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雪花訴說

廣涵

我們沒有紅橙黃綠青藍紫的色彩，卻是一朵朵的花，名字就叫雪花，我們晶瑩剔透，特別美麗，因為我們的貞操，所以才潔白無瑕。我們沒有枝沒有葉卻有根，大地上的水就是我們的根。我們總是在“質(zhì)本潔來還潔去”中循環(huán)著無盡的生命。

能展現(xiàn)我們生命的，一般是在冬春兩個季節(jié)，但也有特殊，忘記是哪朝哪代哪一年了，曾在六月里下了一場大雪，那是專為竇娥下的，是為證明竇娥確實是被官府冤屈而死的。

我們自古以來都被歷代詩人所歌詠，如柳宗元的“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杜甫的“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睆堅摹皯?zhàn)退玉龍三百萬，敗鱗殘甲滿天飛?！表n愈的“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白居易的“夜色知雪重，時聞折竹聲?！北R梅坡的“梅輸雪花三分白，雪遜梅花一段香?！备兄袊嗣竦膫ゴ箢I袖毛澤東主席的《沁園春·雪》更把我們氣貫長虹的氣勢描述的淋漓盡致，你聽：“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焙蔚劝蹴?！

我們也是倍受人們愛戴的花，民間的剪紙藝人，總是在春節(jié)來臨之際，把我們剪成五顏六色的窗花，或釘在床頭，或貼在窗上。講究的人家，還像“總把新桃換舊符”樣的年年更換我們。人們還總在我們的名字前面冠一個瑞字，如瑞雪兆豐年、瑞雪飛舞迎新春等等。我們也請教了這個瑞字的含義，瑞：古代作為憑信的玉器：瑞玉（諸侯朝見帝王時所執(zhí)玉器的統(tǒng)稱）。瑞節(jié)。瑞符。吉詳，好預兆：瑞氣、瑞芝、瑞簽、瑞雨、祥瑞。非常感謝人們對我們的喜愛！

今天，我們無意中窺視到了一個人的微信，微信上是一首詩：今天/竟然下雪了/是冬負了雪/還是雪背叛了冬/雪/你本該是冬的伴侶/卻跑來做春的情人/人們該贊美你的熱情奔放/還是該指責你的水性楊花/你若與冬同行/或許會更幸福美滿些/因為冬用它的溫度延長雪美麗的生命/而你在春的世界里漫天飛舞/即背叛了冬/也阻擋了春與雨的戀情/連雪都移情別戀/這個世界/亂了。”我們不想探究原詩的作者，我們不敢妄評此詩的含義，我們知道，現(xiàn)在的人們思想活躍，稀奇古怪的臆想也應運而生，說他們是無病呻吟吧，但細思之下，不無杞人憂天的哀嘆。所以，就此詩對我們產(chǎn)生的誤解，我們倒是愿陳述釋疑二三的。

其一，眾所周知，我們和冬廝磨的比較久，感情也比較深，所以，冬不但沒有辜負我們，還把我們當成了寵兒，并給我們以宏偉、壯麗的生命。你看：“望長城內(nèi)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边@是對我們何等的贊譽！但這并不說明冬是我們的唯一，因為冬還有凜冽的北風和堅實的冰凍同時陪伴，我們雪只是其一而已，而且是一個倍受另兩個禍害的弱者。說實在的，我們討厭我們的伙伴——凜冽北風那種老天爺老大他老二的狂妄和肆無忌憚地對我們的欺凌：他們先是把我們美麗的面容撕毀，讓我們不得不抱成團相互遮掩，相互依附，隨即便粘結(jié)成了一團，失去了本來各自清晰的面孔。我們更難以忍受凜冽北風那或猙獰地獅吼，或尖利地嘶鳴和不可一世的傲慢，他把我們本來“飄”或“飛”的優(yōu)美舞姿，席卷成了上下翻滾的棉絮，任其蹂躪糟蹋，弄得我們六神無主，魂飛膽喪，攪得周天混沌，幸虧我們身輕體柔還有些武功班底，不然會被摔得粉身碎骨的。我們不好猜測世間萬物對凜冽北風的感受，但我們看到了不少植物被他整得枯萎凋零；看到了不少動物為躲避他而冬眠；更看到人們遇見他時，連眼睛都不愿睜開看他一下，恨不得把脖子縮到胸腔里去。我們甚至還詛咒另一個伙伴——冰凍，悄悄告訴大家，冰凍最是個陰謀家，冷面獸，他做事不像凜冽的北風那么明目張膽，張狂霸道，而是在暗地里偷偷地進行，他將魔爪神不知鬼不覺地伸向山川河流，蒼茫大地，用他的魔法慢慢地讓液態(tài)水成了固體冰凌，讓松散土質(zhì)成了堅硬凍塊，完全禁錮了水和土的自由！可我們還是對他發(fā)善心，覆蓋在他的上面，意欲溫暖他，讓他能改惡從善，還水和土的自由之身，讓水中和土壤中的動植物得以正常生長，誰知他卻把我們當做了俘虜，一層一層地肢解了我們，把我們也給凍結(jié)了，讓人們說我們在助紂為虐，你說這家伙可恨不可恨？但對凜冽的北風討厭也好，對冰凍可恨也罷，我們還得和他們相處為伍，誰讓我們是冬的一成員呢？這里面的彎彎繞，聰明的人們是會解釋的。再說，世上萬物都是有使命的，都是相互依賴相互制約的，說“是冬負了雪/還是雪背叛了冬”，著實有些偏頗。

