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xiāng)江寨的鄉(xiāng)土認知與感想(節(jié)選)"/>
江一平
俗話說“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這很自然,人固然離不開環(huán)境的哺育和影響,但其實,更多時候是一方人倒過來“養(yǎng)”一方水土,乃使腳下平凡的地域活色生香。
我的故鄉(xiāng)便是這樣。
江一平/攝
一
我的故鄉(xiāng)叫江寨——福建省漳州市平和縣大溪鎮(zhèn)江寨村。
早在650年前,即明朝建立的1368年以前,世上并不存在這么一個江寨。盡管我的祖先們可能之前就已來此墾荒筑寨,卻絕不會堂而皇之地以姓名宅,因為他們原本就不帶姓名只帶一串數(shù)字浪跡天涯。這一串數(shù)字是象征世代的“念、百、千、萬”,從“百”開始以數(shù)代稱隱姓埋名,“百”以前歷代長輩之一切只能留在心中存“念”,同時存“念”的還有南宋亡朝的國恨家仇……待他們冒著血雨腥風來到大溪時,已是“千”這一代了。大溪江氏奠基祖“千五公”(隱名江肇源)的兩個兒子“萬三”“萬四”帶著父親遺愿再次遷徙到當時尚屬半蠻荒的此地開拓,到了再下一代出生時,元朝覆滅明朝漸興,江姓才得以重見天日,方漸成江寨。
江寨的中心大宗祠堂名“夢筆堂”,幾座冠名土樓分別叫做“洛陽樓”“淮陽樓”“臨川樓”“卓乾樓”“龍滾水樓”(文名“霞田樓”),還有分別紀念萬三、萬四公的祖祠“濟陽堂”和“泰堂”,穿寨而過的小山澗冠名“鴻江”。這些名稱都有著深遠的文化內涵。
大宗落成于1940年,正是中華民族抗日戰(zhàn)爭艱苦卓絕年代。響應政府培養(yǎng)人才支持抗戰(zhàn)的號召,全大溪和詔安縣各村所有江姓人,節(jié)衣縮食、踴躍捐獻、同心同德、群策群力,蓋起了靈通山下最大的宗祠也是最大的學校。大宗名冠“夢筆”,緣于江氏歷史名人江淹之“夢筆生花”典故。史載江淹是南朝大學者,因耿直犯上被貶到蠻荒之地福建浦城。傳說他在山中潛心學問感動神仙,一日就夢仙人贈筆,甫接上手,那筆頭就開出五彩蓮花。此后江淹下筆有神,揚名天下,因此又獲朝廷器重返京做官。官做久了疏于學問,一日又夢到仙人來索還贈筆,從此文采日下,世人感嘆“江郎才盡”。從夢筆生花到江郎才盡,兩句成語來龍去脈,昭示著天道酬勤和人庸天棄?!皦艄P”兩字意蘊深遠,給人以多方啟迪。
“洛陽”“淮陽”“濟陽”皆如今河南省內的古地名。“洛陽”眾所周知乃唐故都,“淮陽”和“濟陽”相當于現(xiàn)河南之周口和蘭考地域,是古代江氏最興旺的聚居處。用這些古地名來命名土樓和祠堂,是歷代祖先寄托的懷念和希望,象征飲水思源,不忘故土,牢記自己的根。根就是中原,就是祖國。尤其淮陽和濟陽,那是天下江姓的共同“郡望”和“燈號”,不論流落到天涯海角,都要亮出來維系親情。
