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越法律人才培養(yǎng)與法律英語學習（上）

文/張法連

中國法學界前不久提出卓越法律人才的培養(yǎng)理念，之后中央政法委、教育部、外交部、商務部提出了卓越法律人才的培養(yǎng)計劃。實施卓越法律人才教育培養(yǎng)計劃，尤其應該注重提高法律人才的培養(yǎng)質(zhì)量。

這個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很難，怎樣提高法律人才培養(yǎng)的質(zhì)量？目前國內(nèi)諸多法學院培養(yǎng)的人才質(zhì)量不高，最主要的問題就是不能學以致用。法律市場是逐漸對外開放的，有一個適應的過程，應堅持分類培養(yǎng)，著力打造應用型、復合型法律職業(yè)人才，這里面的“應用型、復合型人才”就是指人才的質(zhì)量問題。學以致用，學就是要用。我國目前的法碩生培養(yǎng)完全沒有跳出純學術(shù)的局限，這是最大的問題。獲得研究生學歷往往要求學生畢業(yè)發(fā)幾篇論文，導師評職稱要求發(fā)幾篇核心期刊的論文、幾部專著，等等。其實法科的領域應該是分層次的，例如美國的LLM法律碩士專業(yè)學位教育，并不需要做很多的研究、發(fā)表很多的文章，我們國家這兩年已經(jīng)開始學習美國的這種做法。

另一個問題就是我國的法學碩士畢業(yè)以后不能馬上適應工作，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雖然就讀于知名法學院，也有很好的導師，但是我們學的知識是死的，真正參加工作的時候往往不能運用自如。比如說你是律師，需要你在企業(yè)工作一段時間才能知道怎么寫法律文書，怎么和司法機構(gòu)打交道，但是在我們課堂上從來不學這個。所以我們要以市場為導向，要接地氣來培養(yǎng)復合型的法律人才。

法律英語是能夠讓法律人才走向國際化的重要工具。為了適應世界多極化、經(jīng)濟全球化發(fā)展和國家對外開放的需要，需培養(yǎng)一批通曉國際規(guī)則，能夠參與國際法律事務、維護國家利益的涉外法律人才。舉一個小例子：《新聞30分》節(jié)目提到釣魚島問題的時候，某位嘉賓說“釣魚島及其附近島嶼……”，這個說法就有問題。附近島嶼實為附屬島嶼之誤。法律法理講求嚴謹，培養(yǎng)涉外人才，尤其要注意這方面的問題。

如今，法律技能在課堂教育的缺位、辦學和人才培養(yǎng)模式的嚴重“同質(zhì)化”，以及過窄的專業(yè)出路，都在倒逼法學院實施改革。本來，考上政法大學，讀的是熱門的法學專業(yè)，但分配的時候卻遭遇熱門專業(yè)冷門就業(yè)的尷尬。比如說，西南政法大學辦法學，是有自己的特色，現(xiàn)在很多大學例如重慶機械學院都辦法學，但西南政法大學的法學院是個綜合性的法學院，重慶醫(yī)科大學要是辦法學院的話，就應該辦醫(yī)學法學院，如果和政法大學一樣各個法學課程齊全就沒有意義。再比如說，重慶科技大學辦法學院，應該重點搞科技法，或者是搞一些IT、知識產(chǎn)權(quán)法，辦學要有特色。政法大學的外語學院要辦出自己的特色來，法律英語應首先成為政法院校外語學院的特色。法學院、外語學院要根據(jù)市場需要進行改革。

隨著中國對外開放的步伐不斷加快，涉外法律事務與日俱增，懂英語、通法律的“精英明法”型復合人才炙手可熱。然而，現(xiàn)實是我國涉外法律人才的職業(yè)素質(zhì)卻不盡如人意，有很多法律工作者不能用英文撰寫法律文書，更有甚者不能讀懂法律文獻，這些都遠遠不能適應市場的需求。一方面我們的法律急需這些人才，另一方面我們培養(yǎng)出來的學生不具備這些技能。在學校里面我們單科化，沒有走復合型人才這條路，所以造成大量的人才積壓，就造成這樣的問題，所以，08年北京外國語大學和中國政法大學推出了LEC考試。研究LEC考試，無論是其考查內(nèi)容，還是命題思路，甚至是教材的編寫上都和“卓越法律人才教育培養(yǎng)計劃”的精神高度融合，從而助推“卓越法律人才教育培養(yǎng)計劃”得到更好的實施。這個LEC證書好比是一個卓越法律人才的證書，也是鑒定復合型、“精英明法”型人才的一個標準。

