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大草原

江肇中

蒙古大草原的廣袤潔凈和西藏高海拔的自然風光，都是我的向往。我與生俱來崇尚那種天然純凈和自然野性之美。

冥冥中有一種召喚，我等情趣相投的好友七人于2012年7月20日開始向內(nèi)蒙古草原進發(fā)。我們設(shè)定的路線是：山東沂源——天津——北京——張家口——張北——內(nèi)蒙古錫林郭勒草原。經(jīng)過數(shù)天長途奔波，歷經(jīng)數(shù)險：先是旅程的第二天上午大雨中八達嶺長城下的車子拋錨；再是離開北京當晚，北京地區(qū)便遭遇六十一年來特大暴雨。災后資料顯示，房山區(qū)河北鎮(zhèn)集中降雨519毫米，京城平均降雨量212毫米，城區(qū)遭遇水淹，我等僥幸逃脫；再再是被應下崗的導航導入絕路，彷徨無措中熱心人指引走了一條剛鋪設(shè)的盤山經(jīng)濟路。此路剛好一車寬，且蜿蜒陡峭曲迴百折，如行進中前遇一車彼此皆無法進退；倘或一個轱轆子稍偏則不是拋錨就是翻車。車子在一步一步挪移中，所有人的呼吸頻率和呼吸量只能維持心跳，我們把老命大命小命統(tǒng)統(tǒng)交給老天菩薩暫且保管了。及至下得山來，駕車的詩人老君渾身透濕，估計襠內(nèi)也讓尿液尿透了。我們則人人仰天長舒一口氣，首先感謝菩薩保佑恩德，再則紛紛向老君伸出拇指大加褒揚，再再則也慶幸我們的運氣不是太差，有驚有險而無虞，躲過一劫！

二十二日上午，車子直接開進內(nèi)蒙古大草原。

實地體驗蒙古大草原的博大原始生態(tài)之美，與耳聞及電視畫面的感受實在是不可同日而語。你靠想象的翅膀只能飛抵那虛無的境界，就像你也可以靠想象上天入地一樣。那廣袤的草原的無與倫比的宏大的氣勢，那與藍天銜接為一體的天地之吻的迷人畫面，那飄蕩在草原的盡頭且不斷變換著形狀的白云，那極目處立體而游動著的、縹緲的、虛幻的一片，是白云還是羊群，你在遠眺中就難以判斷。一個黑點！一個黑點在動，在圍著白云轉(zhuǎn)。虛幻、夢幻、變幻，幻覺盡情的在你的腦子里閃現(xiàn)。內(nèi)蒙的地貌很奇特。你站在任何一個地方放眼望去，要么一望無垠，要么極目處有幾道矮矮的山包遮擋，所相同的唯有一派綠色。綠色，就是內(nèi)蒙古的本色。樹木是極少的，除了道路兩側(cè)人為地綠化，其他，也就是一簇一簇的，插花似地零星于草原大地。也有望不到邊的大空間幾乎沒有樹，大空間就是一塊未經(jīng)點綴渲染的綠色“綢緞”，沒有雜色的。那很少的樹木，或柳或楊（一種像白楊樹一樣的樹，暫且叫蒙楊吧），之所以一簇一簇的，或幾十株、或七八株，毫無規(guī)則，想來是牧人所為，用于乘涼歇腳，因為，原始的草原原本是沒有樹的。汽車在草原的公路上緩行，走一段就會遇到羊群或牛群在安靜的啃食。我們這些內(nèi)地的游客不時地喚起情緒，不時地下車與牛羊們和牧人留影，真有一種未見大世面的感覺。可是，那些牛們羊們和它的主人們卻受之若素，毫無忸怩稀奇之態(tài)，自然地如同畫布上的靜止動物，當然快門響過，我們便共同靜止在一個場景中了。