淮陽樓據(jù)說是天下最大的前方后圓形土樓,樓圈房子不多不少81間——九九八十一。顯然,設計中隱藏了“九九歸原”之理念,意思是事物都有規(guī)律,凡事要究根循理。淮陽樓內泰堂的“泰”是國泰民安的期盼,也是易經(jīng)卦名,通俗地說就是:胸懷寬廣心境平和,遇到任何麻煩或艱難都能從容處置。臨川樓既指土樓臨溪,又引人聯(lián)想卓越思想家文學家王安石(號臨川)。卓乾樓的“乾”是易經(jīng)八卦之首,代表天,卓是超越?!白壳币馕吨耐訉O心懷天下志上青云敢于突破,做一個不平凡的人。這種寄望也體現(xiàn)在江寨人的家教中,訓導孩子做與眾不同之事、成出類拔萃之人,是江寨人普遍的家風。
龍滾水樓就更精彩,樓名源自地名,地名源自神話。
傳說在樓東北側的山澗(鴻江)里,古時駐有一條歹龍,年年春天都要興風作浪毀堤潰壩殃及生靈,所以地名“龍滾水”。但是,自從明朝后期我的某代先祖請漳浦秀才黃道周來江寨辦私塾教書后,澗水就再也不滾了,從此風調雨順霞光縈田,江寨人才得以在此筑樓(樓門上嵌名“霞田樓”,但日常均稱“龍滾水樓”)。傳說黃道周是天上的“螭”(無角龍)下凡,他一來就把小歹龍嚇跑了。
黃道周當然不可能是什么“螭”或白龍,但他是江寨人恭請的教師,后來又成為大學士、著名文學家和書法家,還是抗拒蠻夷侵略慷慨就義的民族英烈,滿腹詩書一身正氣。我深信,祖先為黃道周杜撰這般神話,代表著對文化和正義的尊崇。這種尊崇以樓名攜帶神話,固化在一座土樓里融入這方水土,是江寨人在這方水土上為智慧和道義豎立的一座紀念碑。客觀上,這也是江寨人智慧和道義的紀念碑。
相映成趣的是,“龍滾水”處略下游的澗上,有一座攔河壩名為“仙陂”。傳說從前那里每年都因龍滾水而沖垮堤壩,屢潰屢修。有一年修陂時,澗北邊的洛陽樓來了個拐腳駝背的乞丐討飯。有一家鄉(xiāng)親心軟,用僅剩的鍋巴煮了泡飯施舍。飯后乞丐就坐在溪邊,一邊看民工壘石一邊隨手往水中仍石塊,最后竟也坑坑洼洼堆成了半段陂。誰知洪水來了只沖垮民工整齊壘起的那半段,而乞丐亂石扔成的這半段卻沒垮。人們恍然大悟,原來那乞丐是神仙化身來提點村人,于是依葫蘆畫樣地用亂石補壘了另一半,并呼為“仙陂”。
淮陽樓(江一平 攝)
仙陂的故事映襯了江寨的一道民風——善待外地人和弱勢者。祖先代代教育晚輩要善待外人和苦難人。我爺爺奶奶就從小囑咐我和弟妹們,凡有路人過家門討水喝,都應該主動問饑贈食。還總以先祖為楷模,說千五公當年打鐵謀生四處流浪,沿途盡靠好人幫扶才得以來到大溪,我們也不能忘了幫襯別人,幫人也是報恩。因此,江寨人普遍對各種游方手藝人乃至乞丐都很友善,尤其照應且尊重鐵匠。
江寨全景(江洲平 攝)
仙陂所在這條不過10來米寬的小小河溝竟取名“鴻江”,江寨的族譜也叫《鴻江族譜》,是因為江寨人視“鴻”為代姓,說“鴻”字乃江旁一只鳥,是祖先亡國逃難時隱姓埋名又不忘本源而藏江于鴻,或者說,那是意寓江氏自古就像鴻雁一般志在高遠。橫豎都離不開姓氏淵源和顛沛流離的家族史。一個“鴻”字,把無奈被動之背井離鄉(xiāng)轉化為自覺主動之矚目遠方,真是高明的激勵和深沉的浪漫!正是這份激勵和浪漫,支撐著鼓舞著一代代江國后人自強不息執(zhí)著拼搏,且心系故國胸懷天下,像一群南來北往的飛鴻,把道路鋪在蒼茫的天空。
二
說到江寨人關照手藝人,不免想到一個有趣的例外。
