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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短篇小說)

      2018-11-19 02:19韋昭偉
      紅豆 2018年11期
      關(guān)鍵詞:趙強舅舅李老師

      韋昭偉,壯族,1967年生于廣西百色市田東縣?,F(xiàn)在田東縣第四中學任教,中學高級教師。2007年開始學習寫作。

      1

      自從弟弟趙強和趙威變得像《西游記》里的小妖奔波兒霸、霸波兒奔之后,我們家的日子就迅速陷入了黑暗。

      那年夏天的一個早晨,我的父親母親出門去做工前,在火灶上架鍋煮了一鍋粥。臨出門時母親叮囑趙強、趙威,鍋里的玉米粥煮熟后要把火滅掉,把鍋頭抬起來,擱到火灶旁邊的矮木架上。當時我父親是有點猶豫的,看著那滿滿的一大鍋粥,他擔心那對只有五歲的雙胞胎兒子吃不消。但母親橫父親一眼說,還要養(yǎng)多久才叫他們幫干點活?父親就不敢出聲了。事實上母親對趙強、趙威的能力也可能沒有足夠的信任,催促父親趕早出門,完全是因為我們家在河邊種下的那幾十畝甘蔗,那些天正好要趕工除草。龍須河流域夏天的太陽向來十分毒辣,每至中午之后,陽光火一樣足以烤焦人畜,人們常常要趕在太陽躍出山頭之前出門做工,哪怕提早半個鐘,干出來的活也比整個火辣的下午多得多。沒想到,父親母親才出去一會兒,慘劇就發(fā)生了。趙強、趙威在將那一鍋煮熟的稀粥從灶上抬下來時,弄不清是誰不慎先滑了一跤,繼而兩人摔倒在地,滾燙的一鍋粥將他們兜頭蓋臉澆了個通透。家里花光積蓄,還欠下一屁股債。趙強、趙威性命是保住了,但卻留下了殘疾,兩人都缺鼻頭沒嘴唇爛眼睛,相貌奇丑,猙獰可怖。我母親哭得呼天搶地,但一切無法改變。后來,趙強和趙威到了該上學的年紀,母親滿以為人是可以忽略掉相貌的,她把趙強、趙威送到學校去??蓛扇艘贿M校園,所有孩子都亂作了一團,他們將面相丑陋的兄弟倆圍在中間,齊聲叫他們奔波兒霸、霸波兒奔,往兩個丑孩子身上吐口水。膽子大的還上前來摸兩人滿是疤痕的光腦袋,和沒有了鼻頭的黑洞,缺了嘴唇而齜露無余的牙齒,擰他們變了形的耳朵,甚至扯下他們的褲子,摸捏他們的鳥仔……

      趙強、趙威先于母親逃回了家里。母親從地里回來,看到兩個抱頭號哭的孩子,她先驚惑地盯了他們一陣,然后猛地從柴堆里抽出一根木棒:怎么就回來了?我打斷你們的腿!趙強、趙威止住哭聲,兩人一言不發(fā),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副任由母親抽打的樣子。母親手上的木棒沒有落在兩個兒子的身上,而是無力地落到了地上,她捂著臉嗚嗚地痛哭。往后的日子,趙強、趙威若要出外面去走動,母親強令他們戴上帽子,壓低帽檐,用毛巾裹住自己的臉,只在鼻子和眼睛的位置上留著細小的洞。但即便這樣,趙強、趙威兩個丑孩依然逃不脫別人的欺侮。母親為此私下里悄悄流淚。有時看到趙強、趙威被村人取笑,或被一群孩子追趕著跑回家來,母親吼退別人后就抽打自己的臉,撕扯胸膛的衣服。這樣過了大約三個月,母親忽地不再發(fā)怒和狂躁了,她平靜得可怕,經(jīng)常驚恐地盯著趙強、趙威,有時獨自呆呆地看著某個地方,間或哧哧地傻笑。后來的一天,她用一瓶本來要去甘蔗地噴殺蟲子的農(nóng)藥,把自己殺死在了一處草叢里。

