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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 彈

    2018-11-28 00:00彼得·拉佛西
    譯林 2018年6期
    關(guān)鍵詞:蒙哥馬利弗拉拉塞爾

    〔英國〕彼得·拉佛西

    “你可以把尸體移走了?!?/p>

    “確定是……”

    “自殺,我敢拿我的身家性命作賭?!毕騺磙k事干練、說一不二的探長卡魯說,“單發(fā)子彈直中腦門,槍就在一旁。戰(zhàn)爭結(jié)束后,這位老兵沒有上繳武器,這種情況我見過三四次了。對他們來說,世界變化太快——無線電、工黨政府、朝氣蓬勃的新一代,而這些可憐的家伙只有對戰(zhàn)爭的回憶。誰希望如此呢?”

    “他連張便條都沒留下?!?/p>

    “你這是質(zhì)疑我的結(jié)論?”

    “絕對沒有,探長。”

    “那你最好繼續(xù)忙你的,我要和他家人談?wù)?。?/p>

    所說的家人有死者的遺孀埃米莉·弗拉納根,一個30歲出頭的漂亮女人,還有她的父親拉塞爾。在他們位于特丁頓郊區(qū)阿爾伯特街7號的家里,兩人坐在餐桌旁,桌上放了一瓶白蘭地。

    探長接過遞給他的酒,一飲而盡。與剛剛喪失親人的家屬交談時,只要有利于事情的進(jìn)展,一切他都來之不拒。他讓他們看了看調(diào)查結(jié)果,并解釋說需要驗尸才能確認(rèn)死因,即使事實顯而易見?!翱墒悄銈儧]有發(fā)現(xiàn)便條?”他問道。

    埃米莉·弗拉納根搖了搖頭。

    “那有沒有發(fā)生什么事情可能導(dǎo)致他自殺?壞消息或是爭吵之類的?”

    弗拉納根夫人看了看桌子對面的父親。

    “沒有爭吵,”老人說,“這毫無爭議。”

    弗拉納根夫人拍了兩下手,“爸爸,這就好?!?/p>

    探長卡魯沒太明白這是怎么回事,只是覺得在這種情況下兩人的表現(xiàn)似乎過于興奮。

    “事實上,”弗拉納根夫人繼續(xù)道,“帕特里克這段時間心情要比以前好?!彼淖旖巧蠐P(yáng),那種表情與其說是微笑,倒不如說是對命運(yùn)無常的無聲抗議。

    “你指昨天晚上?”

    “有些日子了。他會在浴室里唱‘馬兒,尾巴揚(yáng)起來。”

    “自我振作?”探長說??磥硭J(rèn)為死者有抑郁癥的推測不太可靠。

    “‘自我振作?你這是什么意思?”

    “是為了,嗯……”

    “自我了結(jié),”拉塞爾老先生說,“自我了結(jié),唯我寂寥?!?/p>

    “爸爸,別鬧了!”弗拉納根夫人說。

    探長認(rèn)為老人喝了太多的白蘭地。這個地方讓人不舒服,他想在了解到必要的細(xì)節(jié)后馬上離開?!拔蚁霕屄暟涯銈凅@醒了?!?/p>

    “差不多是午夜,是的?!边z孀說道,瞥了眼自己的指甲。她表現(xiàn)得相當(dāng)鎮(zhèn)靜。

    “你來到樓下,在他的辦公室找到了他?”

    她點了點頭,“他稱那是他的小窩。很快父親就進(jìn)來了?!?/p>

    “他沒有自殺的跡象?”

    “他喜歡自己的生活,探長?!?/p>

    “他是做什么的?”

    “演員。他最近正在里士滿劇院演出《名媛雙胞案》。他扮演的只是一名歹徒,一個小角色,但他卻演到了極致。他們會非常想念他的?!?/p>

    探長禁不住想問“那你會想嗎”,但他沒這么問,而是說道:“《名媛雙胞案》,我沒讀過這本書?!?/p>

    “還有個副標(biāo)題,”弗拉納根夫人說,“爸爸,你還記得那個副標(biāo)題嗎?”

