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長大了可以做魚竿,編籬笆,媽媽們還用來曬衣裳。竹子小的時候,叫筍芽兒,很嫩,很好吃。那一抹淡紫透了出來,綴了細(xì)小露水,泥土仿佛有了眼睛。
“燕筍出時斑豹美,鳳花開處杜鵑啼?!蔽覜]見過斑豹,那當(dāng)是很美的樣子,反過來想,它就穿著燕筍那樣的衣裳。
韭菜也慢慢蔥郁。
韭菜與筍,都抖落著土粒,卻無絲毫濁氣。
那么好的筍,那么好的韭菜,炒在一起,給了我一段過去了很久的憂傷的好時光。八歲的孩子快有一米二的個頭,他在寫第一篇作文《我的爸爸》:我的爸爸喜歡做飯,他做的菜色、香、味俱全。
我讀了,有點兒捉襟見肘,刀板上沒有幾支十幾二十厘米長的燕筍,還談什么做拿手好菜呢?
冬筍吃了很長一季,有時炒雪菜,有時燉排骨,有時煨老母雞。燕子回來了,也到了吃燕筍的時節(jié),可我四處找不到一片小竹林。
平原上的燕筍秀氣,長著南方水鄉(xiāng)的小性子,剝完筍殼后肌膚細(xì)膩,嫩綠嫩綠的。不像那些毛筍、山筍,切片后得用水焯一下,才能去澀味。小燕筍還沒入口,看幾眼,就有“秀色可餐”的美妙。
我和那個寧愿沒有肉吃也不能居所無幾枝竹的人不同,我可以不吃肉,有沒有竹子在屋旁無所謂,那幾棵燕筍的小身體,好是饞人。像奶奶做的“月亮餅”,總給我?guī)追帜钕搿?/p>
人有念想,好像能多留住一丁點故鄉(xiāng)。張季鷹想的是莼菜和鱸魚,黃景仁想的是燕筍和刀魚,都是一道素菜一道葷菜,但俗氣點比一比,黃景仁的念想要比張季鷹的名貴一點,刀魚的口感也不是鱸魚可以相提并論的。黃景仁與我同鄉(xiāng),我也更能覺知他那“江鄉(xiāng)風(fēng)味,漸燕筍登盤,刀魚上筋,憶著已心醉”的情感。
燕筍季節(jié),除了刀魚,還有一種被食客們反復(fù)念及、咂嘴的魚,它叫河豚。所以我們那有一道菜,名為“燕筍河豚”。如果這道菜里,用毛筍替代燕筍,怕是要糟蹋了河豚。當(dāng)然,我對河豚沒什么興趣,河豚湯汁里的金花菜味道極佳,若換上燕筍,則更是妙不可言了。
黃景仁送別萬黍維歸宜興時,曾賦詩“語我家山味可夸,燕來新筍雨前茶”,又提到了燕筍。和筍并列的,則也是我一生愛好的東西。有時想想我也挺感動的,出生的地方,有這么多美好的事物關(guān)照著我們的口舌。
有年我在浙江長興喝到一種茶,那鮮茶芽葉微紫,嫩葉背卷似筍殼,所以取名“紫筍茶”。初聽,像是把我的兩種心愛之物合并到了一起,一口春天下去,幸福得簡直有點眩暈。
但紫筍茶是茶,沒有筍的味道。
寫燕筍不想寫長,春天眨眼過去了一半,不知道今年還能不能吃到燕筍。
若說好看的樹,一是南方的細(xì)柳,二是北方的白樺。如果樹也可以結(jié)婚的話,我非常樂意做它們的媒人。石楠樹并不好看,不及我提到的前者,或許得成片成片才能湊合看看。
我去光福看摩崖石刻,在石壁精舍后院,遇見一棵奇怪的樹。它的樹干有部分嵌入巖壁,彎彎扭扭地盤旋而上,布滿青苔。仰頭而望,樹冠蒼翠,若不是有字說明,我根本認(rèn)不出是石楠樹。
這是一棵會游泳的樹,一棵在石頭上游泳的樹,一棵在石頭上游了近千年的樹。游著游著在石頭的身體上游出一條河流的痕跡。石碑上寫:此樹于元朝年間出自巖石縫中,村名石楠村,猶如蒼龍臥眠,亦名睡龍。
這塊嶄新石碑是有點可疑的,像元朝時究竟有沒有這個石楠村一樣可疑。新的東西老往舊的東西身上說點事。我覺著,這棵石楠樹可能長在某個村子里,那個村子以前不叫這個名字,因為驚嘆這么棵古老的樹,就換了村名。
八百上千年前的事,誰又能說得清。也許,這棵石楠發(fā)芽的那日,這里還尚無人煙。
所以石碑是多余的,有些事說得太清楚了,挺沒意思。我可以看著這么一棵樹,想它樹干的每一個彎有什么心事、發(fā)生過什么故事。我愿意想了很多,卻不認(rèn)識它就是一棵石楠樹。
