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東
我正是那位在水面上撒網(wǎng)的漁夫。
一網(wǎng)網(wǎng)撒下去,不知道能不能有收獲,但知道不撒網(wǎng)魚不會自動跳到我懷里。
在休息時我盯著水面想,時光如水,魚或許也是我的化身。我捕捉到的不是魚,是生活,是人生中一些可能,呈現(xiàn)在我正在形成的命運之中。
不同的水域,有的魚多,有的魚少,有的無魚。我自然愿意在魚多的地方,但要到達那樣的地方通常得花很多時間精力。當(dāng)我到了的時候,或許已沒有時間和力氣打魚了;在沒有魚的地方,我只能抱著僥幸的心理打著一些小蝦,自我安慰;在魚少的地方,我只能和很多人灰頭土臉地去爭奪那不多的魚,得到了便沾沾自喜。
也可以不打魚,例如放棄對文學(xué)的執(zhí)著,去做些別的,只要有了錢我就可以購來許多魚——問題是,那不是我打來的,我也體會不到打魚的艱辛與快樂。
人通常是在做著并不是太喜歡的工作,為了工作花費大量時間與精力,仿佛僅是為了享用到更多、更好的魚,和別人相比生活得并不太差就好。這并非沒有意義,但人生的意義卻大打了折扣。
幾乎全是在命定里活著的人,會有更好的選擇嗎?
我經(jīng)常盯著水面,陷入了沉思。
我所享用的一日三餐是通過勞動換來,但也是“神”賜予的,這“神”是無形的——別人付出的時間與精力,以及大自然中動植物呈現(xiàn)出的有機力量。在無信仰的國度,許多人通常不會想到自己之外還有“神”,還有那要虔誠感恩的,看不到摸不著的存在。那存在之大,大過每個人,及他與別人的關(guān)系。
生活,這籠統(tǒng)的大詞所指向的是具體的,它的存在如同神的懷抱向每個人敞開——你又將怎樣迎上去呢?是自信地微笑著,悲傷地痛哭著,是樂觀向上地迎上去,還是悲觀憂愁地走上著?“生活”會根據(jù)你的態(tài)度給予你不同的禮物。
在闊大的生活中,人要想認(rèn)識自己,花費一生的時間也不夠,但到了一定階段,命運已然呈現(xiàn)出每個人的存在,且定好了方向,給出了一部分答案。例如我,寫出了一些作品,被稱為作家,且會在寫作這條路上走下去。寫作是選擇,作品是成果,我所擁有的,一部分由于個人的努力,一部分是別人,別的存在給予了條件和機會。我要感謝自己,更要感謝給予我禮物的一切。我感謝的方式,是繼續(xù)積極向上地努力生活和寫作。
生活給予年輕人的禮物是可觀的,他們充滿了很多可能,他還沒有結(jié)婚成家,還沒有被生活所累,還擁有更多的時間與自由。一個拖家?guī)Э诘闹心耆?,上有老下有小,要想再獲得更大的發(fā)展,只能加倍努力。生活之神看顧著他,也在給予著他所需要的禮物,但也在無情地取走屬于他的,越來越少的時間與精力。
對于一個中年人來說,即使進步得慢也不怕,只要能堅持下去就好。因為人的可敬就在于能夠不改初衷,持續(xù)用功,勇敢面對他所遇到的問題。生活給予人最好的禮物是他那顆日漸成熟的心,是他看不到摸不著卻依然美好的靈魂。
常是這樣,想在周末時寫一篇文章,爬一座山,或者離開城市到一個從未去過的,陌生的地方,找回年輕時曾有過的那種自由漂泊的感覺,但一整天下來什么事都沒做。
沒感覺,做什么都沒感覺。在房中呆坐著,徘徊著,什么都不想做,甚至開始討厭想象,只想閑著。閑著也不是本意,那會無形中加深我的焦慮感。我抽著煙,盼著有誰給我打個電話——事實上我推掉了兩位朋友的聚會邀請,打心里不想被任何人干擾。
我躺在沙發(fā)上,閉上眼睛,假設(shè)自己死了——我真想一死了之,不管誰最悲痛。
好在有的周末是充實而有意義的,我寫了文章,或者去了某個風(fēng)光優(yōu)美的地方,心情愉快。
人在自己和他人設(shè)置的障礙中,像只困獸。
我越來越在情感上喜歡可以犯錯誤的人,因為我深知理性、道德感、以及那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使人如在籠中,漸漸失去了自由以及愛的能力。
如果創(chuàng)造者擁有犯錯誤的機會和自由,為什么不去犯錯誤?
