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向重生小說對主流文化的反抗

王亞婷

摘要：女性向重生小說是網絡文學的一種重要類型，因為是專門契合女性受眾心理的小說，而且以重生為題材，包含諸多女性喜好的因素，因此具有比較鮮明的亞文化特質，對主流、傳統文化具有一定的抵抗性、顛覆性和批判性。如對傳統價值觀的反叛、對父權體制下的社會權力秩序的解構、對傳統歷史權威性的顛覆以及對通俗寫作方式的嫻熟運用。當此種消費化、娛樂化的文學成為一種時尚，包括讀者和作者在內的任何女性都能夠恣意地創(chuàng)造、解讀小說中的角色、情節(jié)，以期表達自己的亞文化訴求，實現與社會主流文化的對抗。本文將通過文獻研究、文本分析、深度訪談等來具體論述女性向重生小說中亞文化因子對主流文化的反抗。

關鍵詞：女性向重生小說；亞文化；主流文化；反抗

對市面上排行前十的小說閱讀網站進行調查，發(fā)現在其具有代表性的排行榜中重生文占據了一定比重，例如在晉江文學城完結金榜排行榜上，《重生惡婆婆》、《重生之錦瑟為嫁》分別占據了第二和第十的位置，都是言情類的女性向重生小說。此類小說的影響力不容忽視，而國內的研究主要針對小說改編和對外輸出，專門針對此種類型小說而又從對主流文化的反抗角度進行研究的少之又少。因此，本文以女性向重生小說為研究對象，運用文獻分析法、文本分析和深度訪談，通過對傳統價值觀的反叛、對父權體制下社會權力秩序的解構、對傳統歷史權威性的顛覆、對通俗寫作方式的嫻熟運用這四方面來探究其對主流文化的抵抗。

筆者對十位女大學生進行深度訪談，了解了她們對于女性向重生小說的看法。超過一半的被訪者認為，自己喜歡看重生文與現實生活中的經歷有關，重生小說能夠為自己帶來快感，因為重活一世所以提前知曉未來發(fā)生的事，主角通過上一世的經歷能夠游刃有余地應對重生后的各種情況，一路開掛，滿足了“爽”的心理需求。根據弗洛伊德的白日夢理論，正是因為自身的幻想無法在現實生活中實現，所以才會將愿望灌注到作品當中，以得到心靈的滿足，對于小說的作者和讀者而言，這種機制仍然起作用。網絡重生小說為人們凌駕于現實之上提供了條件，任何人都可以在其中找到與自己心靈契合的點，參與到對角色、故事情節(jié)的解讀中，以顛倒、嘲弄、戲耍來消解權力、權威，這是女性向重生小說對主流文化產生反抗的基礎。

一、對傳統價值觀的反叛

以德報怨、克己、忍耐、大愛大善等主流價值觀一直是世俗所認可的道德標準，以往的小說、影視作品中，主人公往往是善良、無私的，即便被反派誣陷傷害，他們最終還是會選擇原諒，用愛化解仇恨。比如在瓊瑤阿姨的筆下，女主角總是作為弱女子的形象出現，楚楚可憐，溫柔無害，張口閉口都是“愛”，更甚在電視劇《還珠格格》中，女主角紫薇以命勸解皇帝，饒恕一直傷害她的皇后。這在重生小說中是難以理喻的，這種所謂的“大愛”化身會被稱為“白蓮花”、“圣母婊”，以往的“善”成為了“虛偽”。

在女性向重生小說中，這些傳統的主流價值觀被解構，“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成為作者和讀者共同信服的行為準則。主人公因為前世不得善果，受小人構陷，或失去至親所愛，或誤入歧途，頹廢過完一生，所以重生之后對于曾經欺辱過自己的人一般采取打壓做法，她們不再忍耐，而是利用前一世的經歷努力讓自己成為強者，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甚至有的主人公有些三觀不正，可以稱得上“惡人”。以頗受爭議的小說《庶女有毒》為例，女主角李未央前世被丈夫以及長姐背叛，重生之后無所不用其極進行報復，凡與其作對者無一有好下場，其中一些片段描寫甚為血腥，我們根本不能理解，雖然其涉嫌抄襲，但仍受到了眾多讀者的追捧。在十位訪談對象中，B同學喜歡看主角重生將身邊的人渣一腳踢開，展開完美的復仇計劃，G同學喜歡主角在受欺負后通過各種方式虐爆反派，J同學喜歡看主角扮豬吃虎，和壞人斗智斗勇，這說明女性向重生小說正好契合了現實中一些女性不再忍耐、恩怨分明的心理需求。

