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斌
馬大寬以前不會玩象棋,在知青點時吳力他們下棋,他嫌吵得慌,總是躲老遠的??墒呛髞眈R大寬竟鬼使神差地迷上了象棋。
馬大寬最開始著迷的是打架。
知青都是不到二十歲的年紀,乍一離開家,來到廣闊天地,便像斷線的風箏,失去了約束,打架是他們的家常便飯,五大三粗的馬大寬樂此不疲。別看馬大寬外表粗獷,但腦筋靈活,別人打架一般都是沖動型的不計后果,他卻不同,總是能找個理由,做到師出有名。所以他打架贏了,不僅把對方狠狠地收拾了一頓,還總是能找到脫開干系的理由。
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很快,馬大寬就遇到了一個硬茬。
那天,大隊組織開展農(nóng)田基本建設(shè),女知青肖潔因沒完成土方量,收工時,被生產(chǎn)隊長單獨留下訓話。
當大家都拖著疲憊的身子,扛著鐵锨往回走時,馬大寬發(fā)現(xiàn)了肖潔沒在人群中,他立刻預感到了什么,轉(zhuǎn)身便返回到工地。
隊長對肖潔的美貌覬覦已久,卻一直沒有機會下手,今天終于找到個合理的理由把她留了下來。在簡易的工棚里,隊長的軟硬兼施都被肖潔言辭拒絕,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撲上去把她緊緊地抱在懷里,想在這荒郊野外的工棚子里來個霸王硬上弓。
馬大寬趕到的時候,肖潔被隊長抱在懷里撕扯著衣服,一張胡子拉碴的嘴也在肖潔粉嫩的臉上直拱。馬大寬一腳踢開房門,大喊一聲:“住手!”隊長打了個愣神松開手,轉(zhuǎn)身一看,就馬大寬一個人,呲開滿嘴黃牙,不屑地說:“小樣,誰的褲襠沒扎住?把你漏出來了?”隊長四十多歲,身強力壯,家里哥們八個,平時在生產(chǎn)隊里無人敢惹,他怎么會瞧得起小毛孩子馬大寬?
馬大寬知道隊長的家勢,也知道隊長身手也矯健,但是他很喜歡肖潔,眼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被隊長侮辱,心里知道打不過隊長,但卻毫無懼色,拎著锨來到隊長跟前,大義凜然地斥責:“你身為隊長,竟敢在光天化日下耍流氓?”隊長惱羞成怒罵道:“你個小鱉犢子,要找打???”馬大寬眼珠一轉(zhuǎn),伸手把鐵锨遞了過去,鎮(zhèn)定地說:“來!你用這個劈了我?!?/p>
隊長抄起鐵锨,比量兩下見馬大寬紋絲不動,沒敢下手,便把鐵锨放了下來,用雙手拄著,下巴磕在手臂上,輕蔑地端詳著馬大寬。見此情形,馬大寬迅速搶前一步,抬腳把隊長手中的鐵锨踹到地上,抓起锨劈頭就砍,馬大寬也沒想把隊長砍死,但他猜測隊長肯定會躲避。果然,眼見鐵锨劈下,隊長本能地側(cè)頭,腦袋雖然避開鐵锨,肩上卻重重地挨了一下,立刻鮮血淋漓。隊長盡管平時蠻橫,在村里,從沒遇到過敢跟他動真格的人,一見這陣勢,是真害怕了,他沒等第二锨砍下,便捂著傷口跑了。
馬大寬沒有追趕,鎮(zhèn)定地領(lǐng)著驚魂未定的肖潔回到知青點。當晚,知青們?nèi)巳苏碇F鍬、鎬把睡覺,并且安排了兩個人在門口站崗。他們沒有怪罪馬大寬惹了禍,這幫血性青年,最痛恨的就是這樣的村霸,他們在伙伴們遭受危機的時候,自覺地抱成團。按照他們的揣摩,隊長的八個弟兄們肯定會來報復。大家商量好了,如果他們敢來,就和他們干!沒想到一夜無事。天亮了也不見人來,正當大家揣摩隊長是不是被打怕了時候,公社人保組的人來了,人家?guī)е鴺屇?,而且代表著政?quán),這幫年輕人再怎樣也能分出個輕重,只能任由著馬大寬被扭送進了學習班。
那時的學習班,是改造壞分子的地方。八平米左右的一個房間,關(guān)押了五個地富反壞右分子。馬大寬一肚子怒火無處撒,進來后就為搶炕頭欲伸手動打,幸虧一個抄著外地口音,帶著膠布纏腿破眼鏡,滿頭花白頭發(fā)的人攔住了他。
“眼鏡”和氣地說:“小兄弟,同是天涯淪落人,到這里就別逞強了?!?/p>
馬大寬很反感地說:“我是知青,誰跟你們一樣?”
