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蕭
驀然回首是喜歡。
久處如初見,亦然。
告白氣球,風吹到對街
01
考試周過后的第一個班會。
講臺上,班主任生無可戀地翻著試卷,眾人怕被點名批評,紛紛悶頭看書,大氣都不敢出。萬籟俱寂萬籟俱靜時,一聲響亮的“報告”打破凝滯的氣氛。
有人用余光偷瞄,想看清門口站的是哪位英雄壯士。
“喬白啊?!?/p>
班主任一邊念他的名字,一邊翻著試卷,待看到某個數(shù)字后,大發(fā)慈悲地宣布,“老規(guī)矩吧?!?/p>
眾人驚喜地對視一眼。他們班有不成文的規(guī)定,遲到的人要唱首歌,同學們說“通過”,才可以回到座位,而眼下班主任能有這份閑情逸致,似乎表明,他們的成績還過得去。于是也不管喬白哼哼唧唧,把一首《告白氣球》唱成什么鬼德行,全班掌聲雷動。
開玩笑,沒有這位英雄當靶子活躍氣氛,沒拿到年紀第一名也可能是罪。
英雄回到座位,憤憤地瞪了一眼一邊奮力鼓掌的晏聲。偏偏她這個罪魁禍首還一臉的幸災樂禍,也不想想,要不是他好心載她一起到的學校,他怎么會遲到?!
一整個上午,喬白都享受著來自班級的如沐春風的待遇,中午,晏聲笑嘻嘻地來喊他去吃飯,卻遭到了他橫眉冷對的漠視。
喬白傲嬌地扭頭,和后桌的男生勾肩搭背,約著去校外吃大餐,也不管身后晏聲故作難過,對著他的背影大聲控訴:,“茍富貴,已相忘!”
這種“你不理我,我也不跟你說話”的狀況,一直到放學值日才打破。她回家總歸還是要他載的吧?他喬白想著。于是,值日的時候,他歪著頭,靠著窗,大爺似的坐在桌子上,態(tài)度頤指氣使。
“左后方?jīng)]有掃干凈,落下了一張個紙片?!?/p>
晏聲回頭,沖他翻了個白眼,那里明明什么都沒有好嘛。
“就后邊???你眼睛眼神是不是不好使?!喬白繼續(xù)嚷嚷著指揮。
今天抽的什么西北風!晏聲怒了,把掃把往桌邊一放,丟下一句“你行,你來啊”,然后改去擦黑板了。
喬白一把跳下桌,慢悠悠地踱著步走過去一看:咦,不是紙片,是有點掉漆啊。
接下來,喬白都很老實,乖乖地處理掃完了剩下的垃圾。等他收拾完回頭,他看到晏聲正吃力地踮著腳尖在擦高處,小短腿有點不夠用,最上方夠不著。
他嘿嘿笑著,幸災樂禍地給她打氣:,“再加把勁兒啊。”
晏聲咽了一口怒氣,不理他,固執(zhí)地跳一下、擦一下,像個小皮球般滑稽。要是在擱往常,她早就拿著掃把追著他喬白滿教室跑了,但今天他喬白抽風,她也就鉚卯足了勁不跟他開口,懶得理這個神經(jīng)病。
倒是喬白,原地站了幾秒后,終于看不過去了,走到講臺上一把搶過她手里的黑板擦,利索麻溜地擦干凈了,瞄到晏聲落滿白色粉筆灰的劉海的白色粉筆灰,還惡劣地吹了一下。
粉末簌簌往下飄,晏聲兇巴巴地轉(zhuǎn)身,忍無可忍:“喬小白!”
她太氣憤,而忽略了距離。這一轉(zhuǎn)身,她的晏聲鼻尖幾乎要貼著喬白的下巴,他一只手還撐在黑板上,看起來像把她圈到了懷里。
喬白似乎并沒有意識到眼下這個姿勢有多曖昧,還不服氣地低頭問,“干嗎嘛?”
他這一低頭,半張臉幾乎貼著她。少年輕微的鼻息近在咫尺,晏聲眨眨眼,腦子里想到什么了不得的畫面,慌亂地、狠狠地狠推他一把逃了出去走開了。
喬白一臉莫名其妙,等他回頭,好心情卻瞬間消失無蹤。教室教師門口站了個身影,正親密地沖著晏聲喊:,“聲聲?”
