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思思
摘 要:尼采在《看,這個人》一書中指出,“對于一個本能上健康的人,疾病反而是生命有力的刺激。于是我便以這種態(tài)度來看我長時期的病痛:這似乎使我發(fā)現重新的生命,我的自我也包括在內?!备ダ镞_·卡洛自18歲時的車禍后一共經歷了大大小小32場手術,長期的病痛和治療讓她長年臥床,繪畫不僅僅是她打發(fā)時間的良好消遣,更是她用來自我表達的途徑。弗里達在繪畫上的成就斐然,被譽為墨西哥國寶級畫家,同時被女權主義運動奉為先鋒人物,她在生理、心理上的抗爭精神給后人以無限啟示。
關鍵詞:弗里達;繪畫;悲劇精神
荷蘭哲學家斯賓諾莎認為:世間萬物都在保存自己,這是“自然的最高律法”。生命的本質特征之一就是這種自我保護、自我發(fā)展的特性,這種特性就是生存的抗爭性,即人的生命抗爭意識和生存欲望。這種抗爭沖動凝聚為意識時就叫做悲劇性抗爭精神——悲劇精神。弗里達曾自述:“我的人生有兩次事故,一次是車禍,一次是認識了迭戈·里維拉?!鄙倌陼r遭遇車禍,青年時婚姻不順,肉體與精神均遭遇重大打擊,她面對這些苦難表現出的不是妥協,而是反抗,在一次次對痛苦的抗爭中她收獲了藝術上的成就,在充滿悲劇性的荊棘之路上涅槃。
本文以弗里達·卡洛人生中的三件轉折性事件試論悲劇精神的發(fā)生、升華與異變。首先是青年時期的車禍,這次車禍讓弗里達終生無法生育,后遺癥不斷復發(fā),更是帶來了生理上的無窮無盡的折磨,這一事件是悲劇性的開端;然后是不忠誠的婚姻,結婚初期弗里達放棄了自己的繪畫夢想,退居幕后想要成為一位賢妻良母,但丈夫的背叛、自己的無法生育,雙重打擊讓弗里達無法實現理想中的自我形象,而繪畫上的備受肯定給予了她另一個自我形象——與丈夫平起平坐的畫家,悲劇精神升華為創(chuàng)作動力;最后是繪畫上的成功,于紐約、巴黎舉辦個人畫展,生活逐漸獨立帶來了精神上的獨立自我。盡管弗里達最終死于車禍后遺癥,但在這個過程里,她因車禍開始繪畫,用繪畫對抗命運帶來的不幸,弗里達的悲劇精神異化為藝術上的巨大成就,這其中的抗爭精神顯示出了巨大的人格力量與魅力。
一、車禍
1925年9月17日放學后,弗里達與當時的戀人阿萊詹德羅搭乘電車時遭遇了車禍。也許是車上某位乘客帶了裝飾材料——金粉,灑到了弗里達身上,形成了這樣戲劇性的一幕:弗里達躺在血泊中,全身布滿金粉。本應是血腥痛苦的場景,卻因金粉的出現呈現些許美感。之后,弗里達被送往醫(yī)院,她的腰椎斷了三處,鎖骨、兩根肋骨斷了,右腿有十一處碎裂,右腳脫臼并被壓壞,左肩脫位,骨盆有三處破碎,并被鐵條刺穿,失去生育能力。
車禍后她全身包裹著石膏在醫(yī)院躺了一個月,之后回家繼續(xù)休養(yǎng),休養(yǎng)時她開始用畫畫的方式來消磨時光。1926年9月弗里達畫了她人生中第一幅自畫像寄給遠在歐洲的戀人,此時的弗里達終日困于病床之上,已失往日活潑貌美的形象,但她卻將自己畫得像波提切利筆下的貴婦,畫中人神采奕奕,高貴嬌媚,脖頸細長白皙,身著華貴的文藝復興風格的暗紅色天鵝絨長袍,右手輕輕搭在左臂上。弗里達試圖用理想化的形象拽回戀人的心,雖然繪制這幅自畫像的主要目的未能如愿,但她對這幅作品的高度認同使得她開始了繪畫方面的探索,與此同時,她也經常參加左翼知識分子社團,認識了攝影師蒂納·莫多蒂,經她引薦,正式結識了影響她一生的迭戈·里維拉。
二、走進婚姻
迭戈在其自傳《我的藝術,我的生活》中記載了他們故事的開端,迭戈在教育部大廈畫壁畫時聽到一個小女孩喊著自己的名字,這時的弗里達暫時恢復了健康,活潑的少女形象吸引著已年過四十的迭戈。弗里達用著不無挑釁的語氣說道:“我不是來玩的,我得靠工作來謀生。我畫了一些畫想讓你看看并請你提供專家的意見,我要你告訴我是否值得繼續(xù)畫下去,是否能成為一位好畫家。”迭戈當即稱贊了弗里達的作品,弗里達雖未受過系統(tǒng)繪畫訓練,但也許正是這點讓迭戈認為她的畫作真誠、靈動,倆人迅速相戀。