      料理完母親的后事,我該回學校上課了。那天早上,我跨出門來,看見父親蹲在屋門前磨刀。我正要和父親說話,但他沒等我開口,搶先將一把磨好了的彎刀“咣當”一聲扔在了我面前的地上。我愣愣地看了父親一陣,猛然想起,這是龍須河流域村俗中阻止人腳步的毒招。父親生性寡言少語,他像一頭沉默的老牛,一年四季跟在我母親的后面,上山砍柴,下地干活,母親叫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從來不會說一句頂撞的話?,F(xiàn)在母親走了,這個家突然間變得空蕩蕩的,那個在我們家一向說一不二的女人,好像也扯走了我父親身上的某根骨頭,父親因此也變得更加蔫頭蔫腦,無所適從。父親掂量自己無法一個人扛起這個家,無力償還醫(yī)治趙強、趙威欠下的那一大筆債,無法面對這個沒有了主心骨的家庭。此時,他只能用在我面前扔刀子這個舉動,宣泄他內(nèi)心的困苦與無助。而這一記“咣當”脆響,也成了我告別學校的鐘聲。我當然不舍,我蹲下去,想和父親說說話,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墒?,父親早已知道我要說什么似的,他幽幽地站起來,提著另一把彎刀,轉(zhuǎn)過身體,然后幽幽地朝院外走了,河邊那一片甘蔗地,在等著他。望著父親佝僂著脊背遠去,我心頭沉重無比。我仰著頭,無望地直視天空。天空縹緲,遼遠無垠。許久,我“嗷嗷”地大吼幾聲。我只能以此發(fā)泄內(nèi)心的無奈。轉(zhuǎn)過身來,我看到陰暗的門洞中,趙強、趙威一人一邊扶著門框,瞪著他們丑陋的眼睛看過來。他們的眼皮、眼眶都被燒壞了,眼珠子陷在同樣被燒壞了的眉骨底下癟皺的黑洞里,我看不見他們此刻的眼神是驚恐,或者其他。

      幾天之后,我的班主任李老師到我家來了,他來勸說我父親讓我繼續(xù)上學。父親坐在門前的矮凳上“吧噠吧噠”地抽煙,李老師說了一大堆的話,我父親一聲不吭。他勾著頭,把自己掩藏在濃釅的煙霧里,偶爾才抬眼瞟向?qū)Ψ揭谎?。李老師對我父親說,你無論怎樣都應該讓趙爽繼續(xù)讀書,他學習成績好,轉(zhuǎn)眼就初中畢業(yè)了,他肯定能考上縣城的重點高中,以后還會考上好的大學。李老師又說,趙爽上學的開銷你不用愁,我負責跟學校反映,我還可以再想其他辦法,多少能幫助你一點。父親還是沒有搭話,他瞅了李老師一陣,接著轉(zhuǎn)過頭去,朝屋里猛烈地咳了幾聲。這時,趙強、趙威像得到了父親的指令,兩人一左一右彎胳膊彎腿從門口跨出來。我知道父親的本意,他無非想讓李老師明白,我們家里的困難不僅僅是我上學這個事,更多的還在于那兩個殘疾孩子的拖累。可是,這一招卻切切實實把李老師嚇壞了,他顯然沒有料到會有這一幕,他的眼睛忽地睜大,驚駭?shù)囟⒅粚ν嵬崤づぷ呱锨皝淼某蠛?,他被嚇得臉都白了,嘴唇不住地打抖。他慌里慌張,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去,最后急轉(zhuǎn)身體逃似的沖出了院門口。

      2

      那個漫長的夏天,我手握父親扔在地上的那把彎刀,跟著他在我們家的甘蔗地里每天從早忙到晚。割草,殺蟲,培土,施肥,剝老葉,渾身汗如雨注。我常常背著父親鉆進甘蔗密叢里去嘆氣,抹眼淚??墒?,每次才躲進去一會兒,就被父親一陣緊似一陣的咳嗽聲喚了出來。我每天天剛放亮就拎著一只飯盒尾隨父親出門,一直要到天又擦黑才能回來。無論我們出去或者回來,趙強、趙威總是站在門邊,瞪著兩雙不成型的眼睛幽幽地看著我。晚飯后,他們常常倚在我身邊,一人抓住我的一只手,誰都不說一句話,就那樣默默地看我。有好幾次,我在夜里隱約聽到身旁有低微的哭聲,坐起來一看,原來是趙強、趙威用被單蒙住頭臉在里面哭。

      終于熬到了秋末,我們和村里的多數(shù)人一樣,砍了甘蔗,雇車運到縣城的糖廠去賣。父親把賣甘蔗所得全部拿去還了債。他苦著臉對我說,今年甘蔗長得還算好,可惜糖廠給的價錢又降了,得的比去年還少了一千多塊錢。我心里估算,按照這樣的收成,我們?nèi)胰思幢悴怀圆缓?,至少也要十五年才可能還清欠下的債務。