過去走街串戶討生活的手藝人中,有一種是專門補缸的(修補破碎的陶瓷器具,北方稱“鋸大缸”)。補缸的生意在江寨沒有市場,家家戶戶都拒絕外地工匠來村里補缸。因為客家話里“缸”和“江”同音,都念作“gong”(音“工”),“補缸”音同“補江”而遭忌諱。我小時候曾親眼目睹一個補缸師傅在村口接連被好幾個大人驅趕,邊趕還邊呵斥“我們缸(江)用不著你來補”!我問爺爺,不讓他們補,自家缸破了怎么辦?爺爺和在旁的長輩們異口同聲——自己的缸(江)自己補,俺江寨人什么都會做。不過,驅趕歸驅趕,善待還善待。邊罵邊笑端茶遞水,禮送你到外村找生意。這種好笑的風俗,挾著一絲狹隘,透著客家人掩不住的自強性格,也透出江寨人的一份幽默感。
關于諧音,還有一趣事??图以捴小翱浮币埠汀敖蓖?。閩南多處鄉(xiāng)村都有一種民間藝術叫“扛藝”,就是用木料制作一個架子,讓各種裝扮的幼童站在上面擺出造型,由壯漢扛著,配上樂隊走街串鄉(xiāng)游行。大溪自古盛行扛藝,每年“觀音生日”時,各村都要派出自己的隊伍進行競賽。傳說有一年,洛陽樓創(chuàng)建人江廂公承辦本村賽事,別出心裁地把一只從臺灣帶回的馴服猴子裝扮成一臺扛藝。當天我村的演藝引起轟動,全大溪萬人空巷來看江寨“扛猴”。觀眾邊看邊喊“江寨扛猴”——用客家話發(fā)音就成了“江寨江猴”。于是,“江猴”成了江寨人的綽號,保留至今。
不幸的是,猴自古被認作冥頑不化的物種而不受待見,含有貶義。此后,外姓人要是與江寨人有齟齬,就會氣罵:“你個江猴!”我小時也被外村孩子如此罵過,便氣惱地回家向奶奶投訴。沒想到奶奶卻呵呵大笑,笑完后邊告知原委,邊說猴里不是還有孫悟空嘛,那可是打妖怪的好漢呢!漸漸地發(fā)現(xiàn),不僅奶奶,江寨人大都對此綽號不太介意,甚至反而主動借以自嘲。
不知道是天賦江寨人幽默感來化解尷尬,還是這個源于實據(jù)的綽號培育了江寨人的幽默感,總之,江寨人的確極富幽默感,而且常常幽默得非同凡響。
幾十年前的一天夜里,我的本房堂叔公江來旺,家里兒子兒媳吵架不可開交。叔公不僅不勸阻,反而在吵到高潮時一口吹滅油燈,幸災樂禍地起哄說,現(xiàn)在該開打了!趕快打??!不打不過癮!反正摸著黑打,鄰居冇看冇見笑……這個真實的故事村里傳了幾十年,連我等孫輩也曾當面復述過,述到末尾時,來旺公往往親自作補充——“出嘴不出手,實在不過癮”!說得一干人爆笑得腰疼。
“文革”時,我母親(也是千五公后人)無端受迫害,頭發(fā)被造反派剃了個十字羞于見人,只能戴著工裝帽。一次我陪她從工地穿小巷回家,她見黃昏人少又一頭潮濕,就把帽子摘下提著走。碰巧路遇一群小孩看到了那一頭蓬亂,就圍著起哄喊“女特務!女特務!”。少年的我急得邊哭邊趕,媽媽卻阻止我并笑呵呵地說:“那些小孩真沒目水(眼光),我這個樣子哪像電影里的女特務,喊我女鬼還差不多。”說得我也破涕為笑。
鴻江橋(江一心 攝)
三
江寨人不僅善待手藝人,更厚待讀書人。
在農村公社化之前,千百年來有地的農民都是各種各家田,但江寨的各自然村卻普遍有本村的“公畝”。就是各家各戶都勻出一小塊田地來湊一起(或集資買一塊地)作為全村公有田產(chǎn),各家輪流耕種或租給人家種,收成糧食歸公,主要供村人孩子上學之用。換言之,公畝就是一種物化的助學基金。
