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墻

刁云濤

《紅樓夢》里到處都是圍墻，困住每個人的身與心。而最高最厚的一堵，是賈府的圍墻。

圍墻當然先是用來防御的。賈家高墻的第一個作用，就是防著家里那些荒唐事兒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正如邢夫人死命攥住“傻大姐”撿到的繡春囊，說：“傳出去怎么得了？！”可見主人們是擔心“傳出去”的結(jié)果的。于是，賈府主子更加青睞于高高的圍墻、深深的庭院，好像它們能擋住外人的目光。

可是真的擋住了嗎？連冷子興這樣的小人物都對寧榮二府里的事了如指掌，更何況還有諸如“西貝草斤年紀輕”之類的坊間笑談了?？梢?，擋是擋不住的。

再論，這圍墻能擋住誰？它擋不住劫走妙玉的飛賊，擋不住來抄家的錦衣衛(wèi)，甚至連焦大的怒斥都擋不住。主人們躲在高高的圍墻后荒淫無道，揮金如土，紙醉金迷，滿以為那高高的圍墻能保住一生的榮華富貴，卻不想它脆弱至極。

賈墻，即假墻矣！

賈府高墻還有第二個作用——禁錮，禁錮人的自由，禁錮人的思想，禁錮人的未來。高墻將寧國府和榮國府的人鎖在里面，李紈是受害者，寶釵是受害者。秋桐、寶蟾、賈環(huán)之流縱有其惡處，但也都是受害者。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被困住，別說沖破圍墻，他們恐怕還會把試圖破墻而出者拉回這個樊籠。

圍墻內(nèi)的賈府黑暗無邊，卻也閃動著一絲光明。寶玉被困在圍墻內(nèi)，可是他心中自有光明，不屈抗爭，從未投降，最終，人們以為他已完全被黑暗同化時，科考后的他奮力一掙，沖破了這堵圍墻，遨游于鴻蒙太空之中。

當然，不僅寶玉，破墻的斗爭從未停止：鴛鴦斷發(fā)、自盡，晴雯屈夭風流，芳官、惜春等相伴青燈古佛……她們最終也成功突圍，或在警幻的太虛幻境，或在塵世檻外的庵里，冷眼注視那仍然存在的圍墻內(nèi)的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

雖然最后賈家似乎“蘭桂齊芳”，圍墻內(nèi)已重歸黑暗平靜，但我知道，賈墻，實為假墻，它再高再厚也遮不住邪惡與荒唐，也擋不住追求自由和幸福的人。

佳作點評

春色滿園關(guān)不住，一枝紅杏出墻來。

一部《紅樓夢》有無數(shù)種讀法，本文作者從賈府的圍墻入手，讀出了自己的看法。墻，可以是防御，也可以是禁錮，可是，賈府之墻，既不能包住賈府丑惡之火不外泄，更禁錮不住人對美好事物的追求。小作者從有形的圍墻寫到無形的圍墻，由實入虛，展現(xiàn)了自己在閱讀中獨特的思考：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題目“賈墻”運用諧音手法揭示主題，言簡意賅。

（陳衛(wèi)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