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走路

沈世榮

一座小小的農(nóng)家小院，院前是一塊空曠的壩子，壩子兩邊各有一顆黃桷樹，不大，約有兩米多高。

壩子的周邊種有一些花草，此時，那些五顏六色的小花正無憂無慮的怒放著。壩子外面是層層梯田，田里已經(jīng)插滿秧苗。梯田中間有一條石板路，直通山上。石板路是山里通往外面的唯一小路。

一個年輕人背著一背筐從山下小鎮(zhèn)買來的物品，還沒走到小院，就大聲叫：“楓兒，楓兒，快來看爸爸給你買的啥子好吃的。”

小院里出來一個年輕女人，抱著一個胖乎乎的娃娃，邊走邊對娃娃說：“我們?nèi)タ窗职纸o我們楓兒買的啥子。”

爸爸放下背筐，笑著從女人懷中抱過娃娃，先親上一口，然后從背筐中拿出一塊蛋糕，喂了兒子一口。好吃不？兒子笑了，點點頭。

叫爸爸，兒子甜甜的叫了一聲：

“爸爸。”爸爸高高的把兒子舉起，在壩子中間旋了幾圈。

吃完蛋糕，爸爸把兒子放在院子中間站定，自己走了幾步后對兒子說：“來，到爸爸這兒來。”

兒子怕摔，不敢動步。

“別怕，兒子，走過來，昨天你不是走了幾步嗎？你走過來爸爸給你蛋糕吃。”爸爸拿出一塊蛋糕誘惑兒子。

蛋糕的味道還在嘴里，看到爸爸手里的蛋糕，兒子鼓起勇氣，向前走了兩步，望著爸爸。爸爸往后退了兩步：“我們楓兒勇敢，繼續(xù)走， 不要怕， 爸爸不會讓你摔倒。”

兒子看著爸爸手里的蛋糕，一步，一步，終于走到爸爸的身邊。

爸爸一下抱起兒子，對屋里的妻子說：“鑲玉，鑲玉，楓兒會走路了，我們楓兒會走路了！”

四十年后，小院還是那個小院，只是小院前的兩顆黃桷樹長成了大樹。黃桷樹下，兩個男人在說話。

“楓兒，你就別為我操心了，你倆口子把打工掙來的錢都用在了我身上，我已經(jīng)癱瘓了，走不了路了，你就別管我了，你倆口子出去打工吧，孫女馬上要上大學了，用錢的地方多?！弊谳喴紊系母赣H說。

“爸爸，我給你說了很多遍，醫(yī)生說的，只要你堅持鍛煉，堅持走路，是可以恢復的。你看，你現(xiàn)在不是能夠扶著竹桿能動步了嗎？你現(xiàn)在是怕摔倒，不敢站起來走路。爸爸，你別怕，有我在你身邊，不會讓你摔倒的，你就站起來試試嘛?！眱鹤右荒樝Ｍ目粗赣H。

父親看著兒子，兒子望著父親。

“試試吧，爸爸。”兒子說。

父親看著兒子，不再說什么。

兒子把父親從輪椅上扶起來站好。“爸爸，能起步嗎？”

父親用了很大的力，但是腳沒能移出。“楓兒，算了吧，真的不行，我用力了，但是腳不聽使喚，出不了步?！?/p>

兒子蹲在父親的腳邊，用雙手扶著父親的右腿。“爸爸，你站著不動，我?guī)湍阌昧ν白?。?/p>

兒子一會左邊，一會右邊，在壩子里蹲著走了一圈，已經(jīng)累得滿頭大汗。

“楓兒，息會吧，看你累得滿頭大汗?！备赣H有些過意不去，不忍心兒子受累。

兒子擦掉臉上的汗珠，笑著說：“爸爸，咋樣？感覺如何，我說不會摔倒嘛?！?/p>

父親笑了，兒子也笑了。

一天，兩天，一月，兩月。小院的壩子里，兒子和父親，每天重復著走路的一個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