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立國
今年的七月不同往年,真熱。尤其是位于中原腹地的邢臺,剛剛進入七月的門檻,就成了“熱老虎”天。因參加河北省散文學(xué)會采風(fēng)活動,只身來到邢臺,剛踏上這塊土地,頓感進入到了一個大的自然的“蒸籠”里,一絲風(fēng)都沒有,太陽火辣辣的,把地面烤得滾燙滾燙,空氣仿佛凝固了,使人感到窒息。
慶幸這次采風(fēng)的地點,沒有被安排在市里或離市區(qū)不遠處的平原某個地方,而是位于邢臺市西部六十多公里外太行山區(qū)的天河山景區(qū)。這里是牛郎織女故事的原生地。早就聽友人介紹過天河山的絕美,尤其是這里的夏天,對于有著“天河配”凄美故事的天河山來說,更是一個最富羅曼蒂克的季節(jié),在那雨水豐足,空氣濕潤的翠綠山巒和林海間,隱藏著無數(shù)的詩情畫意。
山風(fēng)吹開窗戶,雀兒在外邊嘰喳撲飛。嘰啾、喳喳,似乎在喚叫那些酣睡的人:起來,起來,早晨多好,黑夜已經(jīng)過去了。天河山醒了!
在雀兒嘰喳的喚叫聲中,我驚然坐起。或許是因昨天來天河山一路上的舟車勞頓,累了,同屋的伙伴還在睡,我輕輕下床,走出了屋子。太陽尚未出來,東邊正朦朧發(fā)白。夜,正向地球別的部位移去。清晨,整個天河山區(qū)的空氣夠新鮮,潮潤清涼的空氣一下沁入肺腑,讓我從精神上頓覺一振。呵!這不是城市里千萬人呼出又吸入的空氣,這是山嵐霧氣過濾后的空氣,帶著山林間草木澀鮮的氣味,它撫著我的皮膚,洗滌著我的五臟,供我盡情地享用!站在室外的走道里,我面對著眼前的山巒,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兩手握拳,擴了擴胸,向前走動,跳了兩下。周身的困痛竟然消失,渾身的肌肉又有了彈性,心態(tài)的活力正在周身流動,哈,我為自己體力的恢復(fù)感到滿意。
恢復(fù)了體力的我,要登天河山去看日出。
天上如果真有神仙,他站在高高的云端里朝塵世間望一眼,就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這樣一幅情景:綿綿的天河山叢嶺之中,有一條金線般的羊腸小道,小道上蠕動著一個螞蟻似的人。這個人就是我。是我在登天河山中的一座山。我登山的勁頭十足,從一座扇形的峰巒那邊,奔到銀鏈似的河流這邊,還在不停歇地向著前面。我想自己這攀援的勁頭,不怕路途奇險的韌性,恐怕連神仙也得感動吧?
在我攀援的過程中,枝葉上的露水彈在臉上,癢癢地舒服,柔柔地愜意。同時感覺腳下的山嶺,綠樹青草一層壓住一層,不露山石土色。初看,碧綠蔥蔥;細看,發(fā)著幽藍;再看,竟是黑的……這意外的靈氣,真是難言奇妙,讓我的思緒在腦中涌動。而我只能默默享受這內(nèi)在的和諧,變化著卻又無從捉摸的旋律。
抬頭望,天河山主峰傲偉聳立,皓然晶白,靜靜地,靜寂之中藏著一種博大的神秘。
我不知道走了多長時間,才登上了目標(biāo)中的那座山。我甚至不知道是朝著哪個方向攀援的,我對方向一直帶有天生的遲鈍。所以,我至今都五十掛中了,還沒有找到生活的方向,也就可以理解了。爬了近半輩子的山,我一直認為,在大山上,無論你從哪個方向攀援,都是在朝一個方向攀援。所有的方呵!這不是城市里千萬人呼出又吸入的空氣,這是山嵐霧氣過濾后的空氣,帶著山林間草木澀鮮的氣味,它撫著向,只是一個方向,就像世人們說的“條條大道通羅馬”這句俗話一樣,很有哲理性。這多么像一個人的人生,向南向北向東向西,最終走向了塵埃堆滿的大地。而此時此刻,在這綠得一塌糊涂的天河山的山野里,我更像一棵青草。
清晨的山景是美麗的。遠山,淡淡地發(fā)出銀灰,隱隱地在薄霧中浮現(xiàn),那樣虛虛渺渺,可望而不可及。稍近一些的山巒,黑綠綠地透出寒氣……濃白的云嵐涌飛飄來,綠山浮在了白云上;倏地,白云又貼住了山頂,似如山體在朝下移動,一瞬間,拉成條狀的白云又把青山隔成幾層……因此,我感慨天河山的靈動:哈,冥冥上蒼,變幻莫測,莫非在顯耀你的創(chuàng)造力么?
我抬起頭,東邊灰色的天空破了,要日出了,正噴出紅霞來。我站在一塊懸空翹起的巖石上,極目遠視,遠視。
陰郁墨綠的群峰上,橫著一抹鉛灰色云帶,云帶中部撕綻開來,露出刺目奪眼的一點紅。驀地,太陽破了,大了,似一團融化的金水,耀人眼目,濃濃地顫抖。霞光撲向大地、撲向群山,帶著溫度,帶著色彩,帶著不可抗拒的活力,帶著激動人心的氣勢。
升,升,太陽小心翼翼地從天河山的東邊升起來了。
沐浴在初升陽光下的天河山好美!