      我不甘心和父親繼續(xù)這樣耗在那幾十畝甘蔗地里。既然不再上學,既然父親把家庭的重擔分半給了我,我得另外想辦法,真正挑起這副擔子。我決定跟隨村里先前出去的人去廣東打工。我把這個想法告訴父親,我以為父親會反對,可他聽后只是抬頭定定地看著我,足有兩分鐘,一句話不說,接著埋頭抽他的煙。我站在他面前,等著他表態(tài)。事實上,我早想好了,無論父親答不答應,我都要出去打工,這條路非走不可,否則沒有其他辦法。父親抽了一陣后,終于又抬起頭來,他長長地哈出一口濃煙,在彌漫的煙霧里說,也好,去吧,不過,要多加小心,外面亂。說著又歪頭去看站在不遠處的趙強、趙威,好久都沒有收回目光。我第一次聽到父親這樣說話,好像經(jīng)過認真思考,又好像顧慮重重。我在他的話里聽到了一種別樣的聲音,那絕對不是混沌的咳嗽聲,再辣的煙也嗆不出那種聲音,人只有在心里哭,才會讓嗓子發(fā)出那樣的聲響。

      春節(jié)一過,我馬上就要動身去廣東打工了。出去之前的一天傍晚,我去了一趟舅舅家。

      舅舅早些年就在外縣開石場,那個地方正修高速公路,需要大量的石頭。舅舅賺了錢,成為我們村最有錢的人,醫(yī)治趙強、趙威的錢就是跟他借的。據(jù)說趙強、趙威出事被送到縣城醫(yī)院,我母親身上僅有三千塊錢,光交住院押金都不夠。醫(yī)院催促交錢,我母親一路哭著連夜趕到我舅舅遠在外縣的石場。舅舅隨手遞上五百塊錢,他說不是借,是給,是看在姐弟的情分上。我母親手里捻著五張紙票,遲疑了好長一陣子。她顯然知道我舅舅是想盡快打發(fā)她走。她說,錢我不是白要,是和你借,要很多,以后還你,一分一厘都不少。舅舅不肯借,他說資金沒有回籠,沒有現(xiàn)錢。事實上他知道出那樣的事要花多少錢,那是個大窟窿,猴年馬月都填不滿,他料定,錢一旦借出去,就等于打了水漂,我們家永遠也不可能還清。情急之下,我母親雙膝一彎,跪在了自己弟弟面前。舅舅遲疑了好久,最后嘆出一口長氣,搖著頭,很不情愿地摸出錢包,在里面夾著的一沓硬卡中抽出一張,遞給了我母親,還嘟噥了一句喪氣話。

      我來到舅舅家里,他正躺在竹椅上看電視。我上前叫了一聲“舅舅”。他剔著牙花子,沒有答應。我想他大概以為我上門來又是要和他借錢的。我站在竹椅旁邊許久,又叫了一聲“舅舅”,他這才歪過頭來瞧我一下,問,什么事呢?說吧。我說,我明天就要去廣東打工。他側(cè)過臉斜我一眼,又不作聲。我接著說,你給一個銀行卡號,以后我掙到錢一點點還你。舅舅歪過頭來,這回不是只瞧一眼,而是上上下下把我打量了一番,眼里滿是狐疑。他“噗”地吐出牙簽,伸出一只腳去,用腳拇指在茶幾上挑起尚有幾根煙的盒子來,手接住,撕開,扯下一片一面是錫箔的紙條,眼睛往電視機瞟。我跨一步,在電視機下面的柜子上撿起一支筆遞給他。舅舅接過筆,在那片錫箔紙條的背面上寫了一串數(shù)字,又在后面寫上自己的姓名。他兩根手指夾住紙片,舉在自己耳朵邊,眼睛都不斜過來瞧我一下。我接過那片紙,悻悻轉(zhuǎn)身離開。剛要跨出門口,忽聽身后舅舅一聲喊:你等一下。我轉(zhuǎn)過頭來看。舅舅在躺椅上站了起來,他從屁股后面的褲兜里摸出一只皮夾,在里面捻出幾張鈔票,遞給我。我狐疑地看著他。舅舅說,廣東那邊地面上扔金子?你到那里保準立刻找到工?沒工可做,鬼給你發(fā)工資???沒工資你吃空氣?我心里忽地一暖,接過他手里的錢,那是五張還硬朗朗的百元鈔票。我給舅舅深深地鞠了一躬。

      3

      第二天,我背著一編織袋行李在公路邊攔下了去往廣東的班車。剛找到位置坐下,車門前就起了騷亂。原來是趙強、趙威擠著要上車,趙強蒙面的毛巾不慎被扯脫了,車門里的人盯著他倆,不讓他們上車。司機嚷了一聲,叫人們別鬧,他讓趙強、趙威交了錢,讓兩人上了車。我沖出來,把他們往外推:你們?nèi)ツ睦??你們要干什么?兩人都牢牢地抓住座位上的扶手,死活不肯挪動腳步。趙強說是爸爸把我們攆出來的,他給了我們車錢,要我們一定跟你走。趙威說,爸爸說我們?nèi)齻€是兄弟,是手和腳,手和腳不能分開。趙強說,你不要擔心,我們能養(yǎng)活自己……