    “《一個發(fā)現(xiàn)和平無聊的復(fù)員軍官歷險記》。”

    “我確信他知道的,”她說,“爸爸整天深居簡出,比我們有更多的時間讀書?!粋€發(fā)現(xiàn)和平無聊的復(fù)員軍官。”

    這倒更接近探長卡魯?shù)呐袛??!霸谶@種情況下,真是恰如其分。”

    “哦,我可不這么認(rèn)為,帕特里克的生活可一點兒也不無聊?!?/p>

    “所以昨晚他從劇院回來很晚?”

    “通常都是11點半左右。”

    “也許他太過疲憊了?!?/p>

    “帕特里克?”她笑著說道,雖說這笑有點不合時宜,“他可是精力無窮呢?!?/p>

    “他參加過特別艱苦的戰(zhàn)斗吧?”

    “每個戰(zhàn)士不都是如此嗎?我覺得他早把戰(zhàn)爭的一切都拋到九霄云外了?!?/p>

    “顯然沒有,除非還有其他事情。”探長開始修正他的推測,“可是弗拉納根夫人,冒昧問一下,你的婚姻美滿嗎?”

    她的嘴唇抽動了一下,“我猜他有過失足?!?/p>

    “失足(lapses),” 拉塞爾老先生說,“比如小妞(lasses)坐腿上?!?/p>

    但這個妙語只是讓他的女兒皺起了眉頭。她對探長說:“帕特里克是個演員,這還不夠嗎?”

    “對此你不生氣?”

    “如果被我發(fā)現(xiàn),我們會吵架。這樣的事情發(fā)生過?!?/p>

    “恕我直言,你好像并不怎么把這當(dāng)回事?!?/p>

    “因為只是言行有失檢點,摟摟抱抱而已。”

    探長不太確定“摟摟抱抱”的具體含義,但他認(rèn)為這不能等同于奸情,“也就是說這不是自殺的理由?”

    “天哪,當(dāng)然不是?!?/p>

    “那在你看來,他心理平衡嗎?”

    “你是問我他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是的,他開槍自殺的時候?!?/p>

    “他開槍自殺時,我不在場。但我認(rèn)為這幾乎不可能,他一向頭腦正常。”

    “好吧,那么,”探長準(zhǔn)備離開,“這最終將由法醫(yī)做出判定,他可能愿意來現(xiàn)場看看,我先告辭。嗯,那個小窩,除了…… ”

    “遺體?”拉塞爾老先生提醒道。

    “所以請不要收拾任何東西。保持原樣?!彼闷鹈弊与x開了。

    弗拉納根夫人剛要再喝一杯白蘭地,門鈴又響了。“該死!又是誰?”她說。

    她父親搖搖晃晃地走到門口,把一個身穿長袍、身材臃腫、滿身煙味的禿頂男人讓進(jìn)了屋?!懊筛珩R利神父。”他說。

    “我們認(rèn)識你嗎?”她問道。

    “我曾是你丈夫在法國戰(zhàn)場的隨軍牧師,現(xiàn)在是里士滿圣救主教堂的牧師。我從他以前被拉攏參加的會眾那兒聽說了這個不幸消息,所以立即過來看看我能做點什么?!?/p>

    “沒什么可做的,”弗拉納根夫人說,“‘被拉攏這樣的詞我可不會用。他自殺了,在你們的宗教里那將是永墜地獄的亡靈,沒錯吧?”

    神父深深地嘆了口氣,“這真是令人痛心。我知道他不經(jīng)常去做禮拜,但他是在羅馬教會長大的,人們勸他時他自稱信奉天主教。”

    拉塞爾老先生像在閱兵場上喊話一樣大聲說道:“既非猶太教,亦非天主教?!?/p>

    “確實如此,先生。所以我才對帕特里克靈魂的歸宿甚是擔(dān)憂。他真是自殺的嗎?”

    “如果你覺得拿槍頂著腦門,然后扣動扳機(jī)是真的話。事實就是如此?!备ダ{根夫人不耐煩地說,很想打發(fā)掉這位客人,“警察已經(jīng)來過,也證實了這一點。”

    “他用的是私自留下的左輪手槍嗎?真希望軍隊能盡職盡責(zé)地收回所有武器。我可以去房間看看嗎?”