人有沒有犯錯誤的權(quán)力?
事實上人人都在犯下或大或小的錯誤,人人也都在允許自己犯錯誤。總是正確的人生,大約是不值得過且沒有意思的。
大多數(shù)人注定了只能過沒有多大意思的生活,他們無力承受,也不敢承擔(dān)犯錯誤的代價。
我的愛,以及真誠,給朋友,也給敵人。
對于陌生人,從情感上我也愿意付出所有。
好在那是以前的我,但現(xiàn)在的我仍然相信,那是無可厚非的意愿。
我厭惡為獲得金錢而付出時間與精力,而又渴望金錢所可以換來的順心如意的生活。
好在那是以前的我,現(xiàn)在的我常想——如果人人都這樣心想事成的話,人生中一定還存在著別的苦惱。
我愛著什么呢?愛著的不是經(jīng)常所用著的電腦和手機,也不是身在其中的工作和生活。我愛著感受中真實的自己,我的精神與肉體,而我要通過怎么樣的路徑,才能實現(xiàn)我所愛著的一切呢?
親人與朋友,我固然愛著,那是沒有選擇的愛,因為他們也那樣愛著我,為我消耗時間精力,為我付出,為我祝福。我不能單方面取消我們之間的愛,盡管那種愛因為無私,對于陌生人而言卻又是可以被理解與接受的自私。
如果做一個狼心狗肺的人,大約可以放棄那種讓自己會感到不自由,感到沉重,感到煩惱的愛??赡菢右粊韯t會被譴責(zé)與痛恨,自己也難以接受那樣的自己。我想我對親人與朋友的愛是真誠的,由衷的,但對自己的愛卻也不容否定。因為愛自己,我愛著世間一切美好的人和事物。這大約也是我寫作的理由,我想要通過寫作表達那種愛。
對親人與朋友的愛意味著理解和包容他們身上的缺點,有時也要虛偽些才能順從他們的意愿,合乎他們的節(jié)拍,甚至為他們放棄自己。他們需要我那樣做嗎?既是至親好友,他們不該希望我好,多為我想一想嗎?
每個人在現(xiàn)實生活中都愛得那么有限,每個人大約也都愛著些美好的,遠處的人和事物,以此自美,并獲得一些精神上的自由。人有理由背叛一切,但為了別人又得約束著自己,因為在他看來,那便是為著自己。人不能理解,不能接受所愛著的人,愛著與自己無關(guān)的人。愛是自私的,多變的,又是無私的,統(tǒng)一的。
很多人喜歡上了孤獨,不是因為喜歡孤獨,而是喜歡自由與遠處的愛,他們知道,那樣的自由與愛,正是他們靈魂所真正渴望的。通常是這樣的,在自由而純粹的,真誠而有愛的靈魂面前,肉體生命的人不配活著。
在每一個醒來后的清晨里,我常常望著升起的紅日想,這大約又將是平常的一天。
我亦常有寫一首詩的沖動,以詩來證明和記錄我的存在,靈魂的存在。具體可感的,有意識,有渴望的我,想要與遠處的,無處不在的那個不確定的,正在到達,正在形成的,可能存在的我進行一場對話,想要得出一個什么結(jié)論。
通常,我并沒有寫詩。即便是寫,也并沒有寫出我真正所期待的詩。
在想寫之時,那未成之詩如同困獸,已然躍躍欲試,要與我進行一場搏斗。它存在,要求我調(diào)動一切力量,運用語言降服它——事實上一切題材都蘊藏在自我中,我卻把自我分散在每一天都要面對的工作,生活瑣事之中,漸失自我,變得缺少了想象力與創(chuàng)造力。
我愧對每個沉靜的夜晚所托起的黎明,愧對需要遠方與詩的靈魂。我被動地走進人群,坐到辦公桌前,被動地工作和生活著,應(yīng)對著每個人都會遇到的一些人和事務(wù)。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活得平平常常。
在眾人之中,我感到自己像個機器人,在許多機器人之中。我像很多人那樣,似乎是屬于我們所處的那個時代,卻不屬于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是誰讓我活得如此平常?