      有熟人相幫,來到廣東的第二天,我租下了半間逼仄的舊平房,月租三百元。我們兄弟三人算是暫時有了個落腳的地方。幾天后,還是靠熟人介紹,我進了一家專門加工塑料膠鞋底的工廠打工。之前熟人就借給了我們幾件舊炊具,每天早晨出門前,我留下五塊錢,交代趙強、趙威自己做飯。我們租住的地方附近有個小菜市,他們可以買些青菜回來對付。起初,這個工廠給我的印象很好,因為老板每天管兩頓飯,盡管菜里很少有肉腥味,但于我這樣的打工仔,每頓能吃飽飯,已經(jīng)很滿足了。后來我才明白,這兩頓飯不簡單。飯是送到車間里吃的,每頓飯前后也就一個鐘頭的工夫,吃了飯,帶班的工頭就攆著大伙上工。從早到晚,我們幾乎連打個盹的時間也沒有,貌似無償奉送的兩頓飯,其實暗藏玄機。

      起早貪黑干滿一個月,我以為能領(lǐng)到工資,可是沒有。老板說,這是慣例,新進廠的人,第一個月的工資作為押金,第二個月才可以領(lǐng)第一個月的工資。我欲哭無淚,忽地想起出村前那天晚上舅舅說的那一番話,還有他給的五百塊錢。我不禁又朝家的方向鞠了一躬。老板以為我這是給他鞠的躬,在寬闊的大班桌后面“嘿嘿”地笑。

      一天早晨將要出門,我摸出五塊錢遞給趙強,他不接。趙威說,哥,我們以后再也不要你的錢了,來時我們說過,能養(yǎng)活自己。我疑惑地盯住兩個丑人。趙強扯著我的手走出門外,往墻根處指,那里有一堆爛鞋底、礦泉水瓶和空飲料罐、啤酒罐。原來,這一個月我每天早上出門不久,趙強、趙威也跟著出去了。他們還像先前在村上那樣,給自己扣上牙檐低垂的帽子,用毛巾緊緊裹住自己的臉,每人背著一只編織袋,一前一后相伴著穿街串巷,在各處大大小小的垃圾桶里翻撿爛物,然后扛回來,到菜市場附近的廢物收購店去賣。我盯著兩個弟弟,不知該說什么好。張開雙臂,我把他們摟得緊緊的,心里一陣陣地痛。

      第二個月,我領(lǐng)到了工資,三千塊錢。我打算留下一千塊,作為房租和兄弟三人的開銷,其余的打到舅舅的卡上。第一次掙到錢還債,我們居然萌生出莫名的興奮來,三個人一起去了銀行。在柜臺前,我抽出舅舅給的那張一面是錫箔的紙片,捏著單子正要填寫,趙強扯了我一下衣角,遞上一沓皺巴巴的紙鈔。他說,兩百塊,一起寄給舅舅。我盯著他。趙威說,我們管住自己吃的,還省下這兩百。兩人都盯著我,不住地點頭,好像生怕我不肯收下他們的錢。我這才發(fā)現(xiàn),兩人頭臉上的裝扮有了改變,他們雖然還扣著帽子,但捂臉的毛巾換成了顏色相同的大口罩。掙到錢后,他們也學會了裝扮自己,更好地把丑陋掩藏了起來。我淚水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日子就這樣過著。我每天早上五點就起來,匆匆忙忙趕去廠里干活。而趙強、趙威比我起得更早,大約四點鐘,他們就窸窸窣窣起來,收拾好袋子出門去了。巷子里的垃圾桶盛的大多是街民前一晚扔進去的垃圾,可撿的東西多,尤其那些從晚飯后鬧騰到第二天凌晨的歌廳酒吧門口,丟棄的東西到處都是,趙強說運氣好時在一只垃圾桶里他們就可淘出半袋子空罐。當然,要趕早,不然五點半以后,環(huán)衛(wèi)車就要把垃圾拉走,趙威說。我不知道這兄弟倆是從哪里打探到這些門道的。我常常會晚上八點鐘才回到住處,有時看到他們兩人圍著一口鍋頭吃飯,有時是兩人吃了飯,默然蹲在門口等我回來。我們只有躺在一張床上才有說話的時間。我問他們白天撿破爛是不是遭人欺負。兩人都默不作聲。我警覺起來,心想他們必定被別人欺侮過。再問。趙強“囁嚅”一陣,道,人家煩我們倒騰那些垃圾,空瓶子、鋁罐子我們撿了,還得把翻出來的臭物歸整回桶里去,不然下次遇上,人家就要揍我們。趙威說,小區(qū)的垃圾桶里可撿的東西多,但大門口都有門衛(wèi)守著,起初都不讓我們進去,拿黑棍子攆我們。我們不走,向人家求饒。有一次,我們都下跪了,有個門衛(wèi)還是不讓進,他沖上來扯掉我的口罩……趙威補充道,后來他還是讓我們進去了,每回進出,他看我們的眼睛里總是十分吃驚的樣子。我的心一陣陣地揪緊。說著說著,他們都沉入了鼾聲里。

