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

□何苾

曾想

曾想擁有一棵樹，等待燕子回來

其實，把根深深扎在土里

葉落或是花謝，喜鵲都會躍上枝頭

曾想手捧著獎杯，等待掌聲響起

其實，做一個最好的自己

無論鮮花于誰，大拇指都會為你翹起

曾想站在地平線上，披朝暉染夕陽

其實，挽起褲腿跋山涉水

陽光不僅在你的臉上，也在心里

曾想知道花粉過敏起于哪個年代

誰才是第一個過敏者

其實，只需知道不同的季節(jié)不同的花

曾想讓時光倒流，重學說話，重學邁步

其實，腳踏實地走好余生的一分一秒

那圣殿里有一盞燈就是你的眼睛

我喜歡簡單

我很簡單，

簡單得比零還空。

我繼承村莊的個性，

在幽靜的土地上清醒。

炊煙是我給天空的禱告，

乞求一片金黃的田野。

我把喜鵲的尖叫制成梵唄，

向夜晚的屋脊念誦。

我像屋頂上的青瓦，

給人擋風遮雨。

又像一堵白墻，

只要誰愿意涂抹，

什么顏色我都接受。

也像山下的小溪，

任憑路過的人飲去多少。

我吃著井水長大，

難免坐井觀天，

而心的清澈可以見底。

田埂磨厚的腳掌，

與泥濘最親最近，

即使踏著荊棘也不覺生分。

我是牛的伙伴，

知道青草的珍貴，

掂著犁的分量。

我擁入城市，

習慣了擁堵，

習慣與鄰居陌生相處，

習慣與寵物親近。

我不習慣把筷子伸進他人的菜碟，

也不習慣拿別人的杯子飲水。

我的口說出骨頭里的話，

不在陽光里尋求遮臉的葉子。

我是一張鋪在燈下的白紙，

藏不住半點墨跡。

云按自己的方式飄零

月光趴在山坡，

聽一片森林的鼾聲。

守夜人踩疼燈影的尾巴。

趕路者浮動的影子，

在坎坷的路邊抽搐。

他牽著自己的身軀。

一塊石頭在湖面露頭，

陽光的指尖輕輕一彈，

水深處被藕絲糾纏。

一滴露珠嫣然一笑，

騎在竹枝弓起的背，

瞅著雞毛信的腳趾。

吽吽聲把田野叫醒，

樹梢舉起了掃帚，

清潔一堵陳舊的墻。

靈魂鑲進白色石磚，

藍色的夢掀開大廈的窗幔，

一片云按自己的方式飄零。

為你寫詩

總是在燕子銜泥的季節(jié)，

我為你寫一首詩。

詩壘起了一座山。

飛禽的影子漫過松針和花瓣，

跳躍在耀眼的積雪。

峭壁處凍結(jié)著你攀登的姿勢，

那懸空的腳印串著一個故事，

故事里有一雙血浸的冰爪。

你搖動陽光，

不愿太陽西落。

詩流成了一條河。

你的眼睛在舵上旋轉(zhuǎn)，

即使夜里也不曾打個盹兒。

你把瀑布的眷戀捎給大海，

在碼頭拾起海燕掉落的羽毛。

你剪裁波浪，

為船舶披上風衣。

詩在我的心底燃燒，

那溫度溶化了時間。

我唯恐炙烤了你的手，

而你寧愿熔化自己。

我曾用鋼鐵般的文字和羽毛似的句子，

對太陽傾情，對星月訴說。

而今我用血脈蘸上西邊的紅霞，

為你寫詩，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