    “有必要嗎?”

    “我得消除一切疑慮,確定這是自殺?!?/p>

    “你有疑慮?”

    他雙眼向上眨了眨,“我有這責(zé)任,親愛的?!?/p>

    她帶他來到帕特里克的小窩。一間很小的屋子里擺著一張書桌,周圍都是書架。她的父親隨后也拖著腳跟了進(jìn)來。

    尸體已被移走,但除此之外,正如警方看到的那樣,左輪手槍還在桌子上放著。

    “請不要碰任何東西?!备ダ{根夫人說。

    神父將雙手背到身后,兩根拇指勾在一起,俯身向前,凝視著那把槍。“正如我所料,軍隊發(fā)的槍?!彼f,“警察檢查槍膛了嗎?”

    “空的,他只需一發(fā)子彈就行?!?/p>

    “他平時把槍放在哪里?”

    “最下面的抽屜里。請不要打開。”

    蒙哥馬利神父別無選擇,只能環(huán)視了一下周圍的書架,上面有奧斯卡·王爾德和喬治·蕭伯納的劇作,“他演過他們的戲???”

    “沒有,他收集他們的劇作只為個人閱讀。他可是博覽群書?!?/p>

    “博覽群書,”拉塞爾老先生說,“哦,散文,散文,散文?!?/p>

    “我父親喜歡玩文字游戲?!备ダ{根夫人說,“爸爸,這方面你可不是最棒的?!?/p>

    神父繼續(xù)關(guān)注著這些書。劇作上面的一層書架上是一些偵探小說,主要是柯南·道爾、E.W.赫爾南和G.K.切斯特頓的作品。有個筆名為“薩珀”的作者的三本書平放在其他書的上面,其中一本是《名媛雙胞案》,也就是死者生前出演過的那個戲劇的小說。在另一層高一點的書架上,神父看到了一些他倒希望自己沒有注意到的書卷,包括瑪麗·斯托普斯的《夫妻之愛》,但牢牢抓住他注意力的卻是瑪格麗特·桑格的《計劃生育》一書。這不是因為本書引發(fā)爭議的話題,而是因為在書的裝訂處他注意到了一個圓洞。

    “能允許我拿一本翻翻嗎?”

    “為什么?”弗拉納根夫人問道。

    “因為我好像在書脊處看到了一個彈孔。”

    “天哪,天哪,天哪!”弗拉納根夫人有些失態(tài),“哪里?”

    神父松開手,指了指書,“不介意吧?”他伸手拿出那本書。果然,一個燒焦的彈孔穿透了這本書,甚至連它旁邊的那本哈弗洛克·埃利斯所著的《性心理學(xué)》也打穿了。“警方?jīng)]有說這是怎么回事嗎?”

    “他們沒有注意到。這能說明什么?”

    “據(jù)此推測應(yīng)該是開了兩槍,一槍打偏了。你看一下,子彈把書后面的木板都打穿了。你記得是兩聲槍響嗎?”

    “我睡著了,不太確定。我以為是一聲槍響把我驚醒了,看來有可能是兩聲?!?/p>

    “這是在什么時候?”

    “按我房間的鐘表,那時差不多半夜。爸爸,你記得是兩聲槍響嗎?”

    “奧爾德肖特和巴格肖特(老人沒有正面回答問題,而是用英語中槍聲shot的諧音,說出了兩個帶shot發(fā)音的英國地名。——譯者注)。”拉塞爾老先生詼諧地說。

    “這是智力游戲?!鄙窀刚f著,轉(zhuǎn)了轉(zhuǎn)頭,掃視了一下所有的書籍,然后把有彈孔的書放回原處,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了地板上,“應(yīng)該有兩枚子彈殼,除非有人把它們拿走了?!?/p>

    “你自認(rèn)為是比警察還厲害的偵探嗎?”弗拉納根夫人有些惱火地說。

    “沒有,但我為上帝效勞?!彼涯_放到地毯邊緣的下面,一點點把邊角卷起推向椅子。這樣可不能指責(zé)他觸碰什么東西,畢竟他的腳是要走路的?!昂俸伲@是什么?”