      4

      轉(zhuǎn)眼間兩年過去。趙強、趙威雖然面相丑陋,但兩人在個頭上都躥出了一截高,畢竟他們也都是快滿十歲的人了。這兩年我們兄弟三人沒有回過一次家。第三年才開始不久,也就是農(nóng)歷二月末的那些天,我莫名地感到心情特別煩躁,白天累死累活,晚上卻睡不著,而趙強、趙威說他們也是這種情況。我們躺在床上議論這個蹊蹺。我恍然想起,眼下快到農(nóng)歷三月三了,按照我們老家的習俗,在這之前是要給故去的親人掃墓的,母親已去世幾年,我們居然一次都沒回去給她掃過墓,莫不是她在那邊怪罪我們,搞得我們兄弟幾人都心神不寧?

      我決定讓趙強、趙威回家一趟。兩年了,該回去看看父親,給母親掃一次墓。我篤定是走不開的,來回要好幾天,我一走,原來的工作肯定就要被別人搶占了,大街小巷擠滿了找工作的人呢。我吩咐兄弟倆多在家待一些日子,陪陪父親,幫他干點活。

      可是沒想到,才回去幾天,趙強、趙威就又闖了禍似的耷拉著腦袋回來了。

      當天夜里,兄弟兩人把他們回家的經(jīng)過告訴了我。

      那天下午,趙強、趙威回到家時看到房門緊閉,他們徑直去了甘蔗地。龍須河沿岸田野上光禿遼闊,三月的陽光炙烤著在地里干活的人。趙強、趙威遠遠地就看到了父親,他正掄著鋤頭給甘蔗根茬培土。令兄弟兩人意外的是,父親的身后還有一個女人的身影,她跟著父親也在一鋤子一鋤子地刮泥巴,她間或停下來,一手拄著鋤柄,一手撩起脖子上掛的毛巾給自己抹臉,嘴上在叨咕。顯然,她正和我父親一邊干活,一邊在說話。父親和女人的樣子雖然疲倦但還是樂呵呵的。趙強、趙威走近地頭,齊聲叫了一聲“爸爸”。父親轉(zhuǎn)過頭來,驚喜地看自己的兩個兒子,連聲說,回來了?什么時候到的?趙強、趙威“嘿嘿”地笑,說去了家,門鎖著,就知道你肯定在這里。父親笑說,這段日子不在這里還能去哪里?父親轉(zhuǎn)向女人,好像要對趙強、趙威介紹什么,但終究沒有說出來。他脧那女人一下,接著眼神甩向趙強、趙威,說,這是我那兩個兒子,趙強、趙威。女人彎胳膊又抹了一把臉,笑吟吟望著趙強、趙威。兄弟倆相視一下,明白了些東西,心里都樂了。趙強瞟見田埂邊斜著一只大飲料塑料瓶子,知道那是父親每天出門干活裝涼水用的。他說喉嚨都冒煙了,爸爸這里還有水吧?我喝一口啊。父親樂呵呵說,有,有,喝去。趙強跨上去抓起水瓶,擼下口罩,咕嘟嘟灌了幾口。趙威在身邊揭下帽子給自己扇風,也等著喝水。這時聽到“呀”的一聲驚叫。兩人側(cè)臉看,那女人扔下鋤頭,跳腳躲到父親身后,兩手揣住他的一只胳膊,睜大眼睛惶恐地瞪田坎邊的兄弟倆。父親伸出一只手,拍拍女人的手背,說,不要怕,不要怕,我這兩個兒子,就是這個樣子,之前不是和你說過了嘛。可女人的恐愕一點沒有減退,父親一副愧疚的樣子,初見兒子時臉上的那點喜色也不見了。趙強、趙威趕緊將頭臉又捂住,兩人說要先回家做飯,轉(zhuǎn)身走了。當天傍晚,父親扛著兩把鋤頭獨自走進院來,趙強、趙威盯著院門好久,最終沒有見到那個女人走進來。