啪啪兩下,將黑板擦上的粉塵拍落,喬白不悅地走到門口,問,“:“有事嗎?”
晏聲拎起書包,臉上還有剛從窘境里帶出來的一絲微紅,悶聲說,“:“林羽晗找我有事,我先走了。”
喬白愣了兩秒,將那人從上到下打量了兩遍,終于從眼鏡和發(fā)型上將林羽晗認了出來————他就是給晏聲遞信的人。
今天早上,喬白他在校門口放下晏聲去存車,出了拐角,甫一抬頭,就看到這小子遞給晏聲一個花花綠綠的信封。他忙側(cè)身生躲起來再觀察,結(jié)果,看見晏聲笑瞇瞇地把信封塞到書包里,眨眼忘了還有他這號人,居然就和那小子他肩并肩走了?
喬白一激動,腿憤憤地一蹬腿,整排的自行車都像多米諾骨牌般一輛接一輛地倒下了,所以,他才遲到??申搪暷?,居然放學還跟那小子他一起走?這……這是要混在一起的節(jié)奏嗎?
喬白重重地鎖上門。他跟晏聲住得的近,打小就在一個班,眼下這心情,就像自己為了多攢點能量每天幫忙跑腿多干活,好早點在螞蟻森林種一棵樹,結(jié)果一覺醒來,能量被別人偷光了不說,連樹苗都被人惦記上了。
他很生氣。
02
隔天課間,喬白一下課就跑出來趴在走廊欄桿上,一副吊兒郎當?shù)臉幼印?/p>
他瞇著眼,不懷好意地打量來往的人,瞧見目標出現(xiàn)時,才懶洋洋地抬著下巴問:,“那人是誰啊?”
隨行的兄弟還以為是個姑娘,回頭一看,頓時興致趣缺缺:,“二班林羽晗唄,看他那副眼鏡你也能猜到,就是那個學霸林羽晗?!?/p>
喬白輕哼一聲,冷不丁地問:,“我好看,還是他好看?”
隨行兄弟腦中被一萬個問號占滿刷屏,最后求生欲很強地說:,“你笑起來很好看。”
喬白對著玻璃窗上映出的半透明的影子,咧嘴笑了笑,很滿意這個答案。
教室里,晏聲正轉(zhuǎn)著頭活動頸椎,余光瞥見什么明晃晃的東西在閃,一扭頭,瞧見窗外露著一排白牙傻笑的喬白,跟地主家的傻兒子似的。從早上她在樓下見到他開始,他就不是很正常,上學路上花開了一路,他也不跟她說話,問他早飯想吃什么,他哼一聲,別扭地不肯看她。
“男人心海底針。”晏聲皺眉,小聲嘀咕一句。
熬過兩節(jié)課,眼看就到了吃中飯的時間,喬白趴在桌上聽到敲桌子的聲音,滿心高興地想,晏聲總算認識知到錯誤,來哄他了。
他在臂彎里蹭了蹭,睡眼惺忪地裝無辜,問:,“干嗎嘛啊?”
“晚上我可能晚點才能去圖書館,你等會兒我?!?。
很早前他她們就約好的,雷打不動的,每周五去圖書館。喬白懶散懶懶地應了一聲,聽到晏聲又補充:,“別睡了,快去吃飯吧。”
他勾起嘴角,一句“那你請我吃咖喱雞腿飯”還沒說出口,晏聲便已冷酷地轉(zhuǎn)身走開了。
這和料想中的不一樣???!
