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軍
那是一只只來不及張口咆哮的狗,早已汲取天地的靈氣,化作青石的精靈。
猙獰,沿著海浪拍打巖石的聲音,在日月星辰中蹲守沉默不語。
威嚴(yán),以孕育春雷的方式,將安寧交給石頭斑駁的肌膚,直到石頭被埋沒,被世人遺忘。
從石罅里流淌出來的紋路,像爬山虎那樣究竟爬了幾個(gè)世紀(jì)?
村莊之上,田間小路,萬物皆有生長的欲望,唯有你的存在,定格千年的時(shí)光隧道里。
從未開口說話的狗啊,你就這樣在石頭的世界里行走,靜觀天地萬物的復(fù)蘇,靜聽大地脈搏的跳動,也靜臥成南國鄉(xiāng)野獨(dú)一無二的“兵馬俑”。
從“伯慮”到“越裳”,從古百越族人到南蠻夷地,一尊尊永恒的姿勢撥開村莊氳氤的煙云,也撥開古代環(huán)北部灣石狗“活化石”的傳奇。
從“圖騰”到“呈祥靈物”,從湮滅到重生,我順著你張望的方向,天空飄來朵朵白云如石狗一樣,它們或昂首,或咧嘴,或含笑,或露善。
于是,石狗的足跡深深扎根村頭巷尾,蹲臥祖屋旁、水塘邊,沿著蜿蜒曲折的村路,咆哮出收割的麥子,咆哮出安居樂業(yè),咆哮出藍(lán)天白云,生生不息。
仰望、瞇眼、狂笑、沉默……我驚詫你那一雙雙古老而神秘的凝望和注視,如一首長篇史詩,頂住狂風(fēng)暴雨,穿過海風(fēng),風(fēng)化成雷州半島原始的記憶。
一聲驚雷從天而降,它的頭頂就是日月光環(huán),它的腳下便是人間煙火,它的生命充滿波瀾壯闊,還有驚濤拍岸的雄壯。
是誰,又在海邊打撈起那遙遠(yuǎn)的“九耳神狗”傳說?
又是誰,翻開歲月的滄桑,從大地深處解讀你內(nèi)心穿越上古的洪荒之力?
粗獷古樸的雷州石狗,從遠(yuǎn)古的春秋時(shí)期發(fā)韌,從黃河中下游南遷的古百越族人圖騰石雕中獲得永生,從“天下雷王”的故里避邪祈福中成為南方石雕一絕,一舉登上全國“非遺”的名冊。
在雷的故里,一只只石化的命運(yùn),在深山荒野、泥沙、河渠里磨礪成一方“守護(hù)神”,撒下一片遼闊的鄉(xiāng)愁,唯獨(dú)給自己留下夜的孤寂。
那夜,我夢見,它們活過來了,還咆哮出一曲雷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