      第二天,趙強、趙威和父親一起去山上給我母親掃墓。父親蹲在墳前燒紙,嘴上不停地叨咕:就知道你欺負我,不讓我安生,兩年來不是有我給你上墳嗎?好好的你叫他們回來干什么呢?父親被煙嗆了一下,狠咳了幾口,接著叨咕:當初要讓她來,我也事先征詢過你的,頭年給你上墳,我說我扛不住那么多活,有個外村的女人要頂替你,愿意和我一起頂起這個家,許不許她來我做不了主,這個事還是你定,你若不許,就托個夢,惡的夢,抽我打我都行,我聽你的,可之后一個夢都沒有,我想你是許了的。父親又被煙嗆了一下,咳了一串后繼續(xù)說,她人心善,去年隨我來上墳,她還給你燒了紙,這你都忘了?你說人家哪點對不起你?這下好了,你讓兩個丑兒子回來,生生把人家嚇跑了。你是成心要讓我累死,讓這個家把我壓死,好讓我快點去那邊跟著你,被你繼續(xù)欺負……

      趙強說,爸爸自己叨咕著,到最后,他雙手蒙住臉嗚嗚地哭了。趙威說,就這樣,我們趕緊回來了,我們不在,興許那個女人還會回到我們家去,爸爸的確需要一個女人跟他一起干活。趙強說,哥,我們讓人幫抄下了村小賣部的電話,你抽空給爸打個電話吧,幫我們說說,我們對不起他。兩人不住地嘆氣,為他們的這一次回去后悔不已。我僵直地躺在床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直到睡去。

      5

      趙強、趙威嚇跑的第二個女人,是我的女友。

      進這個工廠后,我每天和一群人圍著機器吐出來的一堆膠鞋底,拿刀片削整那些邊角。半年前,領(lǐng)班又給我派了一份工,每隔幾天跟著他去遠處的一個工廠拉材料。那個工廠是專門加工塑料圪渣的,每次給我們鏟料裝車的人中有一個姑娘。有一次,裝完一車子塑料圪渣,她喘著粗氣,脫口說,快要累死了。那是一句龍須河沿岸壯族人常說的話。我迎著她,回一句,累死了當狗埋。這同樣是我們家鄉(xiāng)調(diào)侃自己或別人的一句話。姑娘眉頭一挑,朝我笑。我們用壯話聊了起來。她叫陳桂依,家住龍須河上游,和我老家隔著好幾個村子。隔三岔五地,我能和陳桂依見一次面,兩個人就聊上一小會兒,從此也就熟識了。現(xiàn)在說起來自己都覺得有點難為情,那一年我還未滿十七歲,陳桂依比我小,十五歲。但男女之間的感情真是微妙,它居然對我們的年齡不管不顧,才兩個月時間,我就對這個姑娘產(chǎn)生了莫名的好感。每一次剛離開,我就不可救藥地盼望幾天之后能跟車重返她所在的工廠。更不可思議的是,我漸漸地也從她明汪汪的眼睛里看出了一種東西,那是一雙手,它隱在一汪清澈的深潭里,白潔,純凈,綿軟纖柔,它時不時地舒張章魚般的指爪沖我抓撓,我知道自己有一天要被它一把拽過去。果然,又過兩個月,我們約會了。晚上下班之后,在陳桂依工廠附近的那條街上,我們手牽手混跡于紅男綠女當中,別人笑,我們也笑,雖然我們的笑和別人、和那個城市毫不相干,但笑聲能暫時讓我們一天的勞累淹沒在喧鬧的市聲里。后來的一天,也就是趙強、趙威回老家的第二天晚上,我把陳桂依帶回了我們兄弟租住的屋子。在那里,我和她一起提前完成了彼此今生的成人禮。那些日子,可以說是我今生最美好的青春時光。

      可惜,這樣的日子太短暫了,它在趙強、趙威從老家回來之后不到兩個月的某個晚上就戛然而止。

      一天,陳桂依提出要去我那里吃飯。此前我曾和她說過趙強、趙威,她聽后只是淡淡一笑說,能丑成怎樣,難不成像電視里的奔波兒霸、霸波兒奔?我說正是那樣。她脧我一眼。我以為她真的不介意。知道我要帶個女孩回來吃飯,趙強、趙威很高興,他們提早收工,去市場買了菜。晚上,我領(lǐng)著陳桂依回到屋里,趙強、趙威已在幾張塑料凳子并攏而成的窄桌上擺了飯菜。我們就要坐下吃,趙強、趙威端著碗搛了幾筷子菜起身就走,他們要到屋外去吃。陳桂依說坐下來一起吃吧。兄弟倆側(cè)臉向我。我知道他們的意思。我說那就坐下吧。趙強、趙威大概已經(jīng)看出了我和陳桂依的關(guān)系。女孩和哥哥都這么說,兄弟倆也就從容了。他們坐下來,兩人同時掀開了口罩。就這樣,意外發(fā)生了……