有時我用大量的時間閑著,并沒去做有任何創(chuàng)造意義的事情。
那時我不想工作,不想寫作,就連看書也有些懶得看。那時我呆坐著,抽著煙,看著窗外。那時我走到大街或公園里去,隨意走走看看。那時我躺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后來再也想不起來的一些事情?;蛘呋枞凰?,醒來后心意沉沉,依然不想做任何事情。
以前我常唱著高中時學(xué)會的一首日語歌《由夢至夢》,那首歌的歌詞是我所喜歡的——我的心像顆氣球,很想被誰狠狠拉上一把?;孟肓鱾鳎B夢也沒有。是啊,我似乎是在期待著什么而來,而只有閑著,才有可能以最好的狀態(tài)來迎接那未知事物的到來。那是非物質(zhì)的事物,那是詩一樣的存在——驟然間植入我的生命,使我重新開始萌芽生長,開花結(jié)果。
閑著,是因為厭倦并抗拒參與眾人的時代生活,是因為自由的靈魂需要獨處,是因為強烈的自我意識渴望創(chuàng)造,使一切朝著好的方向變化。
一天都非常悲觀,看什么都是灰的,想什么都是沒意義的,干什么都是沒有勁兒的。每過一段時間,總有這樣的時候。每當(dāng)這樣的時候,都有種看透了一切的感覺,自己生命的花園里,開滿了悲觀主義的花朵。
看透了又能怎么樣呢?
終是看不透的,也不用看透的。
我想,可能是我活得太累了:生活,工作,寫作,每一項都需要我花費大量的時間與精力,而付出的與收到的似乎永遠成不了正比。我想很多人都如此,所以有的人就變得世俗和虛偽了,有的人就變得冷漠和無情了,有的人就變得無奈且無力了,有的人就變得悲觀和失望了。
我想我的錢如果多一些,自由或許就多一些,那樣我便可以生活無憂,也用不著工作,更沒有必要急著去寫什么文章,賺取并不太多的稿費了。但我又憑什么能獲得更多的錢,擁有更多的自由?如果說比起常人,我多了一項寫作的內(nèi)容,那么我確實在寫作上花費了不少時間與精力,使我比常人要更累一些——那么我可以放棄寫作嗎?我終是不甘于做一個平常人的吧!我時常是希望能像平常人那樣安于工作和生活的,但那也僅僅是希望。
想起寫作,我覺得悲觀的感覺確實僅僅是暫時的,因為寫作,我確實已經(jīng)活得比平常的人更多,更豐富了些——但也有一些作家和詩人,在悲觀的情緒中陷得太深,終于是放棄了自己的生命。有時我為自己有那種擔(dān)心,因為我無法找到精神的最終出路。在現(xiàn)實中,似乎越來越?jīng)]有了出路。除非我能保持著自己的愚笨與天真。
悲觀,是對純粹的渴望而不能得所致。
悲觀,是認(rèn)真的心在現(xiàn)實中一次次敗下陣來所致。
悲觀,也是希望的,走向成功的底色。因為只有悲觀的情緒才能使人對世界產(chǎn)生不滿,渴望創(chuàng)造一個新的世界。
悲觀與樂觀同樣是盲目的,但樂觀的人終究還是要更幸福一些。因此有時人活得沒心沒肺倒是一個好的選擇。
問題是,人很難假設(shè)自己是個沒心沒肺的人。
在某個時空里,我不為人知地表達著自己。
我看到一個人在下雨的夜里游泳,那雨落在游泳池中,燈光清晰地照見了雨落下來時微斜的痕跡。那人自顧地游著,我卻感到那是另一個我在游著。
小時候我曾在落雨的天氣里游泳,在一條寬大的河里。后來我再次回到家鄉(xiāng),看到那條河時,河已不像小時候感覺到的那樣寬大了。我看到在河中游泳的孩子,也許他們?nèi)詴裎倚r候那樣感到那條河是寬大的??粗麄?,我像看到了自己小的時候。
時光流逝了,記憶卻停留在過去的時空中,不時被喚醒。
那被喚醒的,是什么呢?
