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小城春天的路上

安徽◎花無語

春風(fēng)一拆開盛唐路柳樹的大辮子，光禿禿的玉蘭花就晾出一群白鴿，它們用安靜的翅膀曬著暖陽。

路邊的婆婆納有藍(lán)色的眼睛，比星星還亮，它們在草地上尋找。正在蘇醒的泥土里藏著細(xì)微的喜悅，只有心懷善意的人才會發(fā)覺。

成片的山坡盛滿金燦燦的陽光，小小的燕子傾斜著飛過，靈巧的尾巴剪出一層又一層新綠。

這遼闊的塵世，有多少春天，就會生長出多少嶄新的愛情。

我想把自己走在春天的前頭，我要把樹木、河流、山峰都變成我身后的一部分。

它們沉默著，在無涯的時光中安放著我此刻的輕狂。

在流水湯湯的龍眠河，我稍稍停頓了一下。岸邊的垂柳倒提春風(fēng)，把柔軟的腰肢盡力彎到水里。它們的親吻，是這樣逼真而動人。

廊橋在黃昏的光暈里，把自己又打扮了一遍，它想趕在黑夜降臨之前，向河面傾倒自己。因為等待的心跳，它的影子在水紋上微微蕩漾。

我的心事和深諳冷暖的魚群一起，繞過三重漣漪，沉進(jìn)了水里。

幾只白色的鳥在河岸上盤旋、聚攏，繼而飛散。

春日的晴空，又多了一行純潔的韻腳。

投子山下，一朵桃花開了，另一朵桃花也開了，一朵追著一朵，一朵壓在另一朵身上。她們放浪形骸的樣子，將小城撩撥得更加動蕩不安。

我覺得春潮又回到了體內(nèi)，我的身體更輕更薄，我怕已經(jīng)輕薄成一枚花瓣，我只有努力按住自己粉紅的念頭。

我真想借一藤迎春花金黃的語言，把自己滑向更黑的夜里，諦聽春天的腳步。

多么好啊，萬物又一次騷動，萬物又有了搖曳生姿的念頭。

我重新回到村莊，回到生我養(yǎng)我的泥土之上。一切如同初見，如同蔥綠的秧苗在我的詩歌里另起一行。

我蘸著草木飽滿的汁液，寫春風(fēng)和雨水寫燕子的呢喃，寫青蛙含蓄的傾訴，寫麥苗拔節(jié)的喘息。

如果恰好有一只紙鳶飛過，我要寫一寫孩子們無邪的笑聲。

我還要寫一寫村姑溫婉的黃梅調(diào)，寫一寫母親倚門望兒手搭的涼棚。

至于那些遙遠(yuǎn)的炊煙，我只是按捺住鄉(xiāng)愁，讓它們無數(shù)次把自己涂滿故鄉(xiāng)的天空。

再借著醉意在開滿紫云英的田里打個滾，我要讓史詩般沉靜的田野，因了我的放肆，再度心旌搖蕩。

走在春天的路上，我要把自己打扮成你美麗的形容詞。

我要對沿途的事物致以鮮花的問候和蝴蝶的深情。

一群白鴿從翠綠的樹梢掠過，它們從太陽深處帶回了夕光和朝霞。為了這遙遠(yuǎn)的跋涉和愛戀，我贈予它們天空的蔚藍(lán)。

蚯蚓用彎曲的力量，縫補(bǔ)縱橫的阡陌和溝渠，這無邊的暗夜的勞作，我給它們描畫出長夜里明亮的星星。

我還想妖嬈成一彎上弦月，掛在你途經(jīng)春天的每一個出口。

你看，春天有多少喜悅，春天就有多少深情。我一路奔走，仿佛前面有著巨大的幸福。

你們聽啊，羽翅已從胸腔里飛起，我聽到春天傷口愈合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