1929年8月21日舉行了婚禮,由于倆人的身形、年齡相差巨大,被弗里達母親稱為“大象與鴿子的婚姻”。弗里達將他們結婚時的場景畫進了其于1931年創(chuàng)作的《弗里達和迭戈》中,畫面左側的里維拉身著深藍色西裝,右手拿調色盤、畫筆,眼睛看向觀眾。畫面右側的弗里達穿著迭戈喜歡的特旺納民族服裝,右手輕輕搭放在里維拉左手上,頭往里維拉的方向偏著,顯得嬌小、順從。這個形象同她參加革命時的模樣相差巨大,在這之前她仿佛想要沖破一切束縛,做一個獨立自主的新女性,婚后卻轉變成了有一些膽怯,依附于丈夫的形象。
但是,婚前里維拉就告訴了弗里達自己的風流本性,他無法保證自己會對某一個人忠誠,這段婚姻從一開始就不可能按照傳統(tǒng)的家庭那樣發(fā)展。弗里達卻仍然一心投入、付出,尤其當弗里達按傳統(tǒng)家庭的男女分工方式履行妻子的職責時,但又無法收獲一個傳統(tǒng)家庭中的丈夫,這必將導致沖突與失敗。
婚后弗里達隨丈夫在美國居留的四年后回到墨西哥,但迭戈和與弗里達關系最好的妹妹出軌了。弗里達憤怒之下剪掉了長發(fā),停止扮作特旺納女人,似乎想通過這種行為表示自己不愿再討好里維拉。她將精神上的痛苦畫進了《稍稍掐了幾下》中,這幅畫取材于一則新聞報道,喝醉的男人將其女友扔在床上并刺了二十幾刀,在法庭上卻辯護自己無罪,并聲稱:“我只是稍稍掐了她幾下!” 畫中的女人攤在床上,遍體鱗傷已無生氣,血濺滿了床、地板,弗里達還在畫框上也畫了些血跡,仿佛現場兇殘到畫面都不夠表現的程度,而兇手——床邊的男人,卻右手握刀、左手插袋事不關己般的站著。這一幕慘劇就像弗里達的生活,雖然弗里達還活著,但她的心和畫中的女人已沒有什么兩樣了。弗里達搬到了墨西哥市中心一套公寓里,兩人第一次分居,空間獲得“獨立”后,弗里達開始尋求精神上的“獨立”。
三、獲得獨立
1938年弗里達結識了超現實主義創(chuàng)始人安德烈·布雷東,弗里達畫中不符現實邏輯的組合與超現實主義精神暗合,布雷東對在墨西哥能遇到這樣一位志同道合的畫家感到非常驚異,同時也十分欣賞這位充滿異國風情的女性,弗里達也為自己被納入超現實主義流派感到興奮。隨后弗里達創(chuàng)作了《水之賦予我》,畫面里的浴者雙腳半露在空氣中,但水面上漂浮的卻不是浴缸里所能看到的東西:噴出大廈的火山口、特旺那裙子、走鋼絲的動物和人、死去的鳥類、草叢中的父母、漂浮的裸女,等等。畫中的右腳大拇指在滴著血,弗里達在車禍中右腳粉碎性骨折,并手術不斷,破碎的右腳也時常出現在她自畫像中。畫面內容和表現形式的確與超現實主義耦合。
布雷東為弗里達安排了于紐約、巴黎的個人畫展,弗里達一時間名聲大噪。盡管之后弗里達否認自己不是一位超現實主義畫家,這點也許跟超現實主義漸漸式微有關,但此畫派,尤其是布雷東對弗里達的賞識和支持極大拓展了她在藝術界的影響力。并在巴黎個展一行中,其畫作《框架》被盧浮宮收藏,弗里達成為南美洲第一位被盧浮宮收藏作品的藝術家。
四、結語
1954年弗里達因病逝世,她的繪畫生涯以車禍事件而開啟,生命的終章也以車禍后遺癥為結尾。朱光潛指出:“沒有對災難的反抗,也就沒有悲劇。引起我們快感的不是災難,而是反抗?!北M管弗里達最終死于車禍后遺癥,但在這個過程里,她用繪畫對抗命運帶來的不幸,繪畫是弗里達悲劇精神的具體體現,面對苦難、不幸時她表現出來的強烈生存本能、抗爭意識化成了一幅幅作品,這其中的抗爭精神顯示出了巨大的人格力量與魅力,實現了她的個人價值,也給藝術史留下了一段絢爛篇章。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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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
湖南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