馬，在草原是主宰，也是草原的靈魂。騎馬的牧人隨處可見，我們就看著特瀟灑。有馬群在遠處游蕩，黑黑白白的。我們看到牧馬人騎一匹不知紅色或黑色的烈馬（當然也可以是馴良的馬），手持一長桿在圈馬。因為太遠，我們聽不到牧馬人的叫聲，但是我們感覺到了他的叫聲，他一定在叫的。但遺憾的是，我們雖然看到的是真實的馬群，卻沒有看到電視屏幕上“萬馬奔騰”的恢弘氣勢。如果近距離地感受一次，也不虛此行了。每次看到萬馬奔騰的畫面，視覺地沖擊會讓你有一種黃河一瀉千里地咆哮場景顯現(xiàn)，那宏大的無可阻擋的氣勢，很是給人以震撼，在我的腦海里已經(jīng)留作磨滅不掉的底片。車子經(jīng)過好幾個草原景點。在這些景點，駱駝憨態(tài)可掬，馬們牦牛們也一定在看著所有游客的腰包，羊拉車、狗拉車則滑稽的很。很多穿著蒙服的男男女女在放開的招搖，在熱情的拉客，感覺真喧囂真時尚也真熱鬧。時代使一切都在改變。市場經(jīng)濟的潮流把這片潔凈的神秘草原洗滌的金光燦燦，讓游牧民族的生存環(huán)境徹底的改頭換面。所有游牧民都在“與時俱進”，都在加速著與內(nèi)地的潛移默化。你看，各類蒙族產(chǎn)品專賣店的老板在很老道的與游客討價還價；推介騎馬的、羊拉車的、蒙古包食宿的蒙民熱情洋溢。他們的經(jīng)營模式讓我們感覺到縣城車站一輛長途開進后三輪摩的地拉客場景在腦海閃過。一樣的，統(tǒng)統(tǒng)一樣的。無論城市草原、內(nèi)地邊疆、漢回蒙藏維滿朝……都在各個領(lǐng)域，依托地域優(yōu)勢，發(fā)展經(jīng)濟——掙錢！掙錢才能過好日子嘛！

在草原旅游，最重要的是什么？最大的收獲是什么？看心態(tài)，看目的性，人生經(jīng)歷、興趣愛好、所從事的工作不同而不同。我想，所有內(nèi)地的游人一定有一點相同，那就是充分地放松疲憊的精神，凈化一下曾經(jīng)局促、無奈甚或齷齪過的靈魂。在草原上待上一天，如果有條件在草原上過上一夜，那就最好了，心靈所收獲的一定終生受益。我想起了家里以前信佛的親戚送給的阿彌陀佛像，配著一副對聯(lián)，是凈空法師撰寫的，也是他的修行原則：“真誠清凈平等正覺慈悲，看破放下自在隨緣念佛”。試問，誰不這樣想，誰不想超出度外，有哪個看不破世間的渾濁，參不透人生的玄機？做一個真正的人，實在的人，少一些奸佞狡詐、爾虞我詐、坑蒙拐騙，多一些真誠實在，求一些清凈自在，人心向善，就是一種較高境界。人，最難的是做自己的佛。你的不良行為是根除不了的，人的劣根性最頑固不化，沒有很優(yōu)良的環(huán)境，沒有持久不懈觀念道德教育和潛移默化，你想徹底做一個既善良又正氣，達到百邪不侵，那是難于上青天。那么你只要善于約束自己的不良行為，時時收斂那時時產(chǎn)生的膨脹欲望，抑惡揚善，弘揚正氣，無須矯揉造作，就可以做到自己為佛，就是最好的。我看大多數(shù)人都做不到，我自詡做到了一些，誠然也不盡然。自忖違心的事也做了不少，有時一句話你不違心的說，一件事你不違心的做，那就與周圍環(huán)境不合拍，有失和諧。當然，不是很原則的事，大原則是絕對不可違的，道德底線是不可逾越的。那其實就是一種精神層面的委曲求全。是什么所謂的“隱忍謙和”。你看儒教，把人的本性變異的如何失真。儒家思想，就是一座烘爐，可以使生鐵變軟變形，鍛造符合規(guī)范的物件。