喬白愣了幾秒后終于反應過來,憤而起身要追出去,一扭頭,瞅見晏聲和林羽晗并肩掠過窗外,朝著校門外的方向去了。
“以后有我沒他沒他!”喬白撂下了狠話。
那天在食堂,平時給什么吃什么,那么好養(yǎng)的喬白,今天看這個菜太膩,那個菜太老,隨口扒拉兩口就再沒動筷子。
等到下午放學,鈴聲一響,晏聲就溜了。
喬白在校外那條街上漫無目的地的溜達了很久,最后才說服自己,是很無聊才要去圖書館的,而不是為了等某些人。到圖書館里沒兩分鐘,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有點餓,又怕回頭晏聲過來找他,于是硬生生地扛了一個多小時,結(jié)果還是沒見到晏聲的人影。
喬白預想的最壞的結(jié)果,是她和林羽晗一起來,沒料到還有讓他獨守空圖書館的狠操作。他咬著牙,拎起書包準備走人,一推開門,卻發(fā)現(xiàn)門窗外不知道從什么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
連天氣都欺負他?
雨似乎有愈下愈大的趨勢,地面被砸起了一個一個的雨泡泡。喬白吐了一口氣,把包揣在懷里,作勢要往外沖。,頭發(fā)發(fā)梢剛要淋到雨絲,就被人一把給推推回來。
“都下雨了,你還要干嗎嘛去?”晏聲收好傘,從包里拿出一塊熱乎乎熱乎的飯團遞給他。
喬白沒接,站在屋檐下,不緊不慢地說:,“我賞雨。”
他不是最討厭下雨天?
晏聲更加確定他今天不正常,推著他又回到圖書館,把飯團剝開塞到他的嘴巴,去還上次借的書。
半個小時后,窗外雨勢漸小,喬白撐開傘,晏聲下意識地揪著他手肘處的衣袖。
“林羽晗最近找你干嗎嘛?”走了很遠之后,喬白盯著遠處,一臉的“我就隨便問問”。
“輔導作業(yè)啊?!毖缏暵暣鸬靡埠軣o所謂。
大名鼎鼎的學霸需要用找人輔導作業(yè)?喬白嗤笑一聲,認定了她是心虛,不敢承認自己和林羽晗過于親過近的關(guān)系。
透明雨傘外的霓虹燈,被層層雨幕氤氳成柔軟的星星點點。喬白扯了一下晏聲,以防她踩在踏進水坑里,卻在低頭的那一瞬間,忽然發(fā)現(xiàn)她好像有些不一樣了。,似乎……側(cè)臉的線條流暢了一些,整個人溫柔了一些。
怪不得她會惹得旁人覬覦。
喬白心想,是時候捍衛(wèi)一下自家的樹苗了。
03
喬白重新報名參加了原本推掉的籃球友誼賽。
一連幾天,他都裝作訓練很忙的樣子,借口讓晏聲來球場寫作業(yè),順便幫他看著書包和衣服。
那之后,他果然有一陣沒再見到林羽晗??上?,雖然晏聲坐在球場邊,卻是真的在寫作業(yè),并沒有窺見他滿場奔跑,出盡風頭地的耍帥操作。
隊友幸災樂禍地看著他時不時跑到場外喝口水,再擦下若有似無莫須有的汗,起哄著吹聲口哨。
喬白也不解釋,他們不懂這種捍衛(wèi)自家未來的森林的使命感。
然而,這種和諧的畫面沒維持幾天,就被別人打破了。
那天如往常一樣,一群人進行賽前訓練,場外還坐著幾個助威吶喊的小姑娘。練到中途,隊友突然拼命地給喬白使眼色。喬白沒看懂,還粗線條地質(zhì)問他,“:“你小子找死啊,沖我拋什么媚眼兒?”
隊友一口氣險些沒上來,無奈地用口型說:看場外。
喬白不以為然地扭頭,一眼就看到了晏聲旁邊多了個討人厭的身影。林羽晗還欲蓋彌彰地拿著筆記本寫寫畫畫,可惜他們肩膀之間的零距離出賣了他她們。
喬白冷哼一聲,涼涼的眼風時刻監(jiān)視他她們,內(nèi)心在暗暗發(fā)誓,那小子敢有再親密的動作,他就拍死對方他!
