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凍胚胎的法律屬性分析

徐夢婕

摘要隨著科技發(fā)展的日新月異，冷凍胚胎技術也日益完善。作為當前最成熟的保存生育能力一項技術，越來越受到大家的青昧。那么對于冷凍胚胎的法律屬性進行界定日益成為一個緊迫的問題。

關鍵詞冷凍胚胎 法律屬性 生育能力

一、問題的提出

1978年7月25日，由英國產(chǎn)科醫(yī)生帕特里克·斯特普托和生理學家羅伯特·愛德華茲教授合作研究成功的世界上第一個試管嬰兒布朗·路易絲在英國奧爾德姆市醫(yī)院誕生。。而后這一技術逐漸完善，近二十年來迅速發(fā)展，給世界帶來了四百余萬新生嬰兒，造福了許多有生育問題的夫妻?？茖W的進步也使得社會科學手忙腳亂，疲于應付，終使社會科學與科學技術作了坡形的“異速賽跑”。在法律領域也不例外，試管嬰兒（體外受精）技術的發(fā)展也使得這樣一個問題當然的呈現(xiàn)——冷凍胚胎的法律屬性是什么？

在討論這一問題之前，先對體外受精技術做一個簡介。體外受精是一種特殊的技術，是把卵子和精子都拿到體外來，讓它們在體外人工控制的環(huán)境中完成受精過程，然后把早期胚胎移植到女性的子宮中，在子宮中孕育成為孩子。其主要過程可以分為以下幾個步驟：促排卵治療、取卵、體外受精、胚胎移植、黃體支持、妊娠的確定。而冷凍胚胎則是將通過前面的技術得到的胚胎，留存在零下196攝氏度的環(huán)境中，從而使得胚胎能夠長時間的保存。

隨著冷凍技術應用的不斷增多，司法實踐中也出現(xiàn)了許多關于對冷凍胚胎權屬的爭議的案件。在現(xiàn)實生活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情況是，夫妻之間婚后做了冷凍胚胎的手術，關系破裂以后，該冷凍胚胎的歸屬問題、對胚胎的侵害的問題，常常引起爭議。

要解決這些爭議，必須對冷凍胚胎的法律屬性進行一個清晰的界定，下面筆者將嘗試著回答這一問題：冷凍胚胎的法律屬性是什么？

二、冷凍胚胎的法律屬性探析

（一）冷凍胚胎的物權屬性

在現(xiàn)代社會，物權法是解決財產(chǎn)歸屬問題和財產(chǎn)的利用問題的規(guī)范體系，在拋棄了個人本位思想之后，現(xiàn)代物權法變成了社會本位。在民法理論中，物權是和債權不同的一種財產(chǎn)權，物權的核心在于所有權。傳統(tǒng)的物權法的立法宗旨是為了實現(xiàn)從歸屬到利用，從實物到價值的一個過程。因此為了解決歸屬的問題，物權法設計了一個所有權的概念，一個物只有成為所有權的客體，然后在邏輯上才能成為物權的客體。

因此，討論冷凍胚胎能否成為物權的客體，也就是討論冷凍胚胎能不能是所有權的客體。從羅馬法開始，能夠成為所有權客體的一直是有形物。包括工具，食物、衣服、土地、房屋、樹木等等有體物。從所有權的這樣一個角度來看，冷凍胚胎對于人們而言具有利用的價值，可以由人支配，是屬于有體物的范圍。冷凍胚胎作為從人類身上的一部分，可以由人所有，并排除其他人的侵犯，是屬于私生活領域的事物?？梢詫⒅暈榉蚱拗g共有的一個物品。將之視為物權法上的客體可以更好的保護胚胎不受其他人的侵犯，有助于保護所有權人支配并使用的利益。