而我恰恰知道了,于是眼前這棵樹與石頭的互存關(guān)系似乎更加深了樹名的淵源:石楠。它并不是一棵好看的樹,它只是一棵讓人記得住的樹。
好看的石楠樹也許有?!妒≡返母柙~里藏了三本書名,《小團圓》《傾城之戀》和《今生今世》,顯然說的是張愛玲和胡蘭成的那點往事。張愛玲在《談音樂》一文提到過“可以想象多山多霧的蘇格蘭,遍山坡的heather(石楠屬植物),長長的像蓬蒿,淡紫的小花浮上面像一層紫色的霧??諝馇鍝P寒冷。那種干凈,只有我們的《詩經(jīng)》里有。”那種石楠是蘇格蘭石楠,長在約克郡荒原上,那里有《呼嘯山莊》。有人寫《勃朗特傳》用了副標(biāo)題“荒原上的石楠花”,寓意英國文學(xué)界的傳奇夏洛特·勃朗特、艾米莉·勃朗特、安妮·勃朗特三姐妹常年居住在偏僻的荒原,過著斯多葛式的生活,渴望愛又得不到愛,一生孤獨寂寞。
如此想來,一首寫張愛玲的歌,用以《石楠小札》為名似乎通暢多了。聽歌,更覺著胡蘭成混蛋得很。
蘇格蘭石楠好看,和我說的石楠不同。一個杜鵑花科,一個薔薇科。
我說的石楠,那里曾經(jīng)有“秋浦田舍翁,采魚水中宿。妻子張白鷴,結(jié)罝映深竹”這樣的生活。一個像我一般熱愛詩歌的兄弟在唐玄宗天寶年間(公元742年—756年)再游秋浦時一口氣寫了十七首詩,其中有“千千石楠樹,萬萬女貞林。山山白鷺滿,澗澗白猿吟”。
一千三百年后,我游玩了幾次秋浦河,猿聲是聽不到了,石楠也沒仔細(xì)注意。事實上李白也沒說石楠有多好看,湊巧而已,千千什么樹都行。他對猿倒是十分鐘情,《秋浦歌十七首》中有其二“秋浦猿夜愁”、其四“猿聲催白發(fā)”、其五“秋浦多白猿”、以及其十的“猿聲碎客心”,而“石楠”僅僅提了一回。整個秋浦游玩下來,像是“尋祖”之旅,且玩得憂愁百倍。搞得我是老是尋思那么多猿去哪了?
千千石楠樹,李白一棵也沒細(xì)細(xì)瞧過,在秋浦;而眼前的這棵石楠樹,我怕是想忘也忘不了了,在光福。
楝花開了,枇杷熟了,楊眉庵在天平山中看見的也只是尋常物事。雨蒙蒙的,風(fēng)暖暖的,好像有只小手在撓癢癢,他吟了句“細(xì)雨茸茸濕楝花,南風(fēng)樹樹熟枇杷”,這字一疊味道就足了,仿佛那小手又淘氣地去撓花與果,楝花和枇杷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忍不住想把陸放翁“一鉤澹澹西南月,萬鼓憑憑東北風(fēng)”句放在楊眉庵句前面,讀起來似乎也順暢。宋時秋冬和明時春夏挨在了一起。
《柳信》里,讀到馮友蘭老先生對宗璞說“沒有你娘,這房子太空”,我就忍不住流淚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現(xiàn)在還像孩子那般容易流淚,偶爾翻到自己寫下的幾句詩,我也會很難過:我不能忍受,用漢語寫下/“母親在世的時候……”/我的淚水會落滿她打空的水井。想想,我們都會從某一天開始再也沒有了媽媽,過上習(xí)慣性地說“我媽……哎”嘆息一聲的生活,那是一點也沒有辦法的事。
媽媽六十歲了,我莫名其妙地想起一種樹:苦楝,這讓我感覺挺奇怪的,一棵楝樹與媽媽的六十歲生日有什么關(guān)系呢?所以寫了開頭的一段。好像媽媽跟我講過,她的臉比較黑,是因為生我那會燒飯的柴火不夠用,就拉著風(fēng)箱燒泥煤和楝樹果果,臉是被熏黑的。可我并沒覺得媽媽的臉有多黑。印象里,每每眼前浮現(xiàn)出楝樹的樣子多少開始聞到冬天的氣息了,光禿禿的樹枝上掛了幾串枯黃的果果,幾只麻雀清苦地繞來繞去,頭頂上是八大山人數(shù)筆撐滿了的天空。