    地毯下面有一本雜志。

    “不要動!”弗拉納根夫人說。

    “我們可以看的。”蒙哥馬利神父說著彎下腰。這是最新一期的《英國佬》雜志,是由霍雷肖·博頓利編輯的愛國周刊,封面上用鉛筆潦草地寫著數(shù)字7。

    “好啊,真是該死!”拉塞爾老先生說。

    “爸爸,那是你的雜志吧?”弗拉納根夫人問道,“你說丟了的?!?/p>

    “不是,我的在樓上?!?/p>

    “我們每周四都叫人把雜志送來,父親要參加比賽。”弗拉納根夫人解釋說,“爸爸,比賽的名字是——”

    “子彈?!?/p>

    “沒錯。”她似笑非笑地說,“真是讓人啼笑皆非。他有時會獲獎。他們列出一些短語,邀請讀者添加獨(dú)具創(chuàng)意的評論,但不要超過8個字。給我們舉個例子,爸爸?!?/p>

    “‘宿舍原則:往昔恩怨,皆成肉丸?!?/p>

    “這個不錯。教堂那個怎么樣?那個很有名的?”

    “‘婚禮進(jìn)行曲:過道祭壇圣歌。”

    “在戰(zhàn)前,參賽者因為那個評論贏得了500英鎊呢。爸爸最好的成績是贏了25英鎊,但他一直堅持不懈。爸爸,你確定這不是你的那本?”

    “我說過了,我的在樓上!”

    “好的,不要這么易怒。我們最好還是讓它留在地毯下面,說不定這很重要,雖然我搞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弗拉納根夫人用漆皮皮鞋的尖頭推著地毯恢復(fù)原樣,只想趕緊打發(fā)神父離開,“蒙哥馬利神父,我們還能為你做點什么?”

    “現(xiàn)在沒了,除了……”

    “除了什么?”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借你父親的《英國佬》雜志看看?!?/p>

    “我現(xiàn)在就去拿。”老人說。

    老人上樓拿來雜志。

    蒙哥馬利神父回到里士滿,來到劇院的后臺。那天下午時間還早,也沒有日場演出,但一些演員已在舞臺上開始排練下周的演出。

    他認(rèn)出了那個第一個告訴他帕特里克·弗拉納根突然死亡的人。布蘭登正在畫舞臺布景,一扇精美、逼真的飄窗,背景是一片大海。

    “我親愛的孩子,”神父說,“很高興能在這里看到你?!?/p>

    “神父,我能為你做些什么嗎?”

    “我剛從可憐的帕特里克·弗拉納根家里來到這兒,愿他的靈魂得以安息?!?/p>

    “神父,我們都很傷心,他是位友善的先生?!?/p>

    “確實??墒悄阒浪惺裁磁耘笥褑??”

    “神父,你是說黛西·特羅洛夫?”

    “既然你這樣說,我想應(yīng)該就是她。在哪里可以找到她?”

    “她在女化妝室?!?/p>

    “我怎么能讓她出來?”

    “你可以試著敲敲門,然后說‘愿為黛西小姐效勞?!?/p>

    他依此照辦,果然奏效。門猛地打開,一頭金黃的卷發(fā)現(xiàn)于眼前,同時一陣廉價的香水味撲鼻而來。她露出期待的目光,“嘿,親愛的——哦,我的帽子呢?!彼吹搅松窀杆鞯陌咨㈩I(lǐng)。

    “特羅洛夫小姐?”

    她點了點頭。

    “帕特里克·弗拉納根的朋友?”

    聽到這個名字,她那漂亮的臉蛋一下子沒了光彩?!笆堑?,可憐的帕特里克?!?/p>

    “你昨晚看見他了嗎?”

    “哦,是的,神父。他是劇中的演員,我也是。我扮演勞拉,就是那個歹徒的情婦?!?/p>

    “演出結(jié)束以后呢?”

    “我也看到他了。我們一幫人去星嘉德喝酒,帕特里克還點了牡蠣和香檳,說他最近會得到一筆錢。”

    “牡蠣和香檳,喝到什么時候?”