從1940年夢筆堂落成起,江寨的學校不論教學設施還是師資力量都是全大溪最好的或最好之一。設施好可以靠積累錢財,引進好師資卻不容易。但在大溪地面,好教師都爭著到江寨小學來。那是因為江寨從村干部到普通鄉(xiāng)親,無一例外地尊師重教,尤其敬重并厚待來江寨任教的戶籍和家在外地的教師(簡稱“外籍教師”)。
隨著人口增多,夢筆堂容不下增加的學生,但場地卻不夠擴展,村里不惜拆掉唯一的風雨戲臺,全村(包括外出謀生和戶籍遷到外地工作的江寨游子)捐款集資改建新教學樓和教師宿舍,甚至于忍心拆掉作為祖宗祠堂的夢筆堂前廳和廂房給學生拓寬運動場。
1998年,江寨人全額捐款按城市標準套房(臥室、客廳、廚房、衛(wèi)生間齊全)模式,建起了一座專供外籍教師免費居住的宿舍樓。這棟樓是當時全鎮(zhèn)(據(jù)說也是全縣)唯一的鄉(xiāng)村教師單元樓。
樓房即將完工時,村領導給我打電話,邀我取名并題字。我自慚書法不好,說我還是設法請省里的書法家來題寫吧。村領導不肯,說村里開會決定了,不請書法家也不請上級領導,只請本村土生土長、學業(yè)有成的學者來題。推托不去之下,我飽含敬意地給這座專為外籍教師蓋的樓取名為“喆薈樓”,寓意八方賢哲薈萃于江寨。
“喆薈樓”“賢源樓”“智光樓”,三座新時代教學樓環(huán)繞著飽經(jīng)風霜、改頭換面的“夢筆堂”,安詳?shù)亟蛹{著莘莘學子,無聲地激勵著一群群引頸待飛的雛鴻。
現(xiàn)在江寨村基本沒有公產(chǎn),但支持讀書人的村風不僅沒有丟,而且進一步發(fā)揚光大。取代當年“公畝”的是新的“江寨小學獎教獎學基金”。還是自強不息的江寨人,不論有否戶籍,不論足跡多遠,自愿踴躍捐款設立。
從建“夢筆堂”、設“公畝”到建“喆薈樓”、設“江寨小學獎教獎學基金”,我似乎看到了祖先熔鑄在江寨人骨髓里追求文化追求進步的基因。
四
其實,早在700多年前,從未成年的百某郎們踏上逃亡之路起,江寨祖先的文脈已經(jīng)碎斷。連續(xù)兩代人亡命天涯之后,好容易安頓下來的萬三萬四公們,首先面臨的還是生存問題。天下之大,容不下世代進士后裔一張平靜的書桌。
大溪有一句著名順口溜,大致描述了大溪河谷三大村的生存環(huán)境特征:莊上好官場、店前好圩場、江寨好田洋。說的是,歷代莊上村出官吏較多,或與官吏關系較好較有勢力;店前村擁有全鎮(zhèn)最大的集市,全鎮(zhèn)人都去赴圩較好賺錢;江寨村的耕地經(jīng)營得最好,主要靠種田為生。
江寨人的耕地的確經(jīng)營得好,不僅河谷處有平整成較大塊的水田(例如名冠大溪的“四大丘”),村莊四周的矮山也盡開辟為梯田,而且自古就構建了堪稱完備的水利系統(tǒng)——堰陂池塘棋布,溝渠圳槽縱橫。相得益彰的是,村里還有農業(yè)技術競賽習俗,我父親少年時就曾經(jīng)在“蒔田”(水稻插秧工程)競賽中拔得頭籌,被譽為“頭手”。到了1980年代,我的堂叔還因農業(yè)技術全面,并熱心指導遠近各村提高種田技藝,而被政府農業(yè)部門授予“農民技術員”職稱,按月發(fā)給工作津貼。