當(dāng)一個人活過,消失后,那消失了的又是什么呢?
我們活在當(dāng)下,也活在記憶與感受中——我想,那記憶與感受便是精神的綠地了吧。
你不會看透一個人,他自己也不能夠。
然而,人總試圖去看清楚一個人,看清楚自己。如果他是個藝術(shù)家,更要如此,因為他要在現(xiàn)實世界,在人的心中植入他的存在,把自己呈現(xiàn)給他人。他要通過作品,讓自己的存在變得有秩序,并假設(shè)所有的人都要遵守,那是精神世界的秩序。
所有的藝術(shù)家都在創(chuàng)造和維護精神的秩序,因為他們明白,那正是現(xiàn)實世界的鏡子。
一天天變老,一天天消失的人,為沒有什么能夠留下來感到惶恐不安。許多人看不見自己留下了什么,也不用思考這些問題,但并不意味著這個問題不存在,不在困擾著他。人傾其一生,留下來的是他所追求和維護的,他所認(rèn)同的秩序,那也是他對世人的貢獻,是他精神的遺產(chǎn)。
我們評價一個人時會說,他是個老實人,是個好人。這就是他追求和維護的,他形象地說明——他會希望別人如他一樣。
顯然,別人不會和他一樣。人人都在追求著自己想要的,存在的形式和內(nèi)容,也在創(chuàng)造和形成自己所認(rèn)可的自己,自己生命中正在或已形成的秩序。
我發(fā)現(xiàn),要做到不怕老,美容不如閱讀,閱讀在某種程度上可以使人保持內(nèi)心的純潔,精神的純粹,生命的活力。而創(chuàng)作則幾乎使人青春永駐。
我發(fā)現(xiàn),在深夜靜靜聽著音樂不肯睡去的人,他也在喜歡失眠的感覺,并借此在半透明的,小小的痛苦中親近自己孤獨的靈魂。
我發(fā)現(xiàn),有些來自外部的傷害對于自己反而是件好事,是件可以激發(fā)自己,完善自己的好事。從這個角度來說,沒有必要把傷害自己的人一味當(dāng)成敵人。
我發(fā)現(xiàn),即使生活得不如意,也應(yīng)該去熱愛生活,熱愛身邊的,尤其是熟悉的人。如果不去愛,而是去抱怨和痛恨,最終傷害的還是自己。
我發(fā)現(xiàn),人不可能成為別人,只可能成為自己。許多人活得沒有自我,在現(xiàn)實中,沒有自我的人可能會獲得大成功,但追根究底那是種失敗的人生。
我發(fā)現(xiàn),如果遇到一個寬厚善良的人,這是你的福氣,而很多人并沒有珍惜。
我發(fā)現(xiàn),有悖人性的道德文化使人變得虛偽,失去自我。
我發(fā)現(xiàn),相信人有靈魂的人會比不相信人有靈魂的人更加能夠理解和包容別人。
我發(fā)現(xiàn),相信愛,追求愛的人有時也會非議愛,傷害愛的人,這是他在現(xiàn)實中不夠強大的原因。人們?yōu)榱松鏁鲑u自己的靈魂,只有在靜夜深處才回味它,感覺它,而有一種失去它的哭意。
