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余光中先生

陳智峰

2017年底，余光中先生在高雄醫(yī)院逝世，享年90歲。海內外無數(shù)文學愛好者紛紛舉行各種悼念活動，以紀念這位大師級的文學巨擘。那么，我們中學生又該以怎樣的方式來紀念他呢？

余光中先生被尊為臺灣“詩壇祭酒”，也被廣大讀者親切地稱為“鄉(xiāng)愁詩人”，其最大的文學成就是詩歌，他一生共出版詩集20多種，占了其著作總數(shù)（共40多部）的近一半。他的詩往往一唱三嘆，含蓄雋永，意味深長，韻律優(yōu)美，節(jié)奏感強。

結合《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版）》提出的“語文核心素養(yǎng)”概念，一個大膽而有創(chuàng)意的活動方案在我腦海中逐步清晰了起來——開展“向余光中先生學習語文核心素養(yǎng)”為主題的讀寫活動，以此作為對余光中先生最好的紀念。

首先，以“讀”汲取。經(jīng)過廣泛涉獵、板塊聚焦和悉心篩選，我擬定了一份名為《緬懷大師，銘記鄉(xiāng)愁》的余光中先生主題閱讀材料，共3萬余字。除去生平簡介和幾道導讀思考題之外，主要內容分為四個板塊：兩首詩歌（《鄉(xiāng)愁四韻》與《等你，在雨中》）、兩篇散文（《聽聽那冷雨》與《從母親到外遇》）、兩篇評論（《論朱自清散文》與《詩與音樂》）和一首譯詩（原作是美國象征主義詩歌的領軍人物埃茲拉·龐德的名作《在地鐵站》）。這份主題閱讀材料讓學生自主閱讀并深入思考，并以“讀”的方式向余光中先生汲取語文素養(yǎng)。

其次，以“說”分享。在學生充分閱讀、深入思考的基礎上，圍繞《緬懷大師，銘記鄉(xiāng)愁》主題閱讀材料和幾道閱讀思考題，我用了整整一節(jié)課的時間，引導學生進行閱讀心得的交流分享活動。正所謂“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這節(jié)課成了一次余光中文學作品賞析交流會，大家各抒己見，暢所欲言，探討氣氛熱烈，形成了多次小高潮，絕大多數(shù)同學都將自己最有體會的閱讀心得與全班同學進行了分享。

最后，以“寫”致敬。這是這次活動的“重頭戲”。在接下來的一節(jié)語文課上，我把精心編制的“向余光中先生學習語文核心素養(yǎng)項目學習單”發(fā)給學生。要求當堂寫作，當堂交流，當堂展示，以此向余光中先生致敬，訓練和提升學生的語文核心素養(yǎng)。經(jīng)過前期的充分汲取、醞釀、分享與碰撞，學生們的表現(xiàn)超乎我的期待。展示活動環(huán)節(jié)精彩紛呈，高潮迭起。

下面呈現(xiàn)這份“項目學習單”上的兩項活動以及學生的當堂實踐效果。

向余光中先生致敬活動之一“仿余詩”：請仿照《鄉(xiāng)愁》或《鄉(xiāng)愁四韻》的結構，寫一首小詩，主題自選（如“夢想”“人生”“親情”“友情”“愛情”等），60字以上。

對于《鄉(xiāng)愁》與《鄉(xiāng)愁四韻》這兩首余光中先生的名作，學生皆耳熟能詳。且這兩首詩特點鮮明，富有節(jié)奏和韻律，詩的結構學生也已了然于胸，因此仿寫起來并不難。這一活動引導學生在已經(jīng)積累的語言材料間建立起有機的聯(lián)系，并將自己獲得的語言材料整合成為有結構的系統(tǒng)。既是學生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傳承與理解，也是對余光中先生詩風的繼承與發(fā)揚。由于學生可以自選主題來寫，自然能百花齊放，多姿多彩。限于篇幅，僅選以下兩首仿作：

《思念》：小時候，思念是一件暖暖的毛衣/穿在外頭，暖在心頭/長大后，思念是一次匆匆的來訪/我在里頭，母親在外頭/后來啊，思念是一次無言的送別/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而現(xiàn)在，思念是一段破碎的回憶/寫在筆頭，痛在心頭。（何天亮）

《人生四韻》：給我一支凌霜菊，啊凌霜菊/那墨一樣的凌霜菊/那濃墨的沉靜，是人生的沉靜/給我一支凌霜菊，啊凌霜菊/給我一束空谷蘭，啊空谷蘭/那夢一樣的空谷蘭/那個夢的恬淡，是人生的恬淡/給我一束空谷蘭，啊空谷蘭/給我一叢君子竹，啊君子竹/那劍一樣的君子竹/那長劍的桀驁，是人生的桀驁/給我一叢君子竹，啊君子竹/給我一株傲雪梅，啊傲雪梅/那烈火一樣的傲骨梅/那烈火的張揚，是人生的張揚/給我一株傲雪梅，啊傲雪梅。（鐘甜甜）