一棵樹不同的名字,似乎暗示了不同的命運,紫楝聽起來遠比苦楝的階級出身要好。就像小時候秧田里那么可愛的水雞,因為傳說的緣故喊它“苦惡鳥”,對它的想象空間就變得不那么美好。又有誰想得到呢,原本被水稻田包圍的村莊而今光溜溜地坐在那里,像極那個從河里爬上岸的孩子發(fā)現(xiàn)捉弄他的伙伴們?nèi)∽吡怂囊卵?,他只好雙手護住下身,滿臉的羞澀。
看不到水雞窈窕的影子了,也聽不到它們的叫聲,光陰把村莊的小“百科”一點點擦去,我為它們的去向擔(dān)憂。當(dāng)我忽然想起,原來楝樹還有那么一抹迷人的紫、它穿了裙子的小花是那么好看時,又一種事物躲在了古詩詞里,有心的人才能翻見:小雨輕風(fēng)落楝花,細(xì)紅如雪點平沙。
花木管時令,鳥鳴報農(nóng)時。從農(nóng)事的忠誠追隨者布谷那里,我完全堅信諺語里的完整結(jié)構(gòu)?!抖姆ㄐ棚L(fēng)》說的是古時五日為一候,三候為一個節(jié)氣,從小寒到谷雨這八個節(jié)氣里共有二十四候,江南自初春至初夏每候都有一種花開放,從小寒的一候梅花開始到谷雨的三候楝花結(jié)束。這樣一份花單究竟有多么精確,我恐怕沒時間也沒機會在某年花上一百二十天來觀察記錄了,但對于祖先在農(nóng)事、物候上面的記載智慧,我從來不敢懷疑,比方說,我一個字也不認(rèn)識的奶奶說過的農(nóng)諺和現(xiàn)實生活幾乎沒發(fā)生過差錯,比方說,“早禾秧雨初晴后,苦楝花風(fēng)吹日長”這樣的詩句也不是隨便寫寫的。
我家門前的那個小池塘被填掉了一大半,也葬掉了我許多記憶,紅盈盈的菱角、綠油油的水花生、黃朦朦的菖蒲……剩下的部分像這座村子孤獨的灰眼睛。有一天,我也固執(zhí)地翻尋了一遍村莊,可惜一棵楝樹都找不到了,當(dāng)然,合歡、櫸樹、構(gòu)樹……都找不到了,那些花色,那些果實,一下子消失了。村子里那片小小的墓園被搬走后,爺爺墳前那棵柏樹也不知去了哪。幸虧這個有著好手藝的木匠,還留下了幾張桌椅擺在老屋,擦去灰塵,還有楝樹的靜好歲月。一棵樹成了不會說話的木頭,一根木頭卻像一本沉默的書,亦可讀一讀,亦可說點人與一些往事。
有時候我會看著“楝”字發(fā)呆上老半天,總覺得里面那一雙動人的眼睛也在看我。我年近不惑,迷惑卻越來越多,眼睛也提前老花了……老花了反而想起楝樹和它紫色的小花來。
《群芳譜》里有兩道與茄子有關(guān)的怪菜:“蝙蝠茄”和“鵪鶉茄”,原以為用了蝙蝠和鵪鶉做菜料。鵪鶉我倒是還能接受,那蝙蝠則想想難以入口。其實完全與蝙蝠、鵪鶉沒有什么關(guān)系,至于為什么有這樣的叫法,我也說不上來,可能是做好了樣子像蝙蝠或鵪鶉。賈思勰的《齊民要術(shù)》也提到一種做茄子的方法,那個字連《現(xiàn)代漢語詞典》都找不出來了,“缶”字下面四個點,應(yīng)該就是“煮”的意思,那么我就用“煮”先替代下:“煮茄子法:用子未成者(子成則不好也),以竹刀、骨刀四破之(用鐵則渝黑),湯渫去腥氣,細(xì)切蔥白熬油令香(蘇彌好),香醬清擘蔥白與茄子俱下,煮令熟,下椒姜末?!痹谶@古老的烹調(diào)茄子的方法上,可見北魏之時人們處理茄子使用的工具就已很講究。
寫著寫著,我就想起茄子的花來。
看花,越來越喜歡細(xì)小的了。最好是,花瓣落了,還能長出點果兒。茄花的紫裙褪卻,那小茄子就特可愛,有點彎曲,蜷縮,像嬰兒的睡姿。慢慢地,就有了少年的俊俏。真的,生命就是這么好看,總有滿滿的喜悅。
