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欣怡
1月2日 晴
坐在回家的車上,凜冽的寒風穿過開著八分的車窗,對著我白嫩的臉就是一耳刮子,還沒來得及疼,拔涼拔涼的空氣就直直從頸部灌入高領羊毛衫里,與我的胸腹部來了一次親密接觸。晚到的冬果然還是嚴冬,比往年更是冷到了極點,也許還在為三次入冬失敗生悶氣吧。新年就被來自西伯利亞的冷風吹來了。
每一年的新開始,即使溫度都能化作冰錐深深扎入血動脈,母親也總不愿放棄自己掌廚的機會,竹筒飯和與此相配的虎尾輪燉老鴨湯是母親的絕活。每年過節(jié)都有竹筒飯,記憶里的鄉(xiāng)味是夾著竹葉味的清新米飯香。
也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起,竹筒飯和老鴨湯成了我的一塊心頭肉,像是散著粉紅泡泡的暗戀秘密,葬在內心最深處,那個味道永遠也忘不了。我也可以毫不夸張地說,吃過母親做的竹筒飯的人,必定在血液里留下了它的烙印,此后他人做的竹筒飯都入不了眼。
做竹筒飯的流程并不復雜,但卻每一步都融進了母親的心血。母親說這有她的童年回憶,小時候直接在田地里撥麥穗,就地取材將飯放進竹筒中,蓋好,扔進火炭堆里,不一會兒就會有香甜的米飯可吃。所以母親說做竹筒飯要自己做才有意思。
竹筒是大伯給的,是在老家的后山竹林取的老竹。每次過年母親總是請大伯捎來新鮮的竹筒,以保證每碗竹筒飯都透著新鮮味兒。大伯拿來的竹筒是粗糙的,上面的竹刺會扎人。被扎過一次的我看到它,手中的血就好像凍住了,一陣生疼??梢磺性谀赣H的手中似乎都格外輕松,三下五除二就把竹筒改造得光滑透亮。
最重要的是竹筒飯中放的配料。《舌尖上的中國》講道:“煮食材的水是一道菜的靈魂。”所以水要用華安的泉水,菜是母親種在院子里的芹菜。我總是想放些香腸丁,可母親說不是純大自然給予的摻雜進去味道會失去原本的魅力。母親忙著,我在旁邊幫著小忙。母親把食材按比例一股腦地放入竹筒里,等待米飯煮熟的時候。開始準備老鴨湯。老鴨的羽毛是極為雜亂的,于我來說,拔鴨毛是個艱巨的任務。母親的動作卻是一氣呵成,開水一澆,老鴨一浸,手腕一抖,將其撈出。毛就自個兒脫落,聽話極了。將打理好的老鴨放入電飯煲中,倒入水,淹沒老鴨三厘米最宜,加入幾根虎尾輪添味。
接下來的工作就是等待了。
最后粒粒晶瑩的大糯米,和著芹菜丁、玉米粒,從熱氣騰騰的蒸籠里出來。母親把盆蓋在竹筒上,麻利地一翻,飯一股腦地任由慣力傾瀉而出,金黃的香氣瞬間彌漫,滲入五臟,一日車上的奔波勞累清除得一干二凈。老鴨湯是熬了一天的湯底,取的是本地可見的虎尾輪,中藥味有一點,但更多的是清甜。雖說是老鴨,但經過一天的熬制也是入口即化。最愛的還是鴨湯中的鴨血,柔軟中帶著勁道。
三下五除二,我風卷殘云般咽下了最后一口飯,口齒留香。我說不出它是什么味道,只是鼻子會記得,那股熱騰騰的淡淡的中藥味;只是舌頭會記得,飯粒的勁道,鴨湯的清甜;只是胃和心會記得,那暖暖的幸福感和滿足感。
《一路驚喜》說:“過年就是和你愛的人在一起,過年就是忘記過去一年的煩惱,過年就是期待新的一年會更美好?!蔽蚁胧堑模谧M母親努力的竹筒飯面前,總會有滿得溢出來的溫暖的年味兒和愛,濃濃的,很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