大概是心有所想,原本沒打算怎么著的喬白一不留神,手中的球不受控制地朝場外飛了過去,還好巧不巧地沖著林羽晗的方向。喬白愣了,隊友也愣了,紛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朋友,你清醒一點,耍陰招,不君子?。?/p>
伴隨著球砰的地一聲落地響的,還有晏聲的尖叫。
在隊友眼中,喬白演技高超地沖過去,扶起來被砸倒的林羽晗,還沖著隊友喊:快送他去醫(yī)院。
看到他們愣怔愣的眼神,他知道被大家誤解了,心里一委屈,就要跟晏聲解釋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話要出口的空隙,林羽晗疼得輕輕地的咝“嘶”了一聲。
,晏聲立刻擔憂地湊過去,還關(guān)心備至地握住了林羽晗他的手,。于是喬白到嘴邊的道歉,就變成了不屑的話:“他一個書呆子,來球場干嗎嘛?多危險?。俊?/p>
話一說完,喬白就心想壞了。
果然,下一秒晏聲兇巴巴地吼他:,“球兒場你家開的???用不用我再替他買張門票保平安???”
“憑什么他要你替?”完全抓錯重點的喬白全然不顧地懟了回去,換來了晏聲一記白眼,、一聲冷哼,和越走越遠的背影。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要是我出手,他怎么可能還醒著?!?/p>
喬白站在空蕩蕩的觀眾坐席上,無辜地自言自語,可是聽的人已經(jīng)不見了。
隊友拍拍他的肩,安慰他,回頭道個歉就好了。
喬白正是這么打算的,可隔日一早,他發(fā)現(xiàn)晏聲上學沒等他,就連在學校,她的視線范圍都屏蔽他了。
他們認識這么多年,為了區(qū)區(qū)一個林羽晗,她要跟他冷戰(zhàn)?
喬白都氣笑了。愛誰誰,讓她跟的林羽晗混去混吧,看成績下降了,哭的是誰。
他堵著一口氣,在隨行兄弟的陪同下,冷著臉去隔壁班給林羽晗道了歉。林羽晗原本就戴帶著眼鏡,現(xiàn)在頭上又多了一圈“白發(fā)帶”,還好五官清秀,造型不說好看,也不至于滑稽。
“你看你,反應這么慢,改天跟我們一起去打球吧?”隨行兄弟看他們十秒就無話可說,隨口建議,緩和氣氛。
林羽晗居然笑著點了下頭。
喬白匆匆交代兩句就溜了,生怕撞見不想見的某些人。
喬白他和晏聲冷戰(zhàn)的第六天,林羽晗坐到了球場邊,沒有下場鍛煉,只是拿了本個筆記本在旁寫寫畫畫,旁人好奇地湊過去時,他還一臉緊張地捂住。
這畫面惹得喬白嗤笑一聲,。喬白原以為他只是性格溫和,沒想到這么點小事都遮遮掩掩,、扭扭捏捏,像個姑娘家。他懶洋洋地走過去,抬著下巴沒好氣地說,“你整天蹲在這里干嗎嘛?那本上寫的什么東西?”
“日常作業(yè)?!绷钟痍咸ь^推了下眼鏡,淡淡地說。
喬白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睛,忽然低聲問:,“你不會是來當內(nèi)奸的吧?”
林羽晗無語地看他一眼,認真地否認了。
喬白自討沒趣,冷哼一聲走開。,也不知剛才是哪根跟筋搭錯,竟然會懷疑林羽晗他可能是晏聲的眼線。
他酸溜溜地想,人家感情正濃,監(jiān)督他干什么?