大凡一座能被稱其為名山,都有其必然性和偶然性。必然也罷,偶然也罷,既然能出名,總有它的原因和理由。天河山自然也有它的原因和理由。雖然天河山比起其它的名山大川,委實矮了許多,小了許多。然而它那美麗的神話傳說,豐美奇麗的景物,眾多的生態(tài)與人文的交織之地,的確給天河山增添了無窮的魅力。
沒來之前,天河山在我心中是個謎。感覺進入天河山就是進入一個遠古的謎,而這個謎是虛幻的,其原因這里是牛郎織女故事的原生地,曾發(fā)生過一個凄美動人的愛情神話傳說。這里的一草一木、一溪一石,處處都留有這對天上與人間跨界情人的履痕,他們的愛情傳說故事演繹著世間摯愛真情,是東方民間文化的經(jīng)典瑰寶。天河山因牛郎織女的愛情傳說故事而聞名于世,被人們稱之為“中國愛情山”。
文人聚會,選擇“中國愛情山”的天河山是對的。因為天河山古老而浪漫的風(fēng),把牛郎織女的愛情故事傳得很遠很遠。再加之文人本身就是愛情故事的編織者,總會朦朦朧朧地預(yù)感到生活中總有美好的東西在等著自己,哪怕是夢幻,是萬分之一的希望,筆下的文字與故事便有了新的傳奇與詩意。
愛情本來就是一所偉大的學(xué)校。它陶冶著人的情性,啟迪著人的智慧。這個學(xué)校的課本是不盡相同的,但是效果卻是相同的,只要人們正確地對待它。這是我對愛情的認定。天河山的山水,一是傳說,二是山,三是水,而山、水、傳說則又都在輕紗般迷離的翠色掩映之中,同時也詮釋了愛情山的一切。
天河山的七月是應(yīng)景的。當(dāng)下,茂盛的植物,已把蔥蘢的夏意表現(xiàn)到最高潮,山板榆老蒼古氣,盤折曲伸看樣年頭不少了,卻矮得出奇,樹頂才達腿膝蓋。有千百種不知名的野花仿佛正在林間做著色彩的競賽。是不是造物者選擇這七月里夏日的天河山來做花卉的大展覽場?我想,是的!你看吧,高山絨繡菊、沙草、石苔在巖縫中出現(xiàn),河濱和森林中的濕地上長滿了艷麗的野玫瑰;在陽光充足的疏林漫崗間長滿了剪夏羅和山菊花;在低洼的山谷里長滿了野鈴蘭和香水花……溪澗縱橫,百泉奔流,在這太行山山區(qū)高曠涼爽的氣候里,翠綠的樹梢上漂浮著雪白的云朵,清涼的溪水,習(xí)習(xí)的山風(fēng)……這天河山里的夏日真是夠安閑幽美的了!
在這幽靜的天河山,人也變得純粹了,仿佛與整個大山融為一體。雖然如此,我感到的不是融入其間,而是面對著天河山——不是全部,而是它的有機部分,每一景點,乃至一棵樹、一塊石、一根草。靜默與感受中,我與它們似乎開始了一場喃喃對語。
走在嶙峋的天河山山峰之間,人覺得置身于怪誕的荒漠,每塊石頭都像個精靈,都有一股令人心寒的陰氣……石峰兀起,石體都裂著紋,像被什么力量壓酥了,活活落落地靠在了一起。房屋般大的石塊歪架在中間空空的兩座石峰上,看樣隨時要落下來,但又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厣诹四抢?。遍地都是小石塊,一塊石片上壘著一塊,最上邊的石塊都帶著尖,像是人鑿后架上去的,卻又不明顯,人爬不了這么高,上不去。在我看來,這分明是一種能接受卻無法破譯的信息,一種大自然神秘的語言在昭示著生命與愛情的永恒。讓人感覺這信息,這語言什么也抓不住,又明明白白存在著。一生終老在人間,是的,這是愛情山的隱語。
讀天河山有趣,趣在何處:是清晨山頂上的金光萬道,穿透淡淡的藍霧,灑向山澗沉睡著的綠林的感覺;是空靜的山林里那委婉動聽的鳥語讓人陶醉;是山澗那嘩嘩的水音有著銅鈴般的回響悅?cè)硕浚皇悄呛拥览锏钠媸?,有著傳說愛情故事的痕跡,磨得圓潤,無了棱角卻使流水萬般形態(tài);是那山石間冒出的綠葉,千枝百態(tài),綠了整整一個山川世界;是那奇形怪狀的老樹,皮都脫盡了,枝干卻像人手似的直伸天空;是那孩子們的歡叫聲,掉進水里翹著滴水的腳丫子哈哈大笑;是那大人們的童心不泯,在這天河山之中又尋回兒時的樂趣。
其實,細細想來,這讓人生趣的應(yīng)該是一種變化,一種豐富,一種新奇和向往。人由鬧市出來,進入天河山這新奇的自然之中,品味這里自然帶來的美景,能不激動,不感嘆,不聯(lián)想,不生情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