爸，你不是說你想吃蛋糕了嗎？快來嘗嘗呀！”

爸爸也給小亮切了一塊，他問道：“你不是說你不喜歡吃蛋糕嗎？那你告訴我，今天你去李洋家干嗎呢？”小亮笑了，說：“你先吃完這塊蛋糕，我再告訴你?！?/p>

小亮不知道，爸爸就是給李洋送蛋糕的那個騎手。爸爸送第一個蛋糕時，天下起了傾盆大雨，爸爸不小心把電瓶車騎到了一個積水坑里，摔了一跤，蛋糕也碎了。爸爸只好給客人打電話，然后自己到蛋糕店重新買了一個蛋糕。就在等蛋糕的時候，爸爸接到了從客人家打來的電話，詫異地發(fā)現(xiàn)電話那頭是兒子，兒子卻說在老師家，爸爸很疑惑。他把蛋糕送到李洋家，一大群孩子沖過來取蛋糕，爸爸探著頭找小亮，卻發(fā)現(xiàn)兒子獨自在房間角落掃著地上的垃圾。

爸爸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在門外靜靜地聽屋子里的動靜。唱完生日歌以后，只聽李洋說：“你們都把送給我的禮物捧在手里吧！按照禮物大小排隊，我要分蛋糕啦！”又過了一會兒，傳來李洋的聲音：“哎呀，蛋糕分光啦，只有小亮沒有分到，怎么辦呢？”另外一個同學(xué)說：“誰叫他沒買禮物呀，活該排在最后，空手來還想吃蛋糕？”爸爸當(dāng)時就愣住了，他嘆了口氣，默默地下樓去等兒子了……

爸爸吃完蛋糕，小亮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把嘴巴湊到爸爸的耳邊，悄悄地說：“爸爸，你早上不是說你想吃蛋糕嗎？我想到李洋家去參加生日派對，讓他分我一塊蛋糕，我?guī)Щ丶医o爸爸吃。只是……只是那塊蛋糕我沒忍住，自己吃掉了。”

聽了這話，爸爸的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小亮趕緊問：“爸爸，你怎么啦？是不是今天摔疼了呀？”爸爸咧嘴一笑，擺擺手，說：“我這眼淚，是蛋糕給甜的呀！”

選自《故事會》2018.5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