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你的名片

劉同喜

這天，宏達公司銷售部經(jīng)理劉金龍的辦公室里忽然來了一個60多歲的老太太，這老太太穿戴整齊，不胖不瘦，干干凈凈，一看就是那種衣食無憂，保養(yǎng)極好的人。

老太太一進門就問：“你是劉金龍劉經(jīng)理吧？”

劉金龍看著這個陌生的老太婆，點點頭說：“是的，我是劉金龍。老人家，您找我有事嗎？”

老太太在劉金龍身旁的沙發(fā)上坐下來，喘息了一會兒說：“哦，不是我找你，是我老伴要請你去做客?！?img alt=""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18/10/01/qkimagesshgsshgs201809shgs20180905-1-l.jpg"/>

“您老伴？他是誰？”

“他叫王心方，你們不是朋友嗎？我這里有你的名片，你看是不是你的？”老太太說著，就從衣兜里掏出一張名片，遞過來。

劉金龍趕緊起身接過，一看，真是自己的名片。既然老人家有自己的名片，這說明他們熟悉，即使沒有交往，起碼也見過面。可劉金龍仔細想著認識或有交往的人，似乎沒有一個叫王心方的老人呀！人家明明有你的名片，你再說不認識，豈不顯得有些不重人情或輕視友誼？想了想便給老太太倒了一杯水，說：“王老現(xiàn)在在家里忙啥？”他想從老太太的回答里找出一點記憶的片段，來幫助他想起這個老年朋友。

老太太說：“沒忙啥，退休后就在家里瞎逛蕩。”老太太的回答對劉金龍不起半點作用。他想問問老太太她老伴退休前干什么工作，又一想既然是朋友，還能不知干什么工作？問還不如不問。便說：“哦，老人家，王老叫我去有什么事？”

老太太喝口水，笑笑說：“哦，也沒什么事，就是想叫你去說說話，敘敘舊。”

劉金龍一聽，心里有些不高興，想，我這工作忙得不可開交，哪有閑工夫跟一個不太熟悉的老人說閑話？這老頭可真怪，既然要請我敘舊，我這名片上不是有電話嗎？何必讓他老伴來找？但不管怎樣，想要拒絕肯定是不合適的。便說：“老人家，王老為什么自己不來而讓您來？再說，你們這么大歲數(shù)了，誰也不用來，打個電話就行了?！?/p>

“我也是這么想的，可老頭子腿不好，走路不方便，并且，他說請人要親自登門，打電話不尊重人呢！所以我才來了。怎么樣，小伙子，現(xiàn)在能有時間去我家里嗎？”

劉金龍說：“老人家，現(xiàn)在我手頭上還有些事要做，等過幾天我就去。您住在哪里？”

老太太就告訴了他家庭住址，然后站起來說：“那我走了，記著一定要去呀，請不到人，老頭子會埋怨我的。”

劉金龍把老太太送到門外，說：“一定，一定，您不要再來了。”

送走了老太太，劉金龍還在想這王心方是誰，可怎么想也想不起來。

由于工作繁忙，一連三天，劉金龍也沒抽出時間去拜訪那個王心方。他本想不去見這種不太熟悉，又無事閑聊的人，可經(jīng)不住好奇，第四天，劉金龍還是按著老太太留下的地址找到了王心方的家。想不到老太太住的房子還挺寬敞，里面擺設(shè)也不錯。

老太太見到劉金龍，顯得很高興，說：“小伙子，想不到你真來了，快請坐。”說著，就端來一盤水果放在茶幾上?！皝恚运?。”

劉金龍不想吃水果，他想早點見見她老伴王心方，以解開心中的謎底。便說：“怎么，王老不在家？”

“哦，在呢，在里屋，你去看看吧！”說完，就領(lǐng)劉金龍向臥室走去。

來到臥室，令劉金龍吃驚的是，屋里連個人影也沒有，心里就感到不對勁，疑惑地看著老太太。老太太的臉沉下來，說：“老王在墻上呢！”

劉金龍順著老太太的手指望去，嚇了一跳：一個面帶微笑的老爺子的像片掛在鑲了黑邊的鏡框里，這個死去的老人劉金龍可以肯定地說他不認識，老太太叫他來會見一個死去的老人是什么意思？難道自己做了對不起這個老人的事找麻煩來了？劉金龍的大腦飛速地運轉(zhuǎn)，想著有沒有這方面的情況，可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得罪了這對陌生的老人。劉金龍的額上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見劉金龍愣怔，老太太就把他領(lǐng)出臥室，來到客廳坐下說：“別害怕，小伙子，我老伴一年前就死了。叫你來是我請你的，沒有別的目的，就是想請你來說會兒話。”

劉金龍一聽，把心放回肚子里，想：唉，這不是沒事找事嗎？我這么忙，哪有閑工夫來跟你這個不認識的老太婆說閑話？便說：“老人家，你為什么要請我來說閑話？我可不認識你呀！”

老太太說：“是呀，我們要認識，何必費這番周折，拿著名片編理由去見你、請你呢？”

劉金龍心想：這老太太是不是有神經(jīng)病呀，沒事瞎折騰，你開心了，可浪費了我多少時間？他雖然不高興，卻又不能發(fā)火。還有一點讓他心生疑惑，就是老太太是怎么得到他的名片的呢？劉金龍禁不住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老太太嘆口氣，說出了原因。原來，她的老伴生前總愿滿大街溜達，并且揀了很多各式各樣的名片回家。老伴死后，老太太空虛無聊，就經(jīng)常翻看老伴的遺物，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這些名片，有本地的，也有外地的，有經(jīng)理，有官員，有藝術(shù)家，有商販，各種各樣的頭銜都有。翻看著這些名片，老太太忽然就來了靈感。她有一兒一女，兒子在千里之外的北京發(fā)展，女兒又嫁到國外，他們誰都沒有時間經(jīng)常回來陪她，她自己又不愿住在兒女家，一個人寂寞難耐，就想找個人來說說話?？伤〉男^(qū)里沒有能陪閑聊的人，既然找不到人說話，何不跟名片上的人說呢？于是，她就把外地和本地的名片分開來，在外地的就按照名片上的電話號碼打過去，跟他們說會兒話；在本市的，就按照地址拿著名片去拜訪，并且以老頭子的名義請到家里來聊一聊?？墒牵埖娜酥?，還沒有主動到她家來的，但不管怎樣，老太太都很高興，這些日子，她才覺得自己活出滋味來了。劉金龍是她請的第九個人，也是唯一一個主動赴約的人。

聽到這里，劉金龍心里不知是個什么滋味，他一下子就想起了另一個城市自己的老爸。母親去世后，也就老爸一個人在家，他是獨生子，由于工作忙，只能在過年時回家一趟，有時連過年都沒法回家，由此可知，老爸也會像這位老太太一樣孤獨。想到此，劉金龍眼圈有些濕潤，對老太太說：“大媽，以后您不用再到處去找陌生人了。您這么大歲數(shù)，路上也不安全，過幾天我讓老爸搬過來跟我一起住，我讓老爸來您這兒，你們可以在一起說說話?！?/p>

老太太一聽，高興地說：“好，好，這下我可是找到能說話的人了?！?/p>

很快，劉金龍就回家把老父親接來，并且引見了老太太。令劉金龍想不到的是，兩個老人一見如故，彼此親熱的不得了，一來二往，竟有了感情，搬到了一起。

劉金龍心里樂不可支，沒想到被人丟棄了一張名片，無意中卻又揀回了一個老媽，成就了一段美好的黃昏之戀，給了他們心靈的慰藉。

（責編/劉兵 插圖/桑麟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