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衛(wèi)光：馬背上的巴西牛仔

王衛(wèi)光

美國西部牛仔頭戴皮檐帽、身著馬甲、跨長槍的形象早已給人們留下深刻印象，但巴西東北部地區(qū)的牛仔卻是鮮為人知的。米納斯吉拉斯、塞阿拉，巴臘伊巴、比奧依、貝爾南布戈和巴伊亞州位于巴西中部及東北部的廣袤地域，被譽為巴西的干旱之地。這些地區(qū)的地質(zhì)和自然環(huán)境很特別，常年缺少降水，但很多植物卻能夠在嚴峻的自然環(huán)境中以奇特的方式存活，不能不說是一種罕見現(xiàn)象。我所拍攝的巴西牛仔，是當?shù)匮永m(xù)逾百年而傳承下來的特殊人群，他們在干旱地區(qū)生活、繁衍，到今天已經(jīng)形成鮮明的地區(qū)性文化。

今年七月，我與巴西攝影師相約，驅(qū)車往返5200公里，途經(jīng)四個州，在貝爾南布戈州的小鎮(zhèn)塞利達參加一年一度的“牛仔彌撒”盛會。在這次令人難忘的旅行中，我近距離接觸了巴西牛仔這個獨特的群體，體驗他們的生活和文化特征，希望通過我的觀察視角呈現(xiàn)我對巴西牛仔的初步印象。

巴西牛仔的出現(xiàn)可追溯到百年之前，塞利達的“牛仔彌撒”也擁有近60多年的歷史。這個盛會起源于一個悲慘的故事。據(jù)說，當?shù)卦?jīng)有一個遠近聞名的牛仔——臘伊蒙多·薩果。這位年輕的牛仔既勇敢，又聰慧過人，一個人管理幾百頭牛，非常了解牛的習性。只要他吹響牛角號，牛群就會馬上從四面八方向他靠攏。但是，他出眾的牛群管理才華被其他伙伴所嫉妒，一次外出，他的同伴趁其不備將其殺害，并拋尸在荒野。后來，薩果的獵犬跑回來報信，并引領(lǐng)人們在荒野中找到了他的尸體。人們因薩果的不幸遇難感到哀痛，與此同時，薩果的表哥——巴西家喻戶曉的東北部民謠大師路易斯·孔薩卡提議為薩果舉行一個隆重的彌撒和葬禮，各個州的牛仔紛紛響應。在此后的近60年中，這一活動逐漸成為當?shù)爻B(tài)的彌撒和牛仔盛會，被牛仔們視為自己的節(jié)日。而這個盛會也被注入更加豐富的內(nèi)容，牛仔們會在特定的場地內(nèi)以及野外叢林中開展捕牛競技，彰顯出他們的彪悍、機智、勇猛和堅忍不拔的特質(zhì)。

在競技場地中，兩個牛仔中間夾著一頭牛，它在牛仔們的驅(qū)趕下飛快奔跑，牛仔們需要在抵達兩條白線時敏捷地抓到牛尾并拼盡全力將牛摔倒在白線內(nèi)，才能得分。在野外叢林中捕牛則沒有規(guī)定路線。夾欄打開后，牛仔們追隨奔跑的牛進入枯樹林，誰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抓住牛尾上的標志便可獲勝。但叢林捕牛相當危險，牛仔們往往會撞到樹干或被枯樹枝劃傷面部，在現(xiàn)場，我便見到牛仔的臉被劃得鮮血淋漓。不過，兩場競技的冠軍都可獲得300美元（約2069人民幣）的獎金。

當我看到數(shù)以百計的牛仔騎著高頭大馬、威風凜凜行進的壯觀場面時，不禁在想，這些來自四面八方的牛仔究竟是些什么樣的人呢？幾天時間里，我近距離接觸了這個群體，感受他們的喜怒哀樂。巴西東北部的牛仔大多依附于當?shù)啬翀鲋?，一般牧場主都有幾百頭牛，而牛仔就是牛群的管理人。牛仔出門牧牛通常少則十幾天，多則一個多月。他們風餐露宿，為牛群找水源、找草場，這在干旱的荒原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想他們的生活多么艱苦。