    “11點半左右。”

    “然后呢?”

    她猶豫了一下,“你必須知道嗎?”

    “就把我當(dāng)成一個容器?!?/p>

    “神父,一艘船?”

    他眨了眨眼,“不完全是,更像是一個接收器,有什么秘密你可以放心告訴我?!?/p>

    “你想聽我懺悔?”

    “除非你有什么可以懺悔的?!?/p>

    她咬了咬嘴唇,“我們?nèi)チ藘?nèi)河輪船上。”

    “在晚上?”

    “那船就停泊在橋邊。船上飾有彩燈,還可以隨著音樂跳舞,非常浪漫。他又點了些香檳,我一定是喝高了。我們在凌晨4點左右才回到家。我最好再說一遍,我大概是在凌晨4點回到家的。我們在我租的公寓門口道了晚安。神父,沒有什么出格的,真的,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確實沒有什么出格的。”

    “他心情怎么樣?”

    “他的心情?”

    “他離開你時高興嗎?”

    “哦,天哪!”她說,迷人的臉蛋上一下子布滿了愁云,“我想他不怎么開心。他想和我一起進(jìn)去,說他可以脫下鞋踮著腳尖上樓,但我怕惹惱了女房東,所以就把他推出去,立即關(guān)上了門。你覺得這是他自殺的原因?”

    “不,我不這么認(rèn)為,”蒙哥馬利神父說,“我不相信他是自殺的。”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心安理得了?”

    “親愛的,我無從評判你的良知,但我相信你昨晚在最后時刻做得沒錯?!?/p>

    探長卡魯被一位他從未見過的神父又拽回到阿爾伯特街7號,真是滿臉的不高興,但一聽是關(guān)于謀殺的,他就不說什么了。

    “他的妻子對我們?nèi)隽酥e,”在他們開車前往特丁頓的路上,蒙哥馬利神父說,“她堅持說槍殺發(fā)生在午夜,但我有一位女證人說帕特里克·弗拉納根和她在里士滿一直待到凌晨4點?!?/p>

    “那又怎樣?”探長說,“埃米莉·弗拉納根自尊心很強(qiáng),不愿意承認(rèn)她放蕩不羈的丈夫更喜歡和那些輕佻的女孩過夜?!?/p>

    “她并不怎么傷心?!?/p>

    “確實如此,我注意了她的舉止。對他的死,她也許不怎么難過,但這并不表明她就是兇手?!?/p>

    “這背后牽涉到錢的問題,”神父說,“對于一個要養(yǎng)活妻子和岳父的臨時演員來說,要想在星嘉德隨意點牡蠣和香檳還真是一件困難的事,除非他得到了一筆意外之財?!?/p>

    “我們檢查了銀行賬戶,”探長說,很是高興能夠展示一下自己做的工作多么細(xì)致入微,“他們收入一般,但在他死亡的前兩天,他取出了大部分存款,60英鎊左右。不過如果我打算自行了結(jié)的話,我想我也會這樣做的。在扣動扳機(jī)之前,先狂歡作樂一番,找個女孩共度良宵。難道你不會如此?”

    “我不會和女孩出去,也不會扣動扳機(jī)?!泵筛珩R利神父說,“這些都是禁止的。”

    他們的車在弗拉納根家的房子前停下來。埃米莉·弗拉納根打開門,看見他們在一起,不禁失聲叫道:“天哪!”

    廚房里,白蘭地只剩下了空瓶子,拉塞爾老先生在爐前的搖椅上睡著了。

    “不要打擾他,”探長卡魯說,“這與你有關(guān),夫人。你告訴我的顯然與事實不符。你說這致命的槍擊發(fā)生在午夜?!?/p>

    “大約那個時候?!备ダ{根夫人說。

    “我們的最新消息表明,午夜時分你丈夫是在里士滿的一艘內(nèi)河輪船上?!?/p>

    “真是可惡!他在那里做什么?”

    “和一個女演員跳舞,直到凌晨4點?!?/p>

    “我并不驚訝?!彼钠綒夂偷卣f,“這次又是哪個小妞?”