接下來談一下法律英語。實際上法律英語就是ESP最重要的一個分支，以前不被人重視，法律英語就是Legal Language或者Language of the Law，即特殊用途英語，它是個應用型很強的交叉學科。法律英語應用性非常強，以法律和英語兩門學科為基礎。一方面，按照法律的觀點、方法以及法律規(guī)范、法律文書的特殊需要來研究英語在法學理論及實踐中的運用；另一方面，運用語言學，尤其是應用語言學的基本原理和方法研究法律科學和法律實踐的英語語言特點。為什么要學習法律英語呢？當然是為了適應市場的需要?，F(xiàn)在國際法律市場上的很多外資企業(yè)急需節(jié)約開支，他們需要從中國招些人才，有很多畢業(yè)生拿著各種證書去應聘，卻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們很多反傾銷的案子和法律有關(guān)，很多的企業(yè)急需這樣的專門人才。有一年我到美國去，有個在國內(nèi)占有很大份額的外資公司的老總找到我，讓我?guī)退扑]幾個懂英語、懂法律的律師來幫他打官司。當時，加拿大針對中國企業(yè)提出了一個涉及光伏產(chǎn)業(yè)的反傾銷案，他說要找?guī)讉€中方企業(yè)聯(lián)合起來做這個case，但是在中國找不到合適的人。這兩年，中國在國際上應訴的反傾銷案件很多，一個案件動輒上千萬美元，這全部是美國的律師事務所在做，中國的律師沒辦法掙這個錢，這不是說和我們沒關(guān)系，而是因為這種案件的知識背景，我們國內(nèi)找不到高水平的律師打這樣高端的官司。再比如，中國現(xiàn)在在非洲積聚了上千億美元的資產(chǎn)，每個月上百億的資金流動，在“走出去戰(zhàn)略”的帶動下，中國企業(yè)有了長足的發(fā)展。即便在這個背景下，全非洲沒有一家中資律師事務所，沒有一個職業(yè)的中國律師。的確，市場上非常需要這樣的人才，而我們學的托福、大學英語四六級等不能解決問題。復旦大學的蔡基剛教授曾非常尖銳地指出：現(xiàn)在專業(yè)人才學普通英語沒用，就應該學專業(yè)英語。這的確是個認識問題。現(xiàn)在有些學生出國留學，托福、GRE分數(shù)很高，但是到了國外的法學院，這根本用不上，國外法學院對專業(yè)外語要求很高。我有個同學就是進入了美國一所法學院，托福分數(shù)很高，但在那所法學院待了三兩周就回來了，完全沒辦法聽懂課，主動放棄了。

現(xiàn)實中很多問題其實都是法律問題，我以前學法律的時候?qū)@句話理解比較偏頗，法律尤其是做律師那不就是打官司嗎？其實不然，在國外，有很多談判都是律師出面，律師和法律的服務范圍非常廣泛，復合型的經(jīng)濟法、國際法人才炙手可熱。一個地區(qū)的經(jīng)濟發(fā)展是和法律服務緊密相連的，這就是為什么涉外的法律人才都集中在北京、上海、深圳。這和這些地區(qū)的經(jīng)濟發(fā)展、法律文化密切相關(guān)，是核心競爭力的復合體現(xiàn)。

下面我再講講學習方面的問題。法律英語是很重要，但若不知道學習方法，有時會摸不著頭緒。要選修英語法律制度課程，應該對英語的法律制度的課程有所了解，要選讀一些介紹美國法律的漢語書。有一些是留美華人寫的，淺顯易懂，這類書可以看一看。在學法律英語的時候一定要注意法律文化的學習，這一點非常重要。語言是文化的載體，是法律的一部分，也是法律文化的一部分，要學好法律英語，就要把英語學透，英語要是學得非常死板就不利于法律的學習。我是山東人，到重慶來以后有些話就不是很明白，僅僅舉一個例子，比如說重慶人說的“惱火”和北方人說“惱火”的意思是不一樣的。記得我剛到重慶的時候給領導敬酒，領導說很惱火，我想：敬杯酒惱火什么呀？在北方“惱火”就是生氣的意思，而在重慶就是另外一個含義。語言在不同環(huán)境下是有不同含義的。中國人愛套近乎，但是在國外有些情境下絕對不允許這樣，這是法律文化決定的。在美國，我有幾次開車時被查，一旦叫你停車或者是警車跟著你，叫你靠邊停下，你就停在路邊雙手抱著方向盤就行，左側(cè)的玻璃落下來，警察過來了，他叫你拿駕照你就拿，跟你要什么你就給什么，千萬別一停下車拉開車門就跟警察去解釋，那就極可能招來殺身之禍，這樣的例子是有的。所以，這些法律文化差異必須和語言一起學習，這樣才能學得鮮活。

我國高校法律英語教師目前大體狀況是這樣的：要么就是完全學英語的，要么就是學法學的并有留學經(jīng)歷的。這兩種老師教法律英語可能都有點欠缺。但是這兩種背景結(jié)合起來的人才比較少，這是國內(nèi)法律英語的一個現(xiàn)狀。