“眼鏡”雙手一攤,不無譏諷地說:“你是知青不在知青點待著,跟我們湊什么熱鬧?”
“我是被冤枉的!”
“呵,呵,我們誰應(yīng)該進來?哪個沒有冤情?”
看著馬大寬一時無語,“眼鏡”又勸道:“既來之,則安之吧。我來教你出氣方法好嗎?”
馬大寬下意識地點點頭,雙眼盯著“眼鏡”從行李卷里抽出了一副用包裝箱紙板手撕出的象棋,蹲到地上用手指甲畫出一個棋盤,邊畫邊說:“這可是好東西,從這個攻伐中,能把你心中的怒火發(fā)泄出來?!瘪R大寬也是百無聊賴,就耐著性子看他擺弄著紙做的棋。
馬大寬雖然好勇斗狠,人也長得粗大,但是腦子快,學啥都很有靈性。 “眼鏡”以柔克剛,慢慢馴服了他的急躁性子,把他的心思引領(lǐng)到棋藝上來。很快,馬大寬就學會了“大刀剜心”、“鐵門栓”等一些攻殺手段。馬大寬漸漸癡迷于象棋的玄妙中。
馬大寬被關(guān)押后,肖潔急壞了,四處托關(guān)系找人,其他的知青也寫信向上級部門反映情況。一周后,馬大寬被釋放了。臨走時,他要給“眼鏡”磕頭認師。“眼鏡”攔住他說:“慚愧,我這兩下子怎敢收徒?有機會讓你認識我夫人,她可是正宗象棋世家?!?/p>
馬大寬返回知青點,啥也不說,主動張羅著和幾個高手下棋。大家沒想到,一聽到棋盤響就頭疼的馬大寬去蹲了幾天學習班,竟然成了象棋高手,就連知青中的棋王吳力,贏他都非常吃力。大家開始對馬大寬刮目相看了。
一九七九年,隨著全國知青大返城,馬大寬領(lǐng)著肖潔最后離開了知青點。他們結(jié)婚時知青點的伙伴們大都到場祝賀。那天,棋王吳力喝醉了,酒席散了,大家都走了,吳力卻仍不走,非要纏磨著和馬大寬下棋。馬大寬無奈,只能連輸了三盤棋,才勉強把吳力送走。但從那天后,吳力經(jīng)常到馬大寬家下棋。
馬大寬和肖潔回城后,雙雙被分到一家街道辦的小紙箱廠。廠長是個年近六十的大娘,不到二十人的工人隊伍幾乎都是大媽大嬸。馬大寬在廠里基本上包攬了全部苦、臟、累的活不算,還成了大家取笑的話靶子,廠長經(jīng)常教育他:要搞好群眾關(guān)系,不要整天耷拉著臉子。馬大寬每天都窩一肚子氣,回到家里就跟肖潔找茬發(fā)火。
肖潔不光人長得秀氣,脾氣也很溫柔。在眾多的追求者中,能被馬大寬追到手的原因,主要就是沖著馬大寬仗義,覺得跟著他不能挨欺負。沒想到,結(jié)婚不到兩年,肖潔就被磨成了潑婦。兩口子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最讓馬大寬生氣的是吳力總是摻合在其中,并且每次都是旗幟鮮明的一邊倒,幫著肖潔數(shù)落馬大寬。
馬大寬把對吳力的氣都撒在了下棋上,他把車、馬、炮等棋子視為投槍、匕首狠狠地刺向吳力。每當贏棋時,就仿佛手刃了仇敵一般產(chǎn)生極大的快感。
吳力早馬大寬一年回城,回來后,身為街道書記的老爸托關(guān)系把他安置在地震臺。他經(jīng)常在馬大寬兩口子跟前炫耀他的工作好。每當這時,馬大寬就會反唇相譏:“一個清水衙門,顯擺什么?要是混上大蓋帽還不把你嘚瑟死?”
