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yè)季的那封信

李鑫

以下這封信是我的學生羅紫瀅同學在畢業(yè)那個暑假寫給我的。當時，她是2014屆畢業(yè)生，如今已是中山大學哲學系大二的學生。今天整理舊文，翻出來讀讀依然感動。當年我也寫了一封回信，現在看來太簡單了。十六歲的花季多么美好，為師的幸福也許就是永遠能和花季雨季的少男少女們在一起吧。

敬愛的李老師：

您好！這樣稱呼你，竟然會覺得又怪又陌生。原來還是比較習慣，也比較喜歡沒大沒小地叫你貓哥的。仔細地想一想，你確實也像極了一只胖胖的大熊貓，但是呢，不是一只普通的大熊貓，而是一只很有喜感的大熊貓，是一只能很自然地走進小孩心里的大熊貓。

第一次見到你，是八年級時你來給我們代課。印象深刻啊，你穿一七分褲，雙手架在胸前，把眉頭聳成八字，高高抬著的下巴上高高的嘴噘著，說話時總很不自然地抑揚頓挫，還會不停地加著重音，加語氣詞，邊說邊用食指頂起鼻梁上的眼鏡架，然后用犀利的目光掃視一下全班，邊說邊走，走路的姿勢搖搖擺擺地像只大企鵝。那時候，我就偷偷想偷偷笑，如果你哪天穿越了，再蓄個山羊胡，再留個小辮子，再拿把戒尺，鐵定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私塾老先生了！但其實你課上得特別好，嘿嘿。你讓我們比賽答題，哪一組分最多哪一組就沒有作業(yè)。那時我覺得特別新鮮，大家也都很踴躍。但是，你真的是一個“老雞賊”，你讓贏的那一組當天無需做作業(yè)，但是第二天補作業(yè)……

九年級時在培優(yōu)班，天天都在期待你的課。我最喜歡聽你講故事，不管是瞎編的笑話、生活的趣事還是人生的啟發(fā)，我都會很感興趣，腦子里頭還會自配畫面閃一閃的。你很驕傲地說你自幼兒園起就是一個故事大王，我就想起我小時候每天看少兒臺，里面“百變小魔女”穿著魔法袍拿著魔法棒，表情很豐富地講故事。她能夸張地變化多種聲音，模仿各種動物，逗得我哈哈大笑。那個節(jié)目就叫《故事大王》，可是沒有字幕，有時我聽不清她在講什么，我就貼近電視聽。我媽馬上就會吼我：“眼睛不要了耳朵不要了是吧?。‰x遠點看！”到現在我還記得，厚厚的老電視貼近的時候會有麻麻的感覺。當我在聽你講故事的時候，一邊很認真地傾聽故事，一邊很開心地笑，就好像以前一樣，你帶給了我童年一樣的美好。你講故事少了些“酸文假醋”，幽默得能讓全班的人都認真地聽，認真地笑。你講故事跟講題的時候一樣，一激動肢體語言就特豐富，眼睛快要瞪出眼鏡片了，有時手舞足蹈的，還會把頭往前傾向別人，說：“是不是，對不對？”你知道么，你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能走進小孩的心里。當全場安靜，你在那兒開始擺“老爺范兒”的時候，總會有人偷偷地說：“快叫貓哥講故事吧！”但是你是不用叫的，沒一會兒你就會開始忍不住自己講起來了。

后來，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我開始被你黑，老被黑，但是我卻被黑得很開心，因為大家都很開心。你黑我是從“夕陽下的婦女”開始的。那時我寫作文，渲染得多好啊，我想象當自己成為一個中年婦女的時候，在夕陽下回憶起年少時光，想到好笑的，也還能像瘋瘋癲癲的少女一樣捧腹大笑，然后微笑久留不去。你倒好，摻和了我的意境，你說：“同學們看，羅紫瀅以后站在對面樓那里，一個老婦女靠著陽臺，圍著大圍巾，傻傻地笑。”你還挺神氣地模仿我，真是太可惡了，我卻也忍不住跟著大家笑了。你知道嗎，后來，偶爾我放學站在欄桿那兒吹吹風讓眼睛休息休息，總有那么一兩個沒臉沒皮路過的，笑嘻嘻跑過來一句“中年婦女”，我的同桌天天地念我的段子氣我。

喜歡你的課，還因為你還經常組織活動，講解作文也要抽簽，寫得好的發(fā)喝的，選擇題全對的發(fā)吃的，自己念作文的發(fā)書。我記得我還當過抽簽大使呢。我記得我可機靈了，有一次，前排一男生講題講得好，贏了一本《英國禽鳥史》。他人很好，我就嘴甜把書騙過來，跟璐璐研究這個鳥丑那個鳥傲嬌的，你就在旁邊一個鄙視的眼神，說：“既然那么喜歡，剛才要你講題你又沒膽?！惫⌒∨訍蹠?，取之有道。我后來再還給他就好啦。還有一次我作文寫得好，你給我發(fā)貓嫂自制熊貓餅干，我舍不得吃，我還埋怨那個熊貓沒有腿要換，你說：“有腿有腿，你看，蹲著呢?！蔽乙Я艘豢?，是苦的，你問我甜不甜，我騙你，我說又甜又好吃。瞧瞧姐姐我多心地善良，知道真相的你眼淚有沒有掉下來？開心的事真的都說不完，打心底里謝謝，你曾在我那么難熬的日子里，帶給我那么多快樂，謝謝你總能逗我們開心。