      不必贅述陳桂依被嚇的情景。事后我常常想,人只有真正遇到了鬼時才可能被嚇成那樣??粗惞鹨牢孀⌒乜诔T外落荒逃去的背影,我知道我和這個女人的緣分就此結(jié)束了。我們默默地清理完陳桂依恐愕之下嘔吐在地的穢物,三人重又坐到窄桌邊。我說,不管她,吃我們的飯。趙強、趙威愣愣地看著我,像僵硬的兩截丑木頭。我又一次催他們吃飯,但他們充耳不聞,最終誰都沒有咽下一口飯。

      6

      幾天之后趙強、趙威失蹤了。

      那天晚上我回到租屋,看見房門緊鎖。我朝周遭喊了幾嗓子“趙強、趙威”,無人應答。進了屋里,打開燈,床鋪板凳收拾得相當齊整,我預感不妙。正要出門去問問隔壁鄰居,抬頭看到門背上并排釘著兩張紙,一張是兄弟倆從老家回來時帶來的那張紙片,上面寫有村小賣部的電話號碼,另一張稍大,有巴掌那么寬,上面寫:哥哥,我們連累你了,真對不起,我們走了,你不要找我們,我們攢到錢一定和你一起還債(趙強、趙威請人代筆)。我腦袋“嗡”一聲響,隨即迅速膨脹。兩個半大孩子一向少言寡語,在外面,他們嚴實地將頭臉捂住,極力不讓自己的丑陋嚇壞別人,他們躲在卑微的世界里,目光怯生生窺視走過面前的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提防著別人對他們的可能侵害。而在屋里,他們常用不成型的眼睛默默地看我,我的一舉一動,哪怕一個噴嚏、一聲咳嗽,都可能擊中他們心里最敏感的某根神經(jīng),令他們嚇得一跳。我把自己當成一堵墻,能夠為他們抵擋任何刀槍利刃,他們后背一靠就能夠安穩(wěn)睡覺?,F(xiàn)在,他們居然走了,他們?nèi)ツ睦??他們怎么吃?怎么???我焦急萬分。當晚,我走遍了附近的幾條街道,搜遍了大小巷子里的角角落落,直到第二天天亮也沒有見到趙強、趙威的身影。此后連續(xù)幾天,晚上下了班我就往街上去。我不斷擴大范圍,但仍然沒有找到他們。第五天晚上,我估摸趙強、趙威如果回老家去,也應該到了。扯下門背上的那片紙條,我來到街邊的公用電話亭往我們村打。小賣部的主人恰好是我的族叔,聽清是我,他連說沒有,現(xiàn)在沒有,兩個多月之前趙強、趙威是回來過一次,后來就沒有再見到他們了。我讓族叔去叫我父親來接電話。族叔嘆著氣說,這個時辰你爸哪里還出得了門?他肯定喝得不省人事了,幾個月來他天天喝酒,有時喝醉了睡在柴垛上,有時干脆就睡在甘蔗地里,家都回不來。我心里“咚”地響了一下。父親原來滴酒不沾,現(xiàn)在怎么喝起酒來了?

      轉(zhuǎn)眼兩個月過去,我焦慮地等待趙強、趙威的出現(xiàn)。一天晚上,我懷著僥幸心理又往村小賣部打了電話。族叔一聽是我,急切地說,沒有,他們沒有回來,但有人說在鄉(xiāng)街上看見過兩個蒙頭捂臉的小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你那兩個丑兄弟。我吃了一驚,這兩個人終究是摸回老家去了,他們一定不想再給父親添麻煩,所以家也不愿意回去。此刻,我恍然想起兄弟三人躺在床上時趙強、趙威經(jīng)常說的話,我們是兄弟,兄弟就是手和腳,手和腳什么時候都不能分開。兩個月的煎熬好像在這一刻找到了噴突的口子,我朝那個豁口撲了過去。第二天,我撿起簡易行李就往車站去,我必須找到趙強、趙威,我已不在乎丟下這份工作。