吳力聽了這話,就如刀剜心,這也正是他的心病,他也很眼熱那些在有權(quán)有勢部門的同學,整天酒店、舞廳、麻將桌。他心里明白,自己老爸就這么大能耐,能給自己安排這個工作也算盡力了,只得隨遇而安。
吳力被噎住后,也把氣撒在棋盤上,兩人的棋盤上每次都會出現(xiàn)刀光劍影。不光斗棋,同時還斗嘴。吳力把馬大寬的每步棋都評為臭棋,因此,干脆就稱馬大寬為“老臭”。吳力有愛悔棋的毛病,就被馬大寬稱為“老賴”。
兩人的廝殺一直持續(xù)了一年多,這期間,馬大寬的棋藝水平大有提升,小城中的很多高手都敗在他的手下??墒呛髞沓霈F(xiàn)了一件事,才讓他封了棋。
那天,馬大寬出差。在火車上,他照例拿出一副旅行象棋,周圍的旅客一見,立刻有人過來。他便跟坐在對面的一個銀發(fā)老太太商議,讓她跟來和他對弈的人換座位。老太太只答應(yīng)可以往旁邊挪一下,馬大寬只好跟坐在旁邊的另外一位女士請求,這位女士本來就嫌他們下棋鬧騰,便痛快地走了。
馬大寬的棋擺上后,沒費什么周折,接二連三砍下三人后就沒人再敢上了。他便自言自語地說:“沒意思,滿車遇不到一個像點樣的手兒。”他剛要動手收拾棋盤,一直坐在對面的銀發(fā)老太太突然說話了:“年輕人,我老太太陪你玩一會,咋樣?”馬大寬一聽這話,“噗嗤”一聲笑了,說:“老太太也會下棋呀?我騰地方,你們誰陪老太太玩?”邊說邊掏出香煙準備出去。老太太把他攔住說:“我們下點注總行了吧?”馬大寬自恃水平高,根本不把老太太放在眼里,一聽有賭注便來了興趣,他跟老太太商定一盤棋賭資100元,老太太毫不猶豫接受了,并且提出讓馬大寬執(zhí)先。
馬大寬略做推讓便開了棋。仙人指路開局,幾步棋就車、炮助力,馬踏敵營,中局已是先手在握了。馬大寬一得意就習慣地瞄一眼對手,看到老太太竟絲毫無懼色,嘴角微微上翹,流露出一絲冷笑。馬大寬覺得詫異,仔細審視了一遍棋局,不僅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那匹突入敵陣八面威風的戰(zhàn)馬,因后援不濟已身陷絕境。隨之而來,老太太驅(qū)車躍馬,揮兵掩殺過來,最終,馬大寬回天乏術(shù),只得認輸。掏出100元放桌上,悻悻地說:“沒看出來,老太太棋還不錯,不過我也是大意失荊州,走了個大漏勺,再玩肯定不會讓你贏了?!?/p>
正準備起身的老太太一聽這話又坐了下來,不屑地說:“再來三盤,你只要能和一盤,就算你贏,咋樣?”