二、對父權體制下社會權力秩序的解構

所謂“女性向”小說，以滿足女性的欲望和意志為宗旨，更具網絡文學亞文化的抵抗意味。在中國漫長的社會發(fā)展過程中，男性、父權長久占據著主導地位，女性依附男性而生，受著綱常觀念的束縛，屈居男性之下。以往的正統文學大多從時代洪流的角度出發(fā)描寫一個家族或是社會的變遷，男性在其中是主角，影響著事件的發(fā)展、一段感情的始終，女性角色篇幅少，刻畫也不如男性角色濃墨重彩。而現實生活中，女性的地位雖然一直在上升，權益逐漸受到保護，甚至有女權主義出現，但總體從政治、權力關系、經濟、社會地位來看，女性依然處于較低層位置。網絡小說一直在探討一個問題：男女之間該如何相處？性別形象分別是什么？到了女性向重生小說中，女性處于中心位置，小說以她們的視角作為出發(fā)點，文中幾乎所有的男性都會為女主角的人格或是外貌傾心，女主人公憑借自身努力、他人幫助往往能做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yè)，絲毫不遜色于其他男性角色。這類小說構建了一個理想化的虛擬空間，在其世界框架中女性地位天生高于男性，她們主導一切，即便在感情關系中也是先決者，這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女性權利意識的一種增長。在十位訪談對象中有超過一半的被訪者認為，看完此類重生小說對思考問題的角度、對待情感的態(tài)度有影響，這說明女性在現實中可能會像小說中的人物那樣對待兩性關系、爭取經濟、社會權利，也是對于父權占主導的社會權力秩序的一種反抗。

三、對傳統歷史權威性的顛覆

通過深度訪談，筆者了解到有兩位同學更偏向看歷史重生的小說，她們因為對歷史上某位人物的結局感到惋惜，所以會搜索相關小說，主人公重生回到過去，憑借在現實世界學到的知識改變了歷史人物的命運。實際上，作者為了滿足讀者心理，對于一些歷史人物的命運、歷史事件的發(fā)展歷程會做些許改變，這顛覆了傳統的歷史觀，時空在作者筆下是為情節(jié)和人物服務的。諸多有明確典籍記錄的歷史被改變，此類小說解構了正史的權威性、官方性，帶有大眾的狂歡性、民間的自由性和非理性特征。

四、對通俗寫作方式的嫻熟運用

隨著網絡的興起和繁榮，所謂的利維斯主義已被打破，青年人占據了網絡的大部分市場，他們對于主流的文學創(chuàng)作并沒有保持很高的認同感，常常采用自說自話、以表達自我為中心的寫作方式。再者，許多網文寫作者的文學水準并不高，在這個網絡文化快餐化的時代，為了賺打賞、稿費，常常日更上萬字，文章充滿了機械復制化的套路，他們筆下的主角永遠都是在親近之人背叛后才開始覺醒?？v觀此類小說，有意境深遠的優(yōu)秀作品，但大多數滿篇文字都是通俗的語言，并不具有文字的美感、故事的邏輯性、作品的內涵，在作者的創(chuàng)作過程中，隨處可見幽默、搞笑、胡鬧、不正經。不過這種隨意性、通俗性的寫作方式某種意義上也是一種“接地氣”的行為，當這種寫作方式獲得受眾的認可時，那些可被利用的主流寫作的符號，被部分或全部地剝奪了慣常的含義，被改造成具有特殊意義的新元素。至此，主流寫作的理念被顛覆，此類小說的寫作理念得到發(fā)展和強化。

女性向重生小說作為網絡小說的一種重要類型，受到眾多讀者的喜愛，其所蘊含的亞文化因子正慢慢滲透到社會生活的各個角落。無論是對傳統主流價值觀的反叛，還是對歷史權威的消解，都不只是單純的文化思想異化，對主流文化的反抗未必是壞事，也未必是好事，如何使其在社會主義文化制度下合理發(fā)展正是我們需要思考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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