04
喬白不知道,籃球隊的隊友們私下打了五塊錢的賭,賭他不理晏聲,能不能超過十天。
原本,按這趨勢保持下去,別說十天,就是十個月都不成問題,但很意外的,一本畫冊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某天,隔壁班上體育課,而喬白又因為忘記寫作業(yè)被發(fā)配到走廊罰站。他無聊地在空蕩蕩的教室之間徘徊,風穿堂而過的時候,他剛好停步在窗外的某張課桌前,原本看操場的視線,也鬼使神差地落到桌面,緊接著,他就看到一本攤開的畫冊。
而畫面上的人物,似乎格外地眼熟。
在好奇心的驅(qū)使下,喬白走進教室翻開了那本畫冊。,一頁又一頁,竟然都是他?!诓賵鲞\球,烈日下奔跑,還有在觀眾座位席發(fā)呆的。他心下一喜,瞬間猜到畫冊的主人是誰。
晏聲曾學過畫畫,她以前還總說,長大后要當個治愈系的漫畫家。
喬白抱著畫冊忍不住傻笑出聲。
他是在林羽晗出現(xiàn)之后,才漸漸發(fā)覺,對自家的小樹苗似乎有了別樣的感情,想看她它茁壯成長,也想把它圈在自家院子里,替她它著遮風擋雨。而眼下,他發(fā)現(xiàn)這棵顆小樹苗心心念念的也是他。
甫一下課,喬白風風火火地沖進教室,拉起正在記筆記的晏聲就往樓外走。
“你今天又忘了吃藥吧?”小樹林里,晏聲彎腰喘息,忍不住吐槽。
“和好吧?!?/p>
說出來的那一刻,喬白整個人都輕松了。,懷揣珍寶,絲毫沒有前幾日的躊躇不定絕,拉不下臉。
晏聲翻了個白眼:,“喬大少爺,您千里迢迢把我扯過來,就為了說這三個字?”
喬白緩緩逼近,直到腳尖抵住她的。然后,他慢動作一樣從懷里掏出畫冊,一張張翻給她看,還喜滋滋地拆穿:,“不小心被我發(fā)現(xiàn)了?!?/p>
“那又怎么了?”她莫名其妙。
喬白一愣,狐疑地看她一眼,既即沒有生氣,也沒有撒謊的痕跡。
他小心翼翼地退后兩步:,“這…………不是你畫的?”
晏聲瞬間猜到他原本的想法。她尷尬地舔了舔唇,在他的注視下,慎重地點了點頭。
“這本,是林羽晗畫的?!?/p>
下一秒,喬白“唰”地把畫冊丟到她的懷里,惡狠狠地說:,“當我沒來過!我不跟你和解了!”
晏聲慌忙拉住他的手腕,原本想說話來著,一張口忍不住先笑了出來。
眼看喬白的臉越來越臭,她輕咳兩聲,拉著他的手晃啊晃:,“那請讓我跟你和解好不好???”
喬白別扭地轉(zhuǎn)開頭,沒理她。他的心思都被看穿了,活著沒意思!
晏聲轉(zhuǎn)了半圈,湊到他眼皮子兒底下,討好地說:,“林羽晗找我,只是想讓我教他畫畫。他不讓我告訴別人,你也別說漏嘴。”
“我是別人嗎?!我跟你吃過一鍋飯,睡過一間屋,騎過一輛車。”半晌后,喬白委屈地大聲控訴。
晏聲聳肩,語氣無辜:,“我想跟你說的時候,他被砸傷了?!?/p>
“聲聲,我中午想吃咖喱雞腿飯,被罰站一節(jié)課,我的頭被吹得都疼了?!?/p>
示弱倒是示得恰到好處。
晏聲無奈地撇嘴,晃著畫冊說:,“我先去還給林羽晗,中午我們早點去占位子。”
中午,喬白先到的,遠遠看到晏聲時,他賣力地招手。那副幅諂媚模樣讓一眾隊友紛紛翻起了白眼。只是下一秒,他一聲冷哼,手臂也唰地放下。他們回頭,看到晏聲身后還跟著林羽晗。
“怎么哪兒都有你?”趁晏聲去洗手,喬白表達對林羽晗的不滿。
“不歡迎?”林羽晗挑眉,看到對方一臉“你最好有這點自知之明”時,單手推了下眼鏡框,藏在鏡片后的眼神又狡詐又陰險,“要不,我和聲聲到坐別處去吃?”