馬大寬惱羞成怒,梗著脖子說:
“行!你得讓我看看你帶了多少錢。”
老太太掏出錢包扔過去,馬大寬一看鼓鼓的,也不好意思打開看,便接著開局。
馬大寬提起精神,全神貫注地審視每步棋,這次可不敢輕舉妄動了,攻的是步步為營,守的是密不透風。進入殘棋階段時馬大寬多了一炮,老太太多出兩個過河卒,馬大寬見兩卒離九宮尚遠,審時度勢,發(fā)起了強攻。仿佛四兩撥千斤,老太太幾招就輕而易舉化解了攻勢。再看那兩個小卒已逼住了將門,馬大寬只得推枰認負。顫微微又拿出了100元。在眾人的笑聲中,擺棋再戰(zhàn)。
馬大寬無論怎么努力,都避免不了被小卒將死的結(jié)果。這三盤棋如出一轍,他看出老太太故意每次都用小卒取勝,知道這老太太高出自己好幾個層次,心悅誠服地說:
“大姨我服了,這是我最后的100元了,能給我留下嗎?”
“行啊,讓我打你一個嘴巴子你就可以把錢全收回去?!瘪R大寬立刻把臉伸過去,老太太的巴掌卻沒有真的扇過去,她嘆口氣說道:“這是讓你長點記性,你要知道人外有人,要懂得尊重人?!?/p>
“大姨,我想跟你學棋,能教我?guī)渍袉???/p>
“想學棋你現(xiàn)在還不夠格,你應(yīng)該先學會做人,棋如人生。你知道你的棋差在哪里嗎?”
馬大寬疑惑地問:“我正納悶,每盤棋,我開局都占先,是不是我的殘棋功力不行?”
“你的行棋,跟你的人一樣,殺心太重。你只重視車、馬、炮這些主力子力的攻殺,而忽視了對士、相和小卒的運用,反觀你的為人肯定也是目中無人。寸有所長、尺有所短,棋盤上也是如此,各種子力都有自身的價值,厚此薄彼沒有全局觀念,你怎能不吃虧?”
馬大寬似有所悟地不住點頭,喃喃地說:“哦!怪不得你每次都是用小卒贏我,是不是想讓我明白個中理念?”
老太太聽了這話,笑著說:“你小子還真有點悟性,我用小卒贏你也是想讓你明白我的四兩撥千斤,殺心太重不一定能奏效,下棋跟練武同理,武字拆開就是止戈,下棋的高境界也不是單純的攻殺,功夫在棋外,先學會做人才能下好棋?!?/p>
“大姨,您若不嫌棄,我真想拜您為師?!?/p>
“拜師就免了,我馬上下車了,我隨便嘮叨這幾句,你好自為之吧?!?/p>
這時,車上的廣播已提示列車馬上到站,
馬大寬急著請求:“師傅,您是哪里的?我以后怎么跟您聯(lián)系?”