盡管如此,由于山高坡陡地域狹窄加上古代技術簡陋生產(chǎn)力低下,有限的水土滿足不了日益增長的人口需求,何況明清兩朝閩南地方長期軍閥割據(jù)戰(zhàn)亂頻繁匪患叢生民不聊生,導致早在明朝起就陸續(xù)有許多人被迫再度漂泊,相當一部分遠渡海峽去了臺灣。留在江寨的鄉(xiāng)親,擁擠在這人均不過三四分田的地面,維持著單調而低效的生產(chǎn)方式,哪怕經(jīng)營得再好也吃不飽肚子,只能長期強忍著饑寒交迫和黑暗腐朽的煎熬,茍延殘喘。
因此,一直到我出生的1950年代中期,江寨人與整片閩粵贛大山大多數(shù)山民一樣,絕大多數(shù)都是斗大的字不識半升的文盲。正如江寨人著名的那一句自嘲——“一生只識一個‘中’字,中國的‘中’?!?/p>
這也是有典故的。
赤貧困頓的江寨人形成了極端節(jié)儉的生活習慣,日常炒菜舍不得放油,而是用筷子戳起一小塊長期腌埋在咸鹽里的肥肉,在燒熱的鍋里擦一個圓圈,再從中央擦上一劃穿透圓圈,相當于在鍋里寫了個油漬的“中”字。家家戶戶都常年如此節(jié)油炒菜,因而人人自嘲認得中國的“中”,我也因此在上學之前就率先學會了這個“中”字。
恰是那些一生只識一個“中”字的先人,切膚地看重文化的價值和意義。他們除了想方設法勉勵子弟刻苦求學之外,更借助嵌入土地上的載體、族譜、傳說、獨特的鄉(xiāng)風民俗和地方戲劇,世代傳承著閃耀個性光彩的客家教養(yǎng)和基本的中華傳統(tǒng)文化。留下了許多令人遐想和感慨的鄉(xiāng)土文化元素。
可惜的是,相當長一段時期里,村里的文化元素卻并非廣為人知。即便天生好奇又喜歡刨根問底的我,在故鄉(xiāng)生活十幾年,也是知之不多。
新中國成立之后,新政權乘風破浪、除舊立新、移風易俗、摧枯拉朽。這本是正確、可喜的社會進步運動,但由于極左思潮影響加上基層官吏缺乏文化認識不清,導致定位失當、矯枉過正,使一些優(yōu)良的傳統(tǒng)文化習俗也誤遭排斥和禁忌。族譜、宗親情感和儒道文化被不加區(qū)別地批判為落后意識,所有的潮劇傳統(tǒng)劇目都被視為弘揚封建文化而不能上演。
……
直到1980年代,國家開始改革開放,思想禁錮逐漸松懈,輿論相對自由起來,一些鄉(xiāng)風民俗也漸漸死灰復燃……尤其是1990年代后期,退休后的父親回老家組織鄉(xiāng)親們續(xù)修族譜,才從塵封雪藏中挖掘出較完整的家族史。加上今天便捷的互聯(lián)網(wǎng)絡提供了許多信息和資料,給人不同角度的啟發(fā)或佐證,從而使我能夠從頭來解讀我這曾經(jīng)熟悉又頗感陌生的故鄉(xiāng)。
改革開放使中國獲得了新生,大地復蘇、斗轉星移、滄海桑田。江寨的面貌也已經(jīng)且必將發(fā)生進一步變化。但愿這方水土上的一方新人,在告別苦難創(chuàng)造富庶的同時,能夠承繼祖先融入這方水土的心血和魂魄,并用自己新鮮的心血去進一步滋養(yǎng)這一方水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