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花果——樹上結的“糖包子”

江煒

表弟來庫車出差，我們許久未見，自然得好好招待。

帶著表弟吃南疆特色美食，從馕坑肉到鴿子湯，從庫車大馕到烤包子，大快朵頤，甚是暢快淋漓。酒足飯飽，我們沿著馬路散步消食，一路聊著天。突然表弟停了下來，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原來是路邊有幾位維吾爾族大媽在賣無花果。

大媽們并排坐在石階上，各自面前放著一只盆，盆里整齊有序，層層疊放著黃綠色扁圓的“安居爾”（維吾爾語，意為無花果），不時有人三三兩兩蹲下挑選，大媽會麻利地用一片大葉子將客人們挑選出來的無花果包起來，別樣誘人。

表弟很是稀奇，興致勃勃地買來吃，一口咬下去，不住嘴地夸著：“真甜呀！我還從來沒吃過新鮮的無花果呢！”我笑著回答：“那可不是，無花果可是‘樹上的糖包子！”

其實，我剛來南疆的時候也和表弟一樣，之前從未見過新鮮多汁的無花果，吃過的都是干果店里包裝精美的無花果干，也是這樣一個夏日的傍晚被單位門口攤販賣的模樣喜人的無花果吸引，才有幸品嘗到這美味。

因為好奇，我開始搜集和關注“安居爾”的故事。相傳古羅馬時代有一株神圣的無花果樹，因為它曾庇護過羅馬創(chuàng)立者羅募路斯王子躲過了兇殘的妖婆和啄木鳥的追趕，這株無花果后來被命名為“守護之神”，在地中海沿岸國家的古老傳說中，無花果被作為祭祀時的特定果品，因此有“圣果”之名。

而“安居爾”為何又被稱之為“無花果”，這個傳說更是動人：

阿圖什博古孜河畔有個叫庫爾班的維吾爾族老果農(nóng)，他把畢生心血傾注在自己的果園里，培育出一種金燦燦的水果，不但能止饑解渴，而且可以治療多種疾病。這種香甜的水果為鄉(xiāng)親們帶來了無限好處，同時它的美名也傳進了汗宮之中。饞誕欲滴的汗王下了一道圣旨，要庫爾班將果樹全部移栽到皇家花園，否則就要砍掉果樹、毀掉果園，連庫爾班老人的腦袋也要搬家。

庫爾班趁著朦朧月色，從果樹上剪下條條嫩枝，送給附近的鄉(xiāng)親栽培，第二天將光禿禿的果樹移栽到汗王的花園中。次年春天，汗王花園里的果樹一棵也沒活，而博古孜河畔的果園里枝繁葉茂，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果樹上醉人的花香，隨風陣陣撲進汗王花院，攪得貪婪的汗王坐臥不寧，怒不可遏。汗王下令將庫爾班抓來嚴刑拷打，并派衛(wèi)士將鄉(xiāng)親們家的果樹全部砍掉。衛(wèi)士們順著花香，闖進一個個果園，將繁花盛開的果樹一棵不留地砍掉。

庫爾班老人帶著遍體鱗傷回家，與鄉(xiāng)親們將砍掉的果樹重新栽植，精心管護，一棵棵果樹又重新發(fā)了新枝。

又到了果樹開花的季節(jié)，庫爾班老人與眾鄉(xiāng)親憂心忡忡，愁眉不展，人們擔心濃郁的花香再度引來災難。鄉(xiāng)親們面對著待放的花苞，在心中默默祈禱著，要是不開花就結果該多好??！

果真，這年果樹沒有開花！在一片片大葉子上，結出了紐扣般大小的密密幼果，鄉(xiāng)親們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后來，人們將這種無花而果的水果稱為無花果……

“那無花果到底有沒有花呢？”表弟催促著我繼續(xù)說。其實，無花果是有花的，只是它的花器構造和開花過程比較特殊，在百花爭艷、招蜂引蝶的季節(jié)，無花果卻把它的花朵深深地埋藏在它肥大的囊狀花托里，把雌雄花包在其內(nèi)，我們食用的“果實”，實際上是它那膨大成肉球的花托以及雌蕊、雄蕊等花器官。前人們只看到它的漿果從葉片下鉆出來，卻沒有看到它開的是什么樣的花，因而誤認為它是不開花的，就給它取名“無花果”。

無花果原產(chǎn)阿拉伯南部，后傳入敘利亞、土耳其、印度等地，進入中國的時間是在唐代，我曾一度有些癡迷地探究絲綢之路中的各類故事，試圖想要找到最終的答案。眾所周知，庫車又稱“龜茲”，是溝通南北、橫貫東西的交通要道，當年唐玄奘取經(jīng)途中路過的女兒國就是這里，唐玄奘從長安出發(fā)一路西行，途徑秦州（今甘肅天水）至涼州（今甘肅武威）、瓜州（今甘肅安西縣），再走玉門關、伊吾（今哈密）、龜茲（庫車），翻過凌山（今山穆蘇爾嶺），過大清池（今吉爾吉斯斯坦伊塞克湖），至鐵門（烏茲別克斯坦茲嘎拉山口）到阿富汗境內(nèi)，最終輾轉到達印度取得真經(jīng)，從地理位置看與無花果的起源地甚是接近。

那有沒有可能無花果就是當時唐玄奘帶回來的呢？我不得而知。不過有一點可以證實，那就是古往今來開發(fā)、拓展的疆域和路線，以及那些歷史上記載的智者勇士開啟絲綢之路，各民族文化之間的互通有無，像是張騫、班超出使西域、昭君出塞，隨著文化、信息、物種、商品等的交換，拓寬了我們的視野，使得更多文明不斷涌入，也給西方國家?guī)チ藮|方神韻。從這一點來說，類似于無花果這種非地產(chǎn)物種在新疆生根、發(fā)芽、開花、結果，讓更多人喜愛，也有它的必然性。

無花果口感甜糯無核，沒有牙的老人和幼兒也可以盡情地享用。這種“樹上的糖包子”幾乎全身是寶，果實可開胃、助消化，還能止腹瀉、治咽喉痛。沐浴時在浴盆中放入干燥的無花果葉片，可美容，還有暖身和防治神經(jīng)痛與痔瘺、腫痛的效果。

如今全世界無花果保存種植的品種有130余種之多，中國種植無花果也不僅限于南疆，分布省區(qū)有江蘇、浙江、江西、福建、臺灣、湖南、廣東、廣西、新疆、山東、貴州等，幾乎覆蓋大半個中國。在庫車伊西哈拉鎮(zhèn)，無花果種植面積約有300畝左右，其余鄉(xiāng)鎮(zhèn)多為少數(shù)民族群眾家中零星種植，分為單果和雙果，成熟期為6月到8月，原本這種水果朝采夕食，不可過夜，因而無法長途運輸，故而僅限于當?shù)厥秤茫@也就是為什么同在新疆，也只有本地人才能吃到新鮮的“安居爾”的原因。

隨著交通迅猛發(fā)展，城際高鐵、列車提速、短程飛機，庫車與各地州直線距離縮短，首府的人們也可以吃到新鮮現(xiàn)摘的無花果，相信在不久的將來，有更先進的配套設備做相應的提煉和深加工，能夠給予無花果質的提升，讓更多的人品嘗到這樹上的“糖包子”。

夏日的傍晚，走在街頭巷尾，若看到這誘人金黃的“圣果”，請你駐足，品嘗一下美味，再細細聽聽它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