真正的強大不是黑暗,而是微光,即使是窮人的生命中散發(fā)出的那種微弱的光也比黑暗強大。那種真切的,也接近虛無的,與永恒背道而馳的強大,是以金錢與權(quán)勢來衡量的,那算不上是真正的強大,他們永不會勝利,結(jié)局只有失敗。
我想,微光總在照亮著什么,每個人都應(yīng)該感受到它。微光在改變著一切,只是過程有些漫長,人要有足夠的耐心與強大的內(nèi)心去感受它。
善良是生命中散發(fā)出的一種樸素的、寧靜的,具有自然氣息的果實,它的主人會被傷害,但它執(zhí)著不變,這種可貴的品質(zhì)散發(fā)著微光。
內(nèi)心強大的人擁有信念的微光,勝過在現(xiàn)實中擁有千軍萬馬。
要避開那些狂風(fēng)暴雨,那些會傷害到你,而你又很可能會因為不經(jīng)意間的情緒傷害到別人。要否定并抑制那些狂風(fēng)暴雨,即使生命中擁有微光的你并不懼怕,但也不要迎著它們行走。即使正在照亮一切的你理解它們,但也不要贊美它們,它們?nèi)缤Ч?,使人膽小且虛偽?/p>
微光對你說,要靜觀一切,默默發(fā)出光與熱。
我失去了激情。
我越活越理性,越來越怕犯錯誤,但我又隱約感到,總是正確的人生也極其無趣。盡管如此,我還是很難去犯錯誤。
我感到理性是個白發(fā)蒼蒼的長者,有意無意的,他成了個騙子,在欺騙著我。
我感到激情是個青春逼人的朋友,漸漸我們沒有了共同話題,他正在離我而去。
在我有激情的時候,我曾經(jīng)想要一個大海,雖然得不到,卻可以身在其中?,F(xiàn)在,我擁有的只不過是個小池塘,雖然得到了,卻覺得沒意思。
我失去了激情,而且有時我也有意無意間成了騙子,對別人說,這是錯的,那是不應(yīng)該的。
看到年輕人發(fā)言時有些狂傲,我竟也在笑他們不知天高地厚了。
有的人活到六七十歲時,仍然激情滿懷,他們的激情是從哪里來的呢?
弱者是怕被別人看不起的,我曾經(jīng)有過那樣的時候,現(xiàn)在卻漸漸沒有了那種感覺。我想這并不意味著變得強大了,這大約是我從來不愿意,或不會去看不起別人,哪怕對方一無是處,一文不名。
有人說,有些人的所做所為確實讓人不敢恭維。
我承認(rèn),他們的認(rèn)識是有道理的。
有人說,確實有些人強,有些人弱——人人平等是不可能的。
我承認(rèn),他們的說法有一定道理。
我又覺得,一個人看不起另一個人是可笑的,而且,他有什么資格看不起別人呢?
人與人雖說無法真正在社會中獲得平等的地位,但人至少在精神上是平等的。如果人可以,并且有權(quán)力蔑視不如自己的人,那么一個沒有文化的但身強力壯的農(nóng)民就可以有能力,有權(quán)力殺死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科學(xué)家、一個政治家?