“你千萬別叫我?guī)煾?,你還是把我當做一個過客吧?!闭f完,便攜起簡單的行囊,頭也不回地向車門口走去。馬大寬不由自主地跟到車門口。 在車門口,他看見一個戴眼鏡的老頭接過老太太的行囊。馬大寬認出了那個戴眼鏡的老人就是給他象棋啟蒙的師傅,便激動地喊:“師傅!師傅這些年你去哪里了?”邊喊邊要下車。列車員攔住了馬大寬,關(guān)上了車門。
出差回來后,馬大寬再跟吳力下棋時,心態(tài)平和了下來。不管吳力的話怎么夾槍帶棒,也勾不出火了,棋盤上再也沒有了戰(zhàn)火硝煙。
馬大寬就像變了個人,臉上整天陽光燦爛,嘴也甜了,人也不懶了,廠長感覺很奇怪,馬大寬有事沒事總往廠長家跑,到了家里就主動找活干,很快就得到廠長一家人的好感。特別是,他把最讓廠長頭疼的銷售難題給解決了。馬大寬下鄉(xiāng)插隊的地方是果產(chǎn)區(qū),他利用休息時間拎著兩瓶酒回去找隊長,一頓大酒喝出了感情,這一趟,談妥了果箱的長期定單,救活了廠子。
不久,廠長退休了,把位置讓給了馬大寬。很快,馬大寬不負眾望把事業(yè)越做越大,廠子規(guī)模已擴大到四十多人了,產(chǎn)值也像翻跟頭一樣上升。
這時,產(chǎn)改的風刮進了小城,馬大寬得知了企業(yè)必須與機關(guān)單位脫鉤,便有了新打算。自己的廠子歸街道辦事處管,而吳力的父親是街道書記。
當天晚上便把吳力約到小城中很有名氣的和順坊大酒店。
兩人推杯換盞一番后,都有了醉意。馬大寬拍著吳力的肩頭親切地說:“大哥,兄弟勸你別在地震臺混日子了,跟你老爸說一聲,把廠子承包給我,你也到我這來,兄弟肯定讓你跟我一起發(fā)財,別再讓嫂子跟你過清貧日子了?!?/p>
吳力雖有醉意,可也看不得馬大寬的炫富??邶X不清地說:“我的工作咋不好了?起碼是鐵飯碗,不像你們暴發(fā)戶,有今天沒明天。我媳婦不用你管,你管好自己媳婦吧!”
馬大寬心里一動,酒醒了一大半,忙問:
“我媳婦怎么了?”
“什么你媳婦,是誰媳婦還說不好呢?!边呎f邊發(fā)出冷笑。
馬大寬似有所悟,這才想起來吳力當初也追求過肖潔,而吳力一直以來都去家里下棋,這家伙應(yīng)該是還有別的心思吧?若是按照馬大寬以前的性格,想到這一層了,立馬會掀翻了桌子,把眼前這孫子一頓胖揍。但是,當時他壓住了火,盡管一肚子氣,他的臉上還是笑著。
酒局結(jié)束后,馬大寬回到家里,肖潔忙前忙后給他沏茶倒水,一杯茶下肚,他逐漸冷靜下來,試探地問:“我不在家時吳力那家伙來過嗎??”肖潔若無其事地回答:“來過兩次,我都沒讓他進屋?!瘪R大寬望著妻子清純的目光,溫柔的眼神讓他對自己內(nèi)心的想法內(nèi)疚。同時,把心放回到肚里了。沉默了一會,他掏出一疊鈔票扔給肖潔:
“明天你找吳力喝點酒吧?!毙嵲尞惖貑枺骸笆裁匆馑??”
馬大寬無可奈何地說:“我想要廠子,只有你能讓吳力和他爸說。”
肖潔杏目圓睜,怒沖沖地質(zhì)問:“你要出賣我?”
馬大寬避開肖潔犀利的目光,眼睛里閃著狡黠的光,自語般地嘟囔:“我知道他對你有意。我呢,丟卒保車。咱倆各取所需?!?/p>
“啪”肖潔一記耳光打在他的臉上,氣憤地說:“他是他,我是我。我對你啥樣你不知道嗎?”
挨了耳光,馬大寬不怒反而笑了:“我就知道我的女人沒錯,我逗你呢。”他還要再說什么,電話響了,他拿起電話聽筒。不知對方說了什么,馬大寬激怒了,用肖潔好久沒有聽到的粗獷的大嗓門喊道:“閉上你的臭嘴,廠子我不要了。我老婆就是我的老帥,她永遠不會出九宮的!”
說完,馬大寬響聲很大地放下電話聽筒。 肖潔溫柔地望著自己的男人,把頭依偎到他寬大溫暖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