其二，人世間是把春作為姑娘對待的，春姑娘來了！這是人們對春天的期盼和向往。這樣說來，雨應當就是位小伙子了，不然的話，春和雨怎么能成為“伴侶”？至于雨是不是春的伴侶，我們不是發(fā)證機關，故不敢妄言多事，但世間有“春雨貴如油”的一句話，還有一首“好雨知時節(jié)，當春乃發(fā)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的詩，可見春與雨還不是過從甚密、轟轟烈烈的一對了，春和雨若不是一見鐘情，那說他們是伴侶，就應當慎重從事，免得有造謠之嫌了。世間還有一句話是贊揚我們雪的：春雪值千金！意思是說我們可以為乍暖還寒的早春帶去溫暖，所以比雨的價值更大更重要。但畢竟我們是匆匆過客，且與春是同宗，沒出五服，那“跑來做春的情人”、指責我們是“水性楊花”之說，應當是不攻自破了吧。我們之所以春天來到人間，是繼續(xù)在冬那里沒有完成的使命，因為我們就是在不斷地為人間做著善舉的一群，我們是在助雨的一臂之力，這正如雨在春天將沒有完成的使命，帶到夏、秋那里去完成是一樣的，當雨在夏或秋那里幫了忙，難道你能說雨是背叛了春？說實在的，我們確實也和人們一樣是喜歡春的：春的陽光，春的溫柔，春的煦風，在春的懷抱里，那絕對的是享受！不信，你看2017年2月中下旬交替的幾天里，我們跨越了北國的若干省、市，真可謂氣吞山河，出盡了風頭，這一路上都是由春帶著我們的，所以我們在降臨人間時，沒受到干擾，保持了姣好的容顏，展現(xiàn)了優(yōu)美的舞姿，讓一路上的人們?yōu)槲覀儦g呼雀躍。2017年2月21日下午至晚上，我們便相聚到了魯中腹地的沂源縣境界，盡管那天春風料峭，乍暖還寒，但人們?nèi)匀皇窍嗬^走出屋門，先在我們的身上寫下“雪下得那么深，下得那么認真！2017，2，21”字樣，然后就是按下了相機的快門，留下了歷史的瞬間。更有沂源果園的果農(nóng)，不怕我們打濕了他們的羽絨服，踏在用我們的身體鋪就的小道上，高舉雙臂，揮舞雙手，用癡情在擁抱我們，同時高呼：來吧，雪姑娘，來得越多越好，瑞雪兆豐果??！公園里，一對對的年輕人，依著各種背景，或站或蹲，閃光燈一閃，把我們?nèi)谶M了他們的鏡頭。更有奔跑在路上的司機，將車穩(wěn)妥地停在了路邊，拿出了相機，將我們與多嬌的江山一同攝入了畫面。這說明，人間萬物在初春之際，還是非常歡迎我們的來臨的，我們并沒有“亂”了世界！

其三，我們承認，陪早春降臨人間，我們的生命是短暫的，美麗的生命還沒來得及綻放，就已經(jīng)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了，只有在背陰處，才能見到我們的身影。但我們并不后悔，因為這是任務使然，不信，待我們?nèi)谌氪蟮睾蟛痪?，就會迎來萬紫千紅的春了，就會迎來麥苗兒青來菜花兒黃了！但是，你也別忘了，即使到了萬紫千紅的仲春，我們還會來的，不是還有三月桃花雪嗎？這正如偉人在一首詩里說的：“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盡管這個“她”指的是梅花，但在我們雪花的心里，豈不也感同身受！

最后還想說一句：無論您用是什么樣體裁來描寫我們，忌嘩眾取寵，要經(jīng)得起認真細心的讀者、進而是歷史的推敲和質(zhì)疑為要！

——選自《沂源文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