    “你承認(rèn)對我撒謊了?”

    “我怎么知道他在里士滿做什么?”

    “是時間,時間上你撒謊了?!?/p>

    “我說的是‘大約。一兩個小時對你來說有很大差別嗎?我猜到在人生的最后一個晚上他會和什么不正經(jīng)的小姑娘尋歡作樂,但這無須公布于眾,沒錯吧?當(dāng)我走在他的棺材后面時,還是給我留點尊嚴(yán)吧,探長?!?/p>

    “你知道他清空了自己的銀行賬戶,用海鮮和美酒招待他的演員朋友嗎?”

    “是嗎?真是無賴!”

    “你似乎并不太在意?!?/p>

    “他沒有留下遺囑,作為他最親近的人我將繼承他所擁有的一切,包括這所房子。”

    “夫人,如果你因謀殺而被處絞刑,你是什么也得不到的?!?/p>

    “什么?”在這次不幸事件中,這是她第一次看起來有些驚慌。

    蒙哥馬利神父抬手示意雙方都要克制情緒,“探長,在我們做出進(jìn)一步結(jié)論之前,何不讓我?guī)憧纯次以谀莻€小窩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埃米莉·弗拉納根一邊小聲罵著些不是很粗魯?shù)呐K話,一邊跟著他們來到了發(fā)現(xiàn)尸體的房間。神父指著書中的彈孔,解釋說受害人不太可能拿槍頂著腦門,子彈卻打偏?!拔艺J(rèn)為另有其人。這個人一直等到凌晨他回來,然后拿槍指著他,把他帶到這里,命令他坐在書桌前,以營造自殺的假象。還有我想他肯定反抗過,躲過了第一槍,但第二槍正中他的腦門。”

    “那這屬于激情犯罪?!碧介L說。

    “不,我讓你看看其他東西?!彼砥鸬靥海冻瞿潜尽队小?,“你拿起來看看,”神父對探長說,“請注意右上角潦草的數(shù)字7。雜志像往常一樣送到這里。這是拉塞爾先生訂的那本,但雜志在被塞到郵箱的那天,帕特里克·弗拉納根卻搶先取走了,并藏在了這里?,F(xiàn)在翻到第38頁,標(biāo)題為‘子彈的那頁,看看本周1000英鎊的得主是誰?!?/p>

    探長拿起雜志,大聲讀道:“米德爾塞克斯郡特丁頓鎮(zhèn)PF先生。”他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帕特里克·弗拉納根,難怪他出去慶祝?!?/p>

    “但是帕特里克沒有參加過‘子彈比賽!”弗拉納根夫人驚奇地說。

    “是的,獲獎條目是你父親的。因腿腳不便,他每次走不了太多路,所以一直靠帕特里克為他投寄。但帕特里克撕開信封,改成自己的名字參加了比賽。他之前大概也玩過這樣的伎倆,因為老人對‘子彈比賽的癡迷是大家都知道的?!?/p>

    “這是他的老習(xí)慣了?!备ダ{根夫人說。

    “帕特里克一直拖著,沒把支票存入銀行,我相信在這里應(yīng)該能找到。他把這本雜志藏在地毯下面,以免被你父親發(fā)現(xiàn),但老人卻設(shè)法弄到了一本。”

    “他讓我出去買的?!?/p>

    “當(dāng)看到比賽結(jié)果,他被激怒了。他一生的主要目標(biāo)就是贏得那個比賽,而他的女婿竟用卑鄙手段搶走了他的榮耀。所以昨晚他去了書房,找到槍,靜候女婿回來。其他的你都知道了?!?/p>

    探長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似乎要把胃里的空氣全部呼出來,“神父,你真是高明。”

    “那是一個靈魂無處安放的人,探長?!?/p>

    “不是什么好人?!?/p>

    “這可不是我們來評判的?!?/p>

    弗拉納根夫人問道:“獲獎條目是什么?”

    “嗯,要評論的短語是‘警察的命運(yùn)?!?/p>

    “‘依法而行,十足冒險?!眱词值靡鈸P(yáng)揚(yáng)地說,進(jìn)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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