      7

      到達鄉(xiāng)街的那天恰好是星期日,我在臨街面的門店一家家去問,有沒有看到兩個戴灰帽子捂大口罩的小孩,瘦瘦的,兩個一樣,有這么高。我比畫著。但所有人都搖搖頭。我繼續(xù)茫然地走,隔幾步就逮住一個街人問。晌午時分,在一條窄巷口,忽然有人從后面捉住我的一只胳膊?;仡^一看,是李老師。李老師說,是趙爽?真是你?你怎么在這里?我生怕李老師纏住我,又勸我上學,干脆把事情簡略和他說了。李老師皺著眉頭,像思考什么,他說,事情真這么巧?我疑惑地盯著他,李老師你想說什么?他拽住我,走到一處屋檐下站住,對我說了以下一件事。李老師有個侄子,職校畢業(yè),兩個月前在外鄉(xiāng)的一個石場打工,專門給人打炮眼炸石頭。前幾天被老板炒了回來,原因是他侄子炸石頭炸死了人。侄子很委屈,說那兩個人是自己尋死,錯不在他。李老師復述了事件經(jīng)過。那天侄子在石坡上打了三個炮眼,裝好炸藥雷管,然后搖晃小旗子給山腳下的放哨員發(fā)出工序完成的信號。放哨員吹了一通哨子,又舉著喇叭向四周呼喊了一陣后向侄子發(fā)出了可以點火指令。侄子依次點燃導火索后迅速撤離,他是學過爆破的,每根導火索該留多長他掐得很準,他會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躲到安全掩體洞里去。就在侄子將要鉆進洞口時,可怕的一幕出現(xiàn)了。他聽到山下喇叭突然炸響,哨聲連連。一轉(zhuǎn)身,他看到就在距剛才點火處不遠的斜坡上,有兩只大鳥搖晃著翅膀,朝滋滋冒煙的炮眼撲過去。他定睛再看,不對,那不是大鳥,是兩個人,是那兩個和他一樣不久前才來到石場的丑人。那天他恰好路過場部門口,忽見老板掄著一根棍子往外攆兩個小孩子。老板氣咻咻地吼,走,你們給我走,愛去哪里去哪里,不要來煩我。那兩個小孩都戴著帽子捂著口罩,他們邊走邊回過頭去央求,舅舅,讓我們留下吧,我們能幫你做工……老板吼聲更大,走,快點走。兩個孩子無奈地一步步走出來。但就在他們離開場部門口才十幾步時,卻被身后的人喊住了。老板招招手,樣子也很無奈,他說,你們回來。

      兩個小孩被遣派到料場看管碎石。料場離場部幾百米遠,雖然起了圍墻,但時不時地被山后的村民推倒,留下幾處豁口。村莊正興建樓房,需要碎石,村民常在夜間推著小車或趕幾匹馬,從豁口進入,偷石料。料場原來也有人看守,但村民不管不顧,甚至明目張膽。老板很惱火,也很無奈。說到底,石場所用的幾座山是那個村的,當初老板買通了鄉(xiāng)上的人,給村里的補償少,村民對此很有意見。兩個孩子到料場后情況的確好轉(zhuǎn)。夜里一有動靜,他們就從棚子里沖出來,呼喊著怪異的聲音,搖搖晃晃走向偷石料的人,到了近前,兩人脫掉帽子,揭開口罩,拿手電筒朝自己臉上一照,偷石料的人未見過如此丑陋的面目,以為遇到了鬼,嚇得魂飛魄散,丟下家伙掉頭就跑。

      現(xiàn)在,他們正朝著滋滋冒煙的炮口撲去,他們想干什么?侄子兩手拱在嘴邊沖那兩個人喊,停下,你們快躲開,要爆炸了!可是,那兩個人絲毫沒有停下,他們繼續(xù)沒命地往炮口狂奔。侄子驚呆了,他清楚地聽到了那兩個孩子的齊聲叫喊,舅——舅——我——們——只——要——二——十——萬——。隨后,他們手拉手趴在了一個炮眼上……

      我的腦袋快要裂開了,心里祈禱著堵炮眼的不是趙強、趙威。丟下李老師,我匆忙去趕車,我要先回去問問父親有沒有趙強、趙威的消息。

      離家門口還有十幾步我就聽到了哭聲。堂屋里,父親跪在一張矮凳后面號啕,老天啊,祖宗啊,哪輩子造的孽?。窟@就是我兩個兒子的命啊……矮凳上堆著一撂錢,父親之前大概拍打過,有好幾張落到了地上。我肩上的行李軟弱地墜落。心里堵得慌,喉嚨被什么東西塞得滿滿的,我甚至叫不出一聲爸爸來。父親抬頭看到了我,兩眼鼓了一下,但很快就陷回去了。他又繼續(xù)號啕,語無倫次,還不斷地抽打自己的臉。我則像一截木樁,冷硬地戳在門外。父親再次抬起頭來,哭聲忽然停住,目光驚疑地掃過來。他說,你是誰,你來我家做什么?

      我恐惑,感覺那目光其實擦著我的耳邊而去。我一回頭,猛然看到身后站著一個女人。

      責任編輯?? 謝?? 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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