在與牛仔們相觸的兩天時間里，我多次進入他們的營地，與他們交談。這些牛仔個個身材粗壯、性情豪爽。他們拉著我喝甘蔗酒，告訴我如何吹牛號角招呼牛群。當他們把你當作朋友時就真是無話不說了。這些人中有不少能工巧匠，會縫制皮衣和皮護具，也有人感嘆手藝將要失傳。他們有自己的歌謠，在外牧牛時，他們的伙伴只有牛群和心愛的馬。

牛仔對待馬就像親人一樣，馬是他們生命的一部分。在枯草叢生的野外，任何事情都可能發(fā)生，牛仔最擔心會出現(xiàn)意外造成馬的腳腕受傷，因為這意味著它們將會死亡。牛群中的母牛懷孕產(chǎn)小牛時，往往會脫離牛群，牛仔就會不遺余力去尋找，并幫助難產(chǎn)的母牛，為了避免小牛受到傷害，牛仔會騎著馬抱著小牛犢回到牛群。牛仔們告訴我，在茫茫的干旱區(qū)，許多地方隱藏著被枯草掩蓋的深澗。比奧伊就曾有一個牛仔和牛群跌入被枯草遮蓋的深澗，人、馬和牛都死了。為了紀念亡靈，人們在那里設(shè)立了一個大十字架。

在長久的時間里，牛仔們沒有任何社會保障。前幾年，巴西政府頒布法令，把牛仔列入社會保障的范圍，這使牛仔們擁有了歸宿感。上百年以來，牛仔都是一代一代世襲相傳的。隨著社會發(fā)展，現(xiàn)代生活開始對牛仔和他們的下一代產(chǎn)生影響。盡管有些年輕人從小就崇尚牛仔的傳奇生涯，愿意子繼父業(yè)，但更多人情愿改行。這個行當將來可能面臨著消亡的危險。

拍攝牛仔行進的畫面時（圖05），我使用小廣角鏡頭與佳能EOS 5D Mark Ⅳ全畫幅專業(yè)相機拍攝，通過小光圈和較高感光度設(shè)置保證畫面景深與清晰度，以此體現(xiàn)牛仔行進的壯觀景象。在拍攝牛仔集結(jié)待出發(fā)的情景時（圖04），我又馬上更換了佳能EOS M5轉(zhuǎn)接EF 70-200mm f/4L ISUSM鏡頭，讓人群充滿畫面，并突出他們服飾、頭盔等特色。拍攝捕牛的場面時，我還真花費了一番心思，考慮如何使畫面更加具有沖擊力。在與同行的巴西攝影師討論什么角度拍攝為佳時，巴西攝影師認為，從側(cè)面的低角度拍攝為最佳，而我則選擇登上高臺。通過觀察，我判定在牛仔放倒牛的位置，應該會出現(xiàn)精彩畫面。事實證明我的判斷是正確的。在這幅照片中，畫面非常干凈，沒有任何干擾元素，大家看后也紛紛登上高臺，但那個瞬間即逝的畫面不會再重復了。在拍攝另外一張表現(xiàn)夕陽下的牛仔與大樹的照片（圖11）時，正值太陽西垂時分，我們行進在返程的路上，突然見到幾個牛仔騎馬穿行在原野中。通過觀察，我感覺牛仔們一定會經(jīng)過遠處一棵像雨傘般的巨大“枯”樹，所以馬上更換長焦鏡頭，選擇合理的機位，等待牛仔行進到理想的位置時按下快門。

在拍攝的過程中，我也學到一些獨特的知識。據(jù)當?shù)厝私榻B，其實很多“枯”樹并沒有枯死，因為環(huán)境干旱，當?shù)刂参锒加泻軓姷目购倒δ?，很多大樹都有粗壯的圓形樹根，這些樹根在下雨時積蓄了很多水分，干旱時，樹上雖然沒有樹葉，但樹也不會枯死。

時光飛逝，行車5200公里歷時15天的拍攝經(jīng)歷、牛仔們憨厚的笑臉和少年牛仔天真無邪的稚氣依舊時時閃現(xiàn)在我的腦海中，那些令人難忘的瞬間也定格在我的影像中。但我對巴西牛仔的記錄還未停止，我已經(jīng)與熟悉Serdao干旱地區(qū)的巴西攝影師約定，今年要再次踏訪那里，拍攝那些即將消失的人和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