“同學,我勸你善良?!眴贪滓а狼旋X磨牙鑿齒地說。
隊友們對視一眼,紛紛感嘆: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05
盡管有人抗議,三人行的局面,最終還是沒有改變成為定局。
周五的圖書館,喬白挨著晏聲坐,林羽晗想要坐到她的對面,被喬白義正詞嚴嚴辭地出聲制止:,“你去坐到我的對面去,聲聲視力不好,你的影子不要擋著她?!?/p>
林羽晗好脾氣地坐到他的對面。
林羽晗他畫畫,晏聲寫作業(yè),巧了,喬白也在寫作業(yè),這樣一對比,晏聲還是比較偏向他,他喬白就覺得自己贏了一把。
其間,晏聲寫到一半,探著頭往林羽晗那邊看他的畫,原本大為不滿的喬白忽然發(fā)現(xiàn),她挨自己他更近了,毛茸茸的腦袋就在他的手邊,發(fā)梢還藏著玫瑰香味,于是,他喜滋滋地沒有作做聲。
“畫得的越來越也好了啊。”晏聲夸他。
喬白聽到,頓時就要展示自己瀟灑的字跡,被頭也沒回的晏聲一把推回去,兩根手指還壓著他的,不讓他興風作浪。
“你給我正常點。”她回身時,扭頭瞪喬白。
他委屈地一撇癟嘴,老老實實地寫作業(yè),并暗自決定,剩下的一年他得好好學習,成績得超過晏聲,這樣,無論她高考去哪里,他都還有選擇的余地。
喬白改邪歸正的第N天,對那本畫冊的存在還是耿耿于懷。于是某天,他逮著個風清日朗又清閑的好天氣,他湊到晏聲的跟前:,“放學跟我去打球吧?”
晏聲對他最近稀奇古怪的表現(xiàn)已經(jīng)免疫,見狀,點了點頭,無條件答應。
他得寸進尺地補充:,“帶上畫本好不好?”
寫字的手頓住,兩秒后,她還是同意。
她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光明地畫一次他,但同時,內(nèi)心冒產(chǎn)生出那么一點點丟丟的愧疚。當然也正是因為愧疚,所以她最近才對他格外忍讓。
傍晚的操場,如果去掉觀眾坐席上的林羽晗,和諧一如當初。
喬白眨眨眼,好心提醒隊友:,“你上次不是說要帶那個書呆子訓練嗎?”
隊友從中嗅到陰謀的味道,但如果沒有新人襯托,他們也實在沒有耍帥的機會,于是他屁顛屁顛顛顛地跑到觀眾坐席,把林羽晗拉了過來。
球場上,摘掉眼鏡的林羽晗,莫名有些帥氣。他身上那一度讓喬白十分嫌棄的文弱氣息,似乎也隨著眼鏡一同被摘掉,跑過來的時候,還有種蓬勃的爆發(fā)力。
“你既然看得清,干嗎嘛還要戴眼鏡?”喬白不屑地問,是學霸標配,還是怎樣?
林羽晗正在隊友的指導下做伸展活動,聞言,輕描淡寫地說了三個字,險些讓喬白一口水噴出來。
他說:,“擋桃花?!?/p>
隊友在喬白看不見的地方悄悄對林羽晗他比了個贊。
“那你為什么找晏聲指導畫畫?”喬白他表情惡狠狠地的追問。
“因為喜歡…………畫畫?!?/p>
喬白冷哼一聲,忍不住真是惡毒的大喘氣。
男生之間的友誼,往往也莫名其妙,一場球或者打一架,恩怨兩清,幾乎就能成為朋友。喬白借兩個球出了口惡氣后,也就漸漸發(fā)現(xiàn),林羽晗這人其實還不錯。
林羽晗的反差,晏聲自然也注意到了。她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林羽晗,氣質(zhì)清新,像雨后的青竹。所以,打完籃球屁顛屁顛地屁顛顛來搶走畫冊的喬白,一翻開,看到他的單人圖;再翻,是他和林羽晗的圖;又翻,是他們一行人的群像。
忍了,忍了,反正自己他出場次數(shù)最多。,喬白收了畫冊,塞到自己的書包里。
校門外的長街上,溫柔的風里裹著花香,吹到少年的懷里啊,是最灑脫的模樣。
06
高三那年,球隊一行人的駐扎地,從球場搬遷到麥當勞。
成績逐步穩(wěn)定,且又在月考中進擊前三的喬白十分得意地去排隊,請大家吃全家桶。其他人起哄,跟著去拿冰激凌冰激淋。
林羽晗用筆尖戳了下晏聲:,“你打算什么時候告訴他?”
