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誠龍
網絡大V陳杰人倒下了,聽說而已,我沒有親見。許多親見過陳大V的,紛紛然躍將出來:“此人出事,我早料到,只看來早與來遲。”
陳大V弄了個“杰人觀察”,他的光榮與夢想都在這個公眾號,他的恥辱與利益也在這個公眾號。他據“杰人觀察”來觀察世界,我們也據“杰人觀察”來觀察他。按師范老師謝新茂先生所說:“他的公眾號上每推送出一篇文章,我必然在第一時間閱讀。但總是這邊極力尋找他正義慷慨的文字,對社會所起的追求公正的作用,那邊又尋找他這些文字后面他個人包藏的私心。”
讀陳之公眾號,第一感覺是痛快淋漓。郭沫若以一副對聯(lián)評蒲松齡:“寫鬼寫妖高人一等,刺貪刺虐入木三分?!标愂喜粚懝?,也不寫妖,他是刺貪刺虐,算不算高人一等,難說,然則入木三分則是肯定的。初讀其大作,蹦出于口的詞是:文膽。他不寫鬼,他打的不是死老虎,捆至于其筆下者,都是活蹦亂跳于地方政壇要角。其他文人或大V,也常號稱文膽,但打死老虎或者打活蒼蠅,多半是打“馬賽克”。陳氏不是這打法,他是指名道姓,戳背戳面,在陳之筆下,幾無任何顧忌,捉到其筆下之人,不論是一把手二把手三四五把手,時間、人物、地點,無一不具備,其姓其名其職務,無一有隱晦,縣官、市官到更大的官,陳都是有姓有職點名的。指桑罵槐,稱文藝;指名道姓,稱文膽。
恕我寡聞,就我所知,陳是當今“最大文膽”,沒有之一。讀“杰人觀察”,腦海中會蹦出很多雄字大詞:為民請命啦,慷慨激昂啦,正義之劍啦,諤諤之士啦,舍身求法啦,社會良心啦,天地立心啦。您把《康熙字典》《現代漢語》都翻遍,把所有夸獎文人的詞語,堆到陳之身上,貌似都可以。
但事實是,不可以!他不配!
這個早晨,兄弟給我發(fā)了一個有關陳杰人的鏈接:陳之勒索,涉及金額3億元。數額嚇死人,還有誘死人的,與貪官一樣,陳不僅貪錢,還有情色。
每每讀“杰人觀察”,我羨慕嫉妒恨其閱讀量,我更嫉妒羨慕恨之打賞數,他之文章,閱讀往往十萬加,水漲船高,讀漲賞高,看其打賞人數,動輒上千,稿費數目絕不止千字千元的。真讓文人氣死去。氣死我等文人的,不是“打賞錢”,而是“消災費”。他發(fā)一個批評帖,便有人提著密碼箱來跟他“政經協(xié)商”。大象無形,大文不寫——寫文章獲個稿費而已,不寫文章獲的是搞費(搞事費),那可百倍千倍于稿費的。據說陳大V有個絕活是替民企討債:某某國企嗎?我是陳杰人,不知道我?您百度一下。民企國企1億元的三角債,陳氏一個電話搞定。一個電話幾毛錢?陳一個電話,能賺100萬元。
陳大V打擊我的,不是打擊我寫文章賺豆腐塊的信心,打擊得慘重的是,他打擊了我對社會良心對社會批評的信任。批評,社會批評,社會良心對社會無良的批評,我素來以為這是崇高的,仰之彌高,鉆之彌堅。讓我等現在甚覺崩潰的是,他把批評從崇高神龕上掃落于濃臭的廁所中。文人以批評為棒棒,無所顧忌,敲詐勒索,居然能把這個“言論產業(yè)”做得這么大,這么強,這么無恥,這么猖狂!
陳大V是“文膽”,更是文貪,是“文膽”與文貪的奇異結合體。陳大V之膽是批評之膽,還是敲詐之膽?是崇高與謀利之下賤怪誕組合在一起的怪貨?!肮湃饲鬀]世之名(意謂永世之名),今人求當世之名。吾自幼及老,見人所以求當世之名者,無非為利也。名之所在,則利歸之,故求之唯恐不及也。茍不求利,亦何慕名?”我也自幼及老,見到的求當世之名者,多為利也。原以為搞批評而求名者,非為利。他罵人家,人家要打他,求什么利呢?求利,給人家寫新聞特寫,寫人物通訊,寫報告文學,潤筆比稿費高多了。不想,批評與監(jiān)督更來利。頌人一篇,賺千兒八百;罵人一個,敲詐上億。
“上士忘名,中士立名,下士竊名?!边@個時代,天下熙熙,天上攘攘,上士是絕跡絕種了;上士沒誰做,做個中士也可以??;長嘆息以掩涕兮,哀士生之多賤,好多士人,中士都不愿做,甚至下士都不愿做,要做的是下下士,為名同時為利,為名為的是利,奮不顧身去做賤得不能再賤的下下士。
(圖/劉剛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