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健
法國駐華大使黎想先生邀我參加在其官邸舉辦的法國國家交響樂團來華演出慶祝晚宴,席間,中法音樂界人士共同追憶了兩國音樂界的友好歷史,提到了中國著名音樂家冼星海與法國的不解之緣。
黎想大使說,他三年前在北京看過《黃河大合唱》的整場演出,深為震撼,對冼星海的音樂成就十分傾慕,對法國音樂界曾給予冼星海的幫助和專業(yè)教育深感驕傲。
1929年,24歲的冼星海懷揣著成為音樂家的夢想只身來到巴黎,結(jié)識了當時正在那里留學(xué)的馬思聰,正是這位后來成為中國小提琴藝術(shù)拓荒者的音樂家向冼星海提供了兄弟般的幫助。
馬思聰比冼星海小7歲,1928年考進巴黎音樂學(xué)院,是該院第一位中國留學(xué)生。他回憶,“星海要我給他介紹提琴老師,我們一面談著,穿過幾條大街,天黑下來……我們在一個玻璃門的店子面前停下來,一股熱的水蒸氣從門縫鉆出來,那就是星海工作的地方,是一家浴室兼修指甲的,星海就在那兒當堂倌,他苦干、耐勞、堅定的精神令我吃驚,令我敬佩?!?/p>
根據(jù)冼星海的年齡和經(jīng)濟狀況,馬思聰擔心自己的老師、法國著名小提琴家帕尼·奧別多菲爾未必肯收他作學(xué)生,但還是向老師力薦。見面時,奧別多菲爾聽冼星海拉了一曲后皺起眉頭,顯然是不太滿意。當他問起冼星海的年齡,眉頭便皺得更緊。馬思聰立即向老師講述了冼星海貧苦的身世和只身求學(xué)的艱辛,奧別多菲爾最終被打動,決定免費教他。
后來,經(jīng)奧別多菲爾推薦,冼星海先后師從法國著名音樂家德印、加隆、杜卡、丹地、拉貝等人,如饑似渴地學(xué)習(xí)專業(yè)知識,迅速成長起來。保羅·杜卡是馳名世界的印象派音樂大師,對冼星海的才華十分欣賞。冼星海曾回憶,“更僥幸的是他竟肯收我做門生,他給我各種援助,送我衣服,送我錢,不斷地鼓勵我?!?/p>
1931年,冼星海以優(yōu)異成績考入巴黎音樂學(xué)院肖拉·康托魯姆高級作曲班,成為該班第一名中國留學(xué)生。冼星海在自己的文章中回憶起報考那天的經(jīng)歷:“巴黎音樂院的門警不放我進門,因為我的衣服不相稱,又是中國人。我對門警說,我是來報考高級作曲班的,他不相信,因為中國人考中級班的也很少,而且來的多是衣冠楚楚的人。正在為難,恰巧杜卡先生從外面來,他攀著我的肩一同進去了”。
在作曲班學(xué)習(xí)期間,冼星海創(chuàng)作《風(fēng)》《游子吟》《d小調(diào)小提琴奏鳴曲》《中國古詩》等部作品?!讹L(fēng)》是冼星海創(chuàng)作的女高音、單簧管、鋼琴三重奏管弦樂,在巴黎音樂學(xué)院音樂廳首演時,杜卡、拉威爾、普羅柯菲耶夫等三位法國著名音樂家蒞臨,演出在巴黎音樂界引起轟動,當?shù)仉娕_、廣播、報紙均大量報道。
冼星海回憶:“我寫自以為比較成功的作品《風(fēng)》的時候,正是被生活逼迫得走投無路的時候。我住在一間七層樓上的破小房子里,這間房子的門窗都壞了,巴黎的天氣本來比中國南方冷,那年冬天的那夜又刮大風(fēng),我沒有棉被,覺也睡不成,只得點燈寫作,哪知風(fēng)猛烈吹進,煤油燈吹滅了再點上又吹滅。我傷心極了,我打著寒顫,聽寒風(fēng)打著墻壁,穿過門窗,猛烈嘶吼,我的心也跟著猛烈顫動。一切人生的苦辣辛酸、不幸,都洶涌起來。我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于是借風(fēng)述懷,寫成了這個作品。以后,我又把對祖國的思念寫成《游子吟》《中國古詩》和其他的作品?!?/p>
“在困苦生活的時日,對祖國的消息和懷念也催迫我努力。我很喜歡看法國國慶節(jié)和貞德節(jié)大游行。群眾愛護他們祖國的狂熱和法國國歌的悲壯聲,猛烈地打動了我。我想到自己多難的祖國,和三年以來在巴黎受盡的種種辛酸、無助、孤單、悲痛、哀愁、憂郁的感情混合在一起,我兩眼充滿了淚水,回到店里偷偷地哭起來。在悲痛里我起了應(yīng)該去挽救祖國于危亡的念頭?!?/p>
1935年春,冼星海從作曲班畢業(yè),恩師杜卡逝世,冼星海毅然回國投身抗日戰(zhàn)爭。
對冼星海的英年早逝,馬思聰創(chuàng)作了歌曲《你睡啦,人民的歌手》痛悼:“你睡啦,人民的歌手啊,為什么這樣早,這樣早,這樣早,這樣早,這樣早!”如今,冼星海安葬在廣州麓湖星海園里,馬思聰墓則在咫尺之遙的聚芳園里,兩位音樂大師終于重逢。
黎想大使先生十分關(guān)注閃亮影業(yè)與哈薩克斯坦電影制片廠根據(jù)冼星海在哈經(jīng)歷拍攝的故事片《音樂家》,也希望我們能將冼星海在法國的留學(xué)經(jīng)歷搬上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