看到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呼吸著潔凈透明的草原空氣，想到的很多也很遙遠，覺得很有必要在草原內(nèi)心真正的清凈一回，暫且放下功名利祿，清靜一時、干凈一時、靜悟一時、懺悔一時，也是好的，總比一直泡在物欲橫流里利欲熏心難以自拔的翻滾好吧。明天離開了清靜之地，收回了清凈之心，但愿使滔滔紅塵里的淪落之舟盡快地靠岸。我想，如果以后有時間外加情趣，每一個人都能到自然生態(tài)、曠闊之地追求清靜，在清靜中心無旁騖地凈化心靈，使利令智昏有所清醒，利欲熏心有所收斂，自是一件好事。當你面對你所面對的大草原時，當你看到牧民們自在快樂地放牧場景時，你的心胸會自然地開闊，你的善良的本性會隨心智地開啟而顯露。尤其正在為功名利祿所累之人，你會更加感悟到最簡單的“看開、放下”的禪理是多么的深奧，達到一生“自在”的境界是如何之難。

大草原，夢中的人間仙境，內(nèi)地人向往的博大胸懷！你，遼闊的虛幻縹緲，令人遐想的腳步緩慢滯后，但是我來了！我看到我所想像的，我感受我所感受的。

車子循著一條模模糊糊的草路開到了草原深處，當然深處還有更深處。在這個空闊中，車子無須走別車走過的路也可以到達任何一個地方，但是你一定有這種感受，隨意地碾壓了不應該再碾壓的草原，會讓你生出些許惋惜愛憐。首先我們看到遠方一個很大的牛群在靜止，在游動，卻不見放牧人。正是中午時分，忽然一輛越野吉普徑直駛向了牛群。噢！是牧牛人。他是打理中午的生活？他是隨意的來關(guān)照一下自己的牛群？不得而知。不可思議，牧人騎馬放牧的影像頃刻被變相了。開車放牧，時尚而又刺激??！翻過一道山坡，我們選好了山下的一片草原午餐。遠處山坡上一片羊群在緩慢地游動，就像游動的云，也沒有牧人的影子，我們可以聽到羊們“咩咩”的叫聲，互相召喚，抑揚頓挫，此起彼伏，感覺祥和溫馨。倏忽間，一輛摩托車從遠處直接沖向山坡羊群，牧人在攆羊群回家。好了，現(xiàn)在放眼偌大的草原，就只有我們了，我們成了草原的主宰。

藍天作廳，草原為席，開始午餐了！

擺上自帶菜肴，人手一瓶二鍋頭，敬過了一代天驕，成吉思汗，酒瓶相碰，鐺鐺聲脆，仰頸一口，酣暢淋漓。看周圍螞蚱亂飛，沐夏日如火驕陽，我等暢然大笑，海吹神侃，無所顧忌。草原之上，蒼天之下，我等跳出了三界，盡情恣意，忘卻了自我，失卻了自我，救贖了自我，清醒了自我，一點一滴，都在滲透自我；在清靜寧靜中認清了自己，自己就是茫茫草原的一株草?。∫恢瓴輰瑸榕Ｑ蜻M食，我們自己呢？很渺小的、微乎其微的。蕓蕓眾生中，其實，你就是一株草，不要把自己當作棟梁，還最好不要是“毒草”。酒過兩瓶，各具仙態(tài)，或悵悵然而無語，或欣欣然在狂笑，全無煩惱，互相嬉戲、互致祝福，紛然仰天草地，享受草原的撫慰，陽光的沐浴。

走了，夕陽西下，行程緊迫，還要趕路呢！當晚返程，投宿與河北省交界的“多倫”縣城，大家紛紛購買馬奶酒。還有點感受到的是，我們一開口，內(nèi)蒙人就聽得出是山東人，他們對山東人特別熱情，說山東人直爽實誠，于是我就覺得很溫暖，心想，做個山東人，還有點“自豪”呢！于是，我“豪”著從超市買回“玉壺”一把，自得其樂。草原一游，謹記“流水賬”而已，因買了這把玉壺，忽翻出有關(guān)玉壺的唐詩，借韻以自娛吧：

夏雨連天夜入胡，險去笑看冀山孤。家中親友多相問，幸得多倫一玉壺。

——選自《西部散文選刊》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