晏聲謹慎地看一眼人群中的喬白,他插著褲兜兜,歪著頭,個子又高,跩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再等等吧?!?/p>
“我還是勸你盡早攤牌,這易燃易爆的脾氣,成績起起落落的,別到時候,補救的工功夫都沒有。”
晏聲好笑地替他辯解:,“他的脾氣哪有這么爛?”
“嘖嘖?!绷钟痍蠐u搖頭,“那只是在你面前比較好。”
說完,他也跟風去搶了杯冰激凌冰激淋,地主家的存糧,搶到就是賺到。
喬白把幾塊辣雞翅挑出來,給晏聲護著,剩下的東西,幾分鐘就被瓜分完畢。
晚上十點鐘散場,他騎車載晏聲回家。
路上晏聲揪著他鼓起來的外套,心思百轉(zhuǎn)千回。中途,喬白說冷,讓給他系上。她原本醞釀的話被截和胡,沒好氣地給他系上兩顆扣子??鄣降谌w,她才看到,月光照到的地面上,兩個影子像在擁抱。
到了樓下,喬白鎖車子,晏聲猶豫著坐到花壇,等他轉(zhuǎn)身的時候,笑著沖他招招手。
喬白再神經(jīng)大條粗神經(jīng),也察覺到她今天有話說,可他想不到她要說是什么,他這么努力就是為了跟上她的腳步,眼下又已經(jīng)做到了,她要告白,是也不可能的,起碼要等到上大學,那除此之外,還有什么?
他伸著長腿,坐到她的邊兒上,等著她開口。
等啊,等啊,過了半個世紀那么長,他不耐煩地轉(zhuǎn)頭,想說:有什么事,給個痛快行不行?
可恰好那時,晏聲的頭在往他這邊湊,視線又正經(jīng)地看著前方,一個沒留意,他的嘴巴堪堪擦過她的側(cè)臉。
愣了幾秒鐘,晏聲發(fā)現(xiàn)思維都被打斷,她泄氣地扭頭,卻發(fā)現(xiàn)喬白在偷笑。她猛地站起來,在他挑眉看她時,忽然彎腰,手指揪住他的衣襟,毛茸茸的頭湊過去,吧唧一聲后,落荒而逃。
花壇邊兒上,地主家的“傻兒子”再現(xiàn)。
難得放一天假,喬白昨晚抱著被子翻滾到半夜才睡著,一睜眼,發(fā)現(xiàn)家里半個人影都沒有。他睡眼惺忪地照著鏡子洗漱時,迷迷糊糊又想起來什么畫面,一路小跑回房間,重重地撲倒在床上,悶聲笑了好幾下,才站起來挑衣服。
他熱剩飯的時候,聽到門鈴響,晏聲說來蹭飯,只是東瞅瞅西瞅瞅就是不瞅他。得,他還是叫外賣吧。
下午兩個人面對面地坐著復習,晏聲忽然從書底下翻出來一本畫冊,喬白發(fā)現(xiàn)她在畫他時,擺了個帥氣的POSE,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喬小白。”
晏聲每次這么喊他,他都有預感要出事。果然,下一秒,她說:,“我……還是想考美術(shù)。”
考美術(shù)的意思是,即便他成績再好,大學也不會跟她同校。
喬白噌地一下站起來,委屈地控訴:,“怪不得這幾天你和林羽晗老是鬼鬼祟祟地的湊在一起,他竟然比我先知道?!”
“注意重點好嗎?”晏聲無奈。
“你喜歡,你就去做好了!反正你根本就沒有考慮過我!”砰的一聲,喬白回屋關(guān)門。
“講點道理好不好?”晏聲站在門前說。
“你有你想成為的模樣,我也有我的江湖想去闖。而且,我希望你以后說喜歡我的時候,是見過世界遼闊后依然喜歡我,而不是在你的生命里只有我的時候,才喜歡我,我也一樣啊。”
“你開不開門?不開,我走了?”意識到剛才是在間接告白后,晏聲有些待呆不住了。
“我數(shù)三下,真走了?”
“三!”