貓哥，謝謝你的信任。我記得二模時語文特別出乎意料地考差了，那時你當著大家面說我是沒有多大問題的，可能只是失常而已。我很開心，因為我覺得自己被肯定了。謝謝你的兩個大喇叭，一個大喇叭用在了給我跑步加油，雖然你也給你們班小孩加油了，但是我謝謝你能在最后為我加油，你的嗓子第二天啞了；一個大喇叭是你把我們班班長的升旗講稿改了，宣傳我小心掖著藏著的“辛酸血淚史”，弄得我出名了。雖然我事后很生氣，那只是因為我覺得自己老摔跤很丟臉，還被那么多人知道了。每回就有那些殷切熱烈的目光，見著我就跑過來說著類似的話：“沒事吧，傷口呢我看看，哎呀媽呀，你真堅強，好勇敢哦！”我慢慢地就有了一種“身殘志堅”的標簽，怪怪的感覺。哈哈！最謝謝你的大光頭，在我發(fā)燒的時候給我摸了摸，我就像奧特曼摸了神光棒一樣，能量滿滿地答完了考卷。

我記得那時你說如果考好了，再請你去剪光頭。然而這個世界有時就是很奇怪的，我這個“事兒媽”發(fā)了燒，就傻傻的了。

不要再自稱貓叔了，在我的心里，你永遠是那個“傻萌”的貓哥，不老的貓哥。我最喜歡的老師，請你一定要記得我，想念我，祝福我。你有桃李滿天下，我雖不完美，但有棱有角，獨一無二。

不管怎么說，我語文還是有A+的！如果有一天，你的頭發(fā)跟樓下那棵大榕樹的須一樣長，就call我吧！我一定隨叫隨到，帶著一把大剪刀。

您的學生：羅紫瀅 敬上

羅紫瀅同學：

你好！一轉眼你已經從海灣畢業(yè)了，現在面對電腦回信的時候滿腦子還是你笑靨如花的樣子。暑假的時候你和我解說你的名字，說這個“瀅”字很好。因為有水、有草、有房、有錢，你父母把一切美好的祝愿都賦予了你，而貓哥我只愿你一直如我見到的那樣開心、快樂、無憂無慮。

我第一次見到你應該是八年級在四班代課的時候，那時你坐在班級的最后面。雖然每節(jié)課都玩命地舉手，但我潛意識里覺得你像是那種瘋瘋癲癲，懵懵懂懂的女生，完全沒有感知到你成績如此優(yōu)秀，也許這是所謂的“最后一排效應”？

上了九年級之后是黃藝老師推薦你去參加作文我才認識你的，那時也看了幾篇你寫的作文，感覺字寫得瘦瘦的，有點奇怪。雖然后來我也說過你，讓你把字寫得方正一些，但終究沒有奏效。后來每周都有一兩次培優(yōu)，我們逐漸熟識了，性格使然，你是容易親近人的。培優(yōu)的課堂上，你左右逢源，和哪個班的都能說上幾句。你的鬧和你旁邊崔璐璐的靜形成了鮮明對比，其實有時我感覺你周圍的人對你也挺無奈的。說起你的樣貌，雖然手上并無一張你的相片，但是立刻就能想起來。頭圓圓的，眼睛明亮，五官比例協調，扎個馬尾辮，個頭也高。按說也算靚女一枚，但我從來沒從“靚”這個角度去看待你，因為你帶給我的感覺完全是少女般的純真。其實這個年歲，純真是最美的。

你是一個充滿能量的人，永遠都是快節(jié)奏，周圍也有很多小伙伴。史大頭給你起個外號叫“大腦”，開始我有些詫異，仔細想想挺恰當的，大腦就是一直運轉，不愿停歇的。想到放學時我看到宋紫云和你一起回家，你倆的話多得不得了。她仰著頭對你叨叨叨叨，你低著頭對她嘟嘟嘟嘟，我在后面看著直樂。體育考試那天你跑得真瘋狂，這個全校都是知道的。中考那天你微微發(fā)燒，專門來摸了摸貓哥的圓圓頭，然后又擁有滿滿的能量了，對此我很驕傲！是這樣，你離開海灣了，但回憶你在海灣的這些日子，我想說：Keep moving！

你現在已在深外讀書了，高中三年會更忙更累，不過你會過得很好的。有空回來看看，沒空也沒關系，只要心中有彼此的一個印象，就是緣了。祝好，貓哥會一直在海灣，你將會去哪呢？

你的老師：貓哥

（作者單位：廣東深圳市寶安區(qū)海灣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