但,我看見過一只茄子,像遇到了一個孤兒。為此我寫過一首詩《請相信我的悲傷》紀(jì)念過這個事:“我不是矯情地說出我的悲傷/一個茄子躺在路邊/看著車流不息,楚楚可憐/它想起疼愛它的農(nóng)民//那是鄉(xiāng)下,韭菜壟邊/茄子歡快地掛在它母親的腰上/我熱愛米飯/熱愛米飯的情人/那些素食般的日子//我為那個茄子莫名地悲傷/紅綠燈交叉著心跳/我也曾沖動出一個彎腰的動作/最后還是跨了過去”。這個事件的地點發(fā)生在南京大學(xué)的北京西路門口,時間是2004年的4月。這么多年過去了,那只體態(tài)飽滿、泛有健康色澤的茄子,我依然沒能忘掉。我忘不了那只長了眼睛的茄子。
鄉(xiāng)村有借蔬菜的情感。鄰里之間,今兒你借兩條絲瓜,明兒他借三只茄子,都是很平常的事。說借,其實是客氣話,誰還真要你還啊,感情就是這樣借來借去慢慢綁在了一起。
有個朋友的食譜上,說的是比肉還好吃的50道素菜,前六道的主料都是茄子:蒜蓉蒸茄子、素?zé)炎?、土豆燒茄子、剁椒茄子、毛豆燒茄子、茄子炒豇豆。其中最后一道,是我最熟悉的了。這種搭配,可能是奶奶從她奶奶那學(xué)來的,很古老很古老的搭配智慧了。兩個蔬菜炒好了是一道好藥,炒壞了雖談不上是毒藥,卻對身體不大好。韭菜炒雞蛋就是古老的,如果往豆腐湯放幾棵青菜,也很古老,要是放把菠菜,那得破壞體內(nèi)的鈣質(zhì)了。
所以,做菜你要聽奶奶的話,聽媽媽的話。
兒時所見的茄子,不外乎紫茄和青茄兩種。后來,什么長茄,白茄,圓茄都來了。但看起來怪怪的,我還是只買最初認(rèn)識的那兩種。有首元曲,寫的是一個說謊的人,“東村里雞生鳳,南莊上馬變牛。六月里裹皮裘。瓦壟上宜栽樹,陽溝里好駕舟。甕來的大肉饅頭,俺家的茄子大如斗。”其他不說,茄子還真大如斗了,看起來就是那么怪怪的。
茄子可炒,可蒸,可煮,也可涼拌。近幾年吃一種烤茄子,放了蒜茸、粉絲,味道極佳。只是很多年沒吃到茄絲餅了,奶奶也不怎么做得動飯了,我也沒向媽媽提起,很多好吃的點心已失蹤于廚房。我試著做過兩三種,味道終不是從前,舌頭舔幾下,也回味得不怎么真切。
紅樓夢沒有讀完,我愛讀些相關(guān)書籍里有趣的東西。比如那道著名的茄鲞。劉姥姥懷疑口中之物是否茄子,鳳姐告訴了她烹制手藝:茄子去皮,凈肉切成碎丁,先雞油炸,再用雞脯子肉合香菌、新筍、蘑菇、五香腐干、各色干果子,都切成丁子,拿雞湯煨干,將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里封嚴(yán),要吃時拿出來,用炒的雞爪兒一拌就是。說得劉姥姥搖頭吐舌。大戶人家吃個菜都挺能搗騰。曹雪芹的烹飪手藝也很高明,但還是假劉姥姥之口譏諷了王府侯門的飲食游戲:“別哄我了,茄子跑出這個味來了!我們也不用種糧食,只種茄子了。”我媽媽做不了那茄子,會把媽媽累壞的,她知道自己種不了這種茄子得把時間花在種糧食上。當(dāng)然,真做了,我都不知道吃的究竟是不是茄子了。
還是《隨園食單》做茄子的兩法看起來靠譜些:吳小谷廣文家,將整茄子削皮,滾水泡去苦汁,豬油炙之。炙時須待泡水干后,用甜醬水干煨,甚佳。盧八太爺家,切茄作小塊,不去皮,入油灼微黃,加秋油炮炒,亦佳。是二法者,俱學(xué)之而未盡其妙,惟蒸爛劃開,用麻油、米醋拌,則夏間亦頗可食?;蜢懈勺鞲?,置盤中?!皡切」葟V文家”常被袁子才提及,看來袁子才是其家中常客,只是不知他是何來歷,一道《熏煨肉》“先用秋油、酒將肉煨好,帶汁上木屑,略熏之,不可太久,使干濕參半,香嫩異?!庇謬@“吳小谷廣文家,制之精極。”
可見此人不是大櫥也定是個吃貨。
說茄子也叫落蘇,是江浙一帶的俗稱,吳語方言詞。我從沒聽說過。
茄子切段,剖面會發(fā)黑,因其化學(xué)反應(yīng)。今人也不可能再捧本賈思勰的《齊民要術(shù)》,費時“以竹刀、骨刀四破之”。茄子切段,半副紫玉象棋,一將兩士兩相,兩車兩馬兩炮,五個小卒。一壺酒,十六筷,夾進胃里守半壁江山。茄子是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