干凈利落的一聲落下,屋里的喬白一口氣險些沒上來。
半晌后,他打開屋門,小心翼翼地探出個亂糟糟亂哄哄的頭,東瞅瞅西瞅瞅,可是房間里已經(jīng)半個人影都沒有。
他砰的地一聲,又重重地關(guān)上門。
他還不如不開門,可以假裝她還在外面。
07
隔日一早上學,喬白在樓下沒等到晏聲,到學校才知道,她請假去考試了,同行的還有林羽晗。
喬白憤憤地把書丟到桌上,心想:她真是過分了,合著臨走前才想起通知他。
他悶頭做刷題,決定也要瞞著她干一番大事。
又過了幾日,晏聲考完試回來,一行人照舊約在圖書館看書復習,但喬白再也沒有跟晏聲說過話。知情是一回事,體諒是另一回事,尤其他還是從別人口中才輾轉(zhuǎn)聽到的實情,她簡直罪不可恕。
晏聲心里有愧,整日縮在他的身后老老實實做人,多余的話一句沒有,就怕他炸生氣毛影響考試。
偏偏林羽晗看不過去,見晏聲擰開熱水瓶蓋,才遞給喬白他,他在桌子底下踹喬白他一腳,故意挑釁:,“沒長手?用不用給你找根個吸管?”
喬白抬起眼皮兒看林羽晗他一眼,想起之前的舊賬帳還沒算,呵呵一笑:,“不服,你拿勺子喂我?!?/p>
林羽晗噎了一下,搬著書本挪到另一桌,眼不見,心不煩。其他兄弟對視兩眼,紛紛效仿,和他她倆劃清界限。
時間眨眼而過,高考結(jié)束那天,喬白伸著懶腰走出考場,明晃晃的日光瞬間鋪天蓋地涌來,他下意識用手背遮住眼,等適應光線后,慵懶懶懶地回頭看了下考場,再扭頭,就看到了晏聲。她在幾米外的大樹下,穿一件櫻花粉的連衣裙,無聲地看著他。
喬白站在原地痞痞地笑,瞧見她猶豫著地向前走了兩步,他大步流星地走過去,把她逼退到樹干旁,定定地看她兩秒,忽然彎腰一把抱起她。
小裙子上有淡淡的花香,還有陽光的味道,他深嗅兩下,終于找回一種熟悉的踏實感。
“你不是看不見我嗎?”晏聲委委屈屈地控訴。
喬白彎著嘴唇角狡辯:,“我沒看見你啊,我眼睛看到這里,就是一片星光璀璨?!?/p>
暑假里,喬白又恢復成作妖小魔王,晏聲想到九月份就要離開,就放任他胡鬧,連畢業(yè)旅行都聽他的安排。
結(jié)果,臨開學,曬成煤球兒的晏聲正醞釀離別愁緒,就聽喬白宣布,他要跟她一起北上,雖然不能在同一所學校,但在同一座城市總可以的吧不在話下。
林羽晗被江南某院錄取。臨行前,一行人聚餐,他看著黑不溜秋兒的兩人,嘖嘖兩聲,連連搖頭。后來,趁晏聲去拿果汁,他私下指責喬白:,“過分了,過分了,為了不讓人覬覦,你居然帶人去海邊,還讓人家曬得那么黑?!?/p>
喬白記仇地瞪林羽晗他一眼:,“我家樹苗要你管。”
隊友感嘆一句,也附和著拆招:,“也不知誰撂下狠話,說要獨自去看什么世界遼闊,結(jié)果呢?啪啪打臉?!?/p>
喬白傲嬌:,“我說話算話,我只是先找個中心,畫一個圓,好繞著圈旋轉(zhuǎn)?!?/p>
在座諸位紛紛將白眼翻上天:,“辣眼睛,辣眼睛。”
過了很久很久之后,喬白依舊對那句 “在你的生命里只有我的時候,才喜歡我”耿耿于懷。
后來,課堂上,他忽然想到怎么反駁,于是編輯了長長的短信發(fā)給晏聲,說:年少從來都不是錯,有些人走過山高迢水遠、,歲月冗長,才遇見那個人,而我比較幸運,是你從來都在我的身邊。
那么,驀然回首是喜歡。
久處如初見,亦然。
編輯/張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