想學好法律英語，可以選擇去美國或者加拿大讀法學院。我在中國政法大學教的幾個本科生，他們就去紐約大學法學院學習，很有成效。他們參加了美加法學院的留學考試Law School Admission Test。在北大好像是一年一次，其實在國外每年有三到四次，香港也可以考試，凡是到美國、加拿大進法學院讀書都要經(jīng)過這個考試，不是針對中國人設置的，所有想進入法學院的人都要考的。

美國法學院有兩種學位，JD（Juris Doctor，法律博士）和SJD（Doctor of Judicial Science，法學博士），JD要比SJD的含金量大得多，因為JD需要100學分左右才能畢業(yè)，而SJD大概40學分就可以畢業(yè)。還有一個LLM，源自拉丁語Legum Magister，即Master of Law，這個就相當于中國的法學碩士。美國人學習一般不是為了學位，而是為實際應用。他們常常讀了博士再去讀個碩士。我們都知道美國哈佛是名牌大學，我在印第安納大學讀書的時候有幾個同學，他們都曾被哈佛錄取，但是沒有去。哈佛是好，但是沒有好到讓他們足夠放棄印第安納大學本州的offer。美國人不是很執(zhí)著于名牌大學，在中國，我們認為北京大學可能比重慶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要好得太多了，但是在美國，所謂的名校和普通高校就沒有這樣大的差別，像印第安納大學也是很好的學校，雖然看起來很小，卻是一所享有世界聲譽的老牌名校，著名的研究型大學。

我們學習法律英語，要理解一些美國法律的知識，了解一些美國文化知識和法律制度，選擇適當?shù)慕滩?。初學法律英語，最難的就是詞匯。像battery這個詞，我第一次到法學院上課，教授一節(jié)課實際上就講了這一個詞，起初我以為是電池的意思，在想這個老師講電池有什么用?。亢髞砦也虐l(fā)現(xiàn)battery是“毆打”的意思。有很多詞在法律上講有另外一個意思。

法律英語涵蓋的范圍很廣。以前商務英語包括法律英語，現(xiàn)在又倒過來了，法律英語其實包括商務英語。很多合同甚至國際貿(mào)易都在法律英語上有所體現(xiàn)。今天提到的“臺灣問題”，大家注意一定要翻譯成 Taiwan question，這個不能翻譯成 Taiwan issue。What is “issue”? “Issue” is something to be decided by a judge.我們的臺灣問題還需要judge來判斷嗎？顯然不需要，這是一個立場問題。一個很簡單的詞consideration，在法律合同中是“對價”的意思。party意為“當事人”，不是“晚會”。damages意為賠償金，這個詞原詞就是這樣，不是damage加s表示復數(shù)概念。compensation是補償金，意思又不一樣。security意為“證券”，不是“安全”的意思。學法律英語一定要心細，這些詞匯要注意。

法律英語經(jīng)常用正式嚴肅的詞匯，比如大家常說的“職工”，不是workers，要用固定用法employee?！霸谶@之前”不用before，用prior to。還有買什么東西，合同中經(jīng)常用purchase，而不用buy。用comply with不用obey?！案鶕?jù)……”，總是用in accordance with這樣一個介詞短語，而不用according to，因為according to是日常英語說法。類似這些問題都要注意。學習法律英語時要多考慮，不能想當然。再比如，“同意”應譯為consent，而不用agree。比如“李明在重慶居住期間沒有犯罪記錄?！币痪渥g為“Li Ming has no criminal record during his residence in Chongqing.”，其中“在重慶居住期間”不是during his living in Chongqing ,而是用residence in Chongqing，residence這個詞更大、更嚴肅?！敖忉尅庇胕nterpretation，不要用explain。當然，還有一些詞匯翻譯，像漢語里的“權(quán)利”“權(quán)力”都不一樣，一個“利益”的“利”，一個“力量”的“力”?！胺ㄖ巍薄胺ㄖ啤币膊灰粯?，“制度”的“制”是“法律制度”的簡稱，“法治”其實是說治國的方略。“國家有權(quán)力”，“力量”的“力”翻譯成power，“我本人有……權(quán)利”譯為“I have a right to do something”?！岸ń稹保╠eposit）、“訂金”（prepayment）也不一樣，你支付了定金，對方如果違約是要雙倍返還定金的。中國人在簽訂合同時要特別注意這樣的詞匯?！傲P款”（penalty）、“罰金”（fine）也不一樣，penalty側(cè)重的是刑罰、懲處，fine則是普通的違法或違規(guī)罰款。

法律英語句法的特點，簡單來說，陳述句是基本句型，被動句比較多。為什么法律文書中有很多地方重復來重復去？因為生怕引起誤解。所以法律英語創(chuàng)新很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