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
這是秋天,我描寫了很多次的蜥蜴
在螞蟻和落葉的上空
顯現(xiàn)出巨大的形跡
雷聲像被燒焦的黑炭
卷起在云層里,失去了聲息
這是秋天,圣者們裝束整齊
開始盤踞一些山頭
活佛遍布大地
樹木們舉案齊眉
而那些無法越冬的昆蟲們
正在秋風(fēng)的刀刃上伸長頸子,慷慨就義
你的美德已經(jīng)丟棄,在山塬的表面
荒草雜蕪,比一片森林更為葳蕤
而森林已經(jīng)一排排并排著
倒下去,倒進秋天的塵埃和壞天氣
你的腦子里只剩下稻草,你的胸腔里
填滿了灰;大地足夠廣大、大地
足夠空寂,而你渺小如一只蟲蟻
你比一只蟲蟻大出的部分
足可以忽略不計;一只蟲蟻
和你一起在大地上蹣跚地行動
一只蟲蟻在荒草的叢林里表情肅穆
它不是在哀悼你,它是在哀悼整個大地
如果一瞬只是一個縫隙
那么,一千年該是一片曠野
你經(jīng)過曠野時,曠野廣大
就像是你的疆土
而我和所有的樹木、人群
都被卡在一道道縫隙中
你注視著我們時
目光平靜,你用慈愛之手
將我們輕輕撫摸
然后從困厄中將我們一一解救
仿佛上帝和神明,你站在我們中間
你站在樹木和人類中間
“不,我僅僅是一只狐妖
而上帝和神明,注定用一道縫隙將我卡住?!?/p>
池水碧綠,向天空投下影子
白云在樹梢上
像一群舞者。樹梢也是一群舞者
鳥群在山脊上飛
山脊也在飛——
這時候我身體里的疼痛
正在向世界涌流
我并不想毀滅你的美
我并不愿做一名兇惡的劊子手
扼住你自由出入的通道
我看到的其實只是墻體上的一幅畫
像這世界在很久以前留下的遺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