前一首小詩仿《鄉(xiāng)愁》而作，形神兼?zhèn)洹Ｓ谜Z樸實，內蘊豐厚，層層遞進，將對母親之思念逐步深化，直至刻骨銘心，可謂感人至深。后一首小詩仿《鄉(xiāng)愁四韻》而作，獨具匠心?！八木印泵诽m竹菊分別對應人生的張揚、恬淡、桀驁和沉靜，用語精警，詩味盎然，耐人尋味。

向余光中先生致敬活動之二“擬挽聯(lián)”：請為余光中先生擬制一副挽聯(lián)，字數(shù)10字以上。

參考對聯(lián)：

兩腳踏中西文化；一心評宇宙華章。（挽林語堂）

踏《莽原》，刈《野草》，《熱風》《奔流》，一生《吶喊》；痛《毀滅》，嘆《而已》，《十月》《噩耗》，萬眾《彷徨》。（挽魯迅）

對聯(lián)是我國傳統(tǒng)文化的瑰寶之一，是漢語獨特的文學藝術形式。周汝昌先生曾說：“對聯(lián)乃是我們這個偉大民族的美學觀和語文特點的綜合產物，是幾千年文化史上的高級創(chuàng)造積累的特殊成就?！保ā吨袊沤駥嵱脤β?lián)大全》序）陳寅恪先生也曾強調“對對子”是符合民族語言特性的“國語言測試之最佳方法”（《與劉叔雅論國文試題》）?？梢哉f，“擬挽聯(lián)”活動既是對傳統(tǒng)文化的一種傳承與理解，也是對逝去的余光中先生最直接最合適的悼念方式。這項活動為學生創(chuàng)設了一個具體的語言交際情境，引導學生理解并掌握“對聯(lián)”這種傳統(tǒng)文化藝術形式的基本規(guī)律，并憑借語感和語言運用規(guī)律有效地完成“擬挽聯(lián)”這項交際活動。

一看自己有機會擬挽聯(lián)向文化巨擘致敬，學生們個個都摩拳擦掌，興致極高。加上此前學生已深入了解余光中先生的生平并閱讀、賞析了他的多部作品，又有兩副參考挽聯(lián)提供了示例，指明了方向，降低了難度，因而學生們擬出的挽聯(lián)頗像模像樣，請看如下幾副：

靜坐聽冷雨；獨佇繪鄉(xiāng)愁。（全清源）

不失一雙世界眼；永持一顆中國心。（黃琪瑜）

跨四度空間；騁兩岸文壇。（王梓睿）

《聽聽那冷雨》，那冷雨中滴落的，是寂寞；踏踏這土地，這土地里埋藏的，是《鄉(xiāng)愁》。（楊霄）

一闋《鄉(xiāng)愁》悲游子；兩行熱淚悼先生。（李書暢）

《記憶像鐵軌一樣長》；《鄉(xiāng)愁》如陳酒那般醇。（葉萌萌）

“藝術多妻”，品《鄉(xiāng)愁四韻》；“四度空間”，味《白玉苦瓜》。（丁家旗）

獻身藝術做“多妻主義”；馳騁文壇創(chuàng)“四度空間”。（李碩）

半世文壇聽冷雨；韻中滋味嘆《鄉(xiāng)愁》。（楊昀）

這些挽聯(lián)，或概括余先生的生平，或歸納其文化地位，或化用其代表作品，基本做到了對聯(lián)的要求：上下聯(lián)字數(shù)相等、內容相關、詞性相對、結構相稱，尤為難能可貴的是，還考慮了上下聯(lián)末字的“仄起平收”，實屬不易。

余光中先生曾說：“中華文化是一個圓，圓心無處不在，圓周無處可尋，而母語就是這個圓的半徑，半徑有多大圓就有多大。在英語逐漸強勢的今天，我們更應善待母語。”（《如何善待母語》）課標也指出：“語言文字是文化的載體，又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學習語言文字的過程，也是文化獲得的過程。通過語言文字的學習，實現(xiàn)文化的傳承與理解，是語文核心素養(yǎng)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學生語文素養(yǎng)形成和發(fā)展的重要表征之一?！蔽阌怪靡?，在“向余光中先生學習語文核心素養(yǎng)”系列活動中，尤其是“仿余詩”“擬挽聯(lián)”這兩項語言實踐中，學生積累了豐富的語言材料和言語活動經(jīng)驗，不但很好地訓練了語感，也通過梳理和整合，將自己獲得的言語活動經(jīng)驗逐漸轉化為富有個性的具體的語文學習方法和策略，學生的語文核心素養(yǎng)得到了切實而有效的訓練和提升。

以“最余光中的方式”紀念余光中先生，我們收獲滿滿。當然，“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語文核心素養(yǎng)的培育亦然。我們需要挖掘更多像“余光中先生”這樣學生喜聞樂見的學習載體，讓語文核心素養(yǎng)不僅僅停留于紅頭文件或專家言論中，而是落地，扎根，發(fā)芽，進而茁壯成長為一棵大樹。

（作者單位：浙江師范大學浙派語文教育研究中心、浙江溫州市第二外國語學校）

責任編輯 晁芳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