要從內(nèi)心里憐惜并善待弱者,因為他們與所有人擁有平等的生存與發(fā)展的權(quán)力,因為他們與我們一樣是人,同樣有著神圣的靈魂。
看不起弱者,有時是對強者的一種討好,一種派別站隊,很多人明白,那是他們獲得成功的手段。事實上,很多獲得成功的人,越來越具有的那種優(yōu)越感,那種強勢與霸道,正形成了許多弱者的痛苦因由之一,也正形成了社會不安定的因素。
真正的有修養(yǎng)的人視人如己。
如果說寫作與發(fā)表是一種自我表現(xiàn),我絕對算得上是愛表現(xiàn)的人。我不像我想象的那樣可以長久沉默下來,不為人知,或讓外界感到我有一些神秘感。
愛表現(xiàn)自己的人通常會讓真正有學(xué)識和修養(yǎng)的人討厭,但我還是不愿意為了那樣一些人的看法而控制自己。
事實上,我已經(jīng)控制自己了,只是永遠都做不到那些人所期待的樣子。
事實上,那些人不會期待誰怎樣,他們只不過是認(rèn)為,人盡量地少表現(xiàn)自己是好的——省得讓人認(rèn)為你膚淺,認(rèn)為你不成熟,認(rèn)為你缺教養(yǎng)。再說了,你又有什么值得表現(xiàn)和顯擺的呢?
那些人有他們?yōu)槿颂幨赖臏?zhǔn)則,我一直都認(rèn)為,他們那樣想,那樣做是對的,他們往往才是能成就大事兒的人。
無數(shù)事實證明了,謙遜有利于一個人的發(fā)展,而總是愛表現(xiàn)的人很難成什么氣候。
愛表現(xiàn)是種病,我得了這種病,不知什么時候能好起來。
感到疲于奔命,倒不是干了多么重的活兒,不過是在較長的一段時間里持續(xù)做了許多的事,而且仍會有許多的事在等待著自己做。我感到自己就如希臘神話中因為綁架了死神,觸犯了眾神的西西弗斯,被罰著反復(fù)地把一塊巨石推上山頂。
生活中的事,工作上的,寫作上的,許許多多的事情都要在相應(yīng)的時間里解決掉、處理好,只能馬不停蹄,夜以繼日。有時忙得忘記了吃飯,有時吃飯也不過是潦草著扒上幾口。似乎總有做不完的事情在等著,讓自己坐下來,或者走出去,去完成。雖說也有閑下來的時候,可閑著的時候也要看看書,想點事兒。用于娛樂的時間很少,陪伴家人與朋友的時間似乎也不夠多。我經(jīng)常感到疲憊不堪,可有時還是不能停下來,好好睡上一覺。
有時我希望自己生一場病,似乎只有那樣才有機會放下要做的事,好好休息一下。有時我幻想不用再忙別的工作,也不用操心生活中的雞毛蒜皮的小事,只是去寫作便好了??墒聦嵣?,僅寫作這一樣事,就足以消耗掉我所有的時間與精力。因為總有看不完的書,想不完的事,有太多想要寫的,需要解決的問題。
除了小的時候,后來再也沒有胖過,我羨慕身上有肉的人,感覺他們才是有福氣的人。有時在鏡中端詳著自己消瘦的樣子,疲憊的神情,我忍不住有些可憐自己。
我渴望改變。
例如變成物質(zhì)主義者,去追求現(xiàn)實中看得見摸得著,人人都在渴望的東西;例如在不講手段時謀取自己的發(fā)展,特別功利化地去寫作,名利雙收;例如,性子急的我想慢下來,變得從容不迫;例如不再在意本可以不在意的人和事,變得更強大些;例如變得更沉默,讓自己顯得成熟些。
我還是有了變化,卻并未從根本上發(fā)生變化。有誰從根本上發(fā)生了變化嗎?我想,一個人有了大的變化,他便超越了自我,獲得了某方面的成功。對成功者外人多有羨慕,但成功也需要付出代價,有的人用身體的健康換得了成功,有的人則用靈魂的畸型換得了成功,渴望成功的你愿意嗎?
人總歸要發(fā)生一些改變的,但不忘初心應(yīng)是做人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