根據(jù)我國《物權法》第二條規(guī)定：本法所稱物權，是指權利人依法對特定的物享有直接支配和排他的權利，包括所有權、用益物權和擔保物權。

權利人對特定的物所具有的支配性和排他性的權利就是物權。因此僅僅從其可支配性和價值性的角度來看，冷凍胚胎屬于物權客體。

然而，關于冷凍胚胎的法律屬性，是否僅僅能認為其具有經(jīng)濟上的價值而認為其可以成為物權上的客體呢？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話？那么冷凍胚胎能否像其他的物權的客體可以抵押、轉讓、繼承呢？這顯然會引起一系列的問題。因此，僅僅依靠物權法這樣的一個以調整財產(chǎn)歸屬及利用的法來規(guī)制冷凍胚胎的問題是不足夠的。這顯然會引起一系列的倫理上的問題。因為冷凍胚胎不僅僅只是財產(chǎn)，也不同于人的脫離的器官、組織，它具有成為人的一種潛力。如果試想該胚胎可以繼承，在自己的后代中進行移植的話，這顯然對人類社會的倫理秩序會產(chǎn)生極大的沖擊。

所以冷凍胚胎是物，但是是一種特殊的物，不同于其他普通物權客體的物，具有人格上的一些屬性。

（二）冷凍胚胎的人格權屬性

上面我們論述到，冷凍胚胎不能僅僅只作為一個物來對待。這關系到我們人類的價值、倫理、本質等等諸多問題，物權作為一個價值取向的法律，其目的僅僅是為了解決產(chǎn)權制度并且使之效用最大化的一個法律。在當今社會，諸多無形的權利也可以成為物權的客體。例如只是產(chǎn)權從本質上來講也是由權利人所有的支配和排他的權利。因此物權的發(fā)展趨勢是更好的使社會財富更大化，對倫理的考量從來就不是其主要目的。所以在民法體系擋住，我們才會用了人格權法這樣的—個分支來專門保護人類的人格利益。

若要回答冷凍胚胎是否具有人格利益的問題，首先拋出的第—個問題就是，人的生命究竟始于何時？這個問題的答案顯然是跟整個社會的文化、歷史、宗教、思想觀念等等分不開的。王澤鑒先生曾在書中寫道：人因其出生而取得權利能力，法律意義上之人格也因其出生而取得，但并不足以改變人于出生前在生物體上存在之事實。我國的《人胚胎干細胞研究倫理指導原則》第6條規(guī)定：利用體外受精、體細胞核移植、單性復制技術或遺傳修飾獲得的囊胚，其體外培養(yǎng)期限自受精或核移植開始不得超過14天。這說明14天是一個重要的分水嶺，超過十四天的胚胎被認為具有人的主體性，不超過十四天的胚胎可以被用于實驗研究。臺灣與英國都有類似的法律規(guī)定。0由此可見，對于人類的胚胎而言，14天是一個重要的分界線，對于14天之前的胚胎，大多數(shù)國家隊其保護的意愿不太強烈，當決定保護胚胎和公民的隱私權之間有沖突的話，胚胎的保護，會讓位于隱私權。如美國最重要的墮胎判決1973年聯(lián)邦最高法院作出的Roe Vs.Wade判決。法院在該判決將婦女的隱私權放在了不具有存活能力的胎兒的生命權之上。

人格作為一個歷史的范疇，表現(xiàn)是人的一般的法律地位，作為一般人的法律地位的法律人格是由憲法加以確認的，有人格，則有人格權，無人格即無人格權。這是一個統(tǒng)一的體系，這才是人格權的題中應有之意。經(jīng)考察我們可知胚胎作為一個具有人格權屬性的物，應當受到憲法的保護。

（三）冷凍胚胎的法律屬性的幾種學說

綜上，筆者認為，冷凍胚胎兼具物權屬性以及人格權屬性，單純的強調某一屬性并不能全然保護該項技術的利益。當前出現(xiàn)的學說也根據(jù)其側重保護利益的不同而有以下幾種：

主體說，主體說把受精胚胎看做是法律上的人。此說又分為兩支：其一，把授精胎胚看作有限的自然人；其二，將其看作法人。有限自然人說主要是把胎兒當成一個主體，但是卻在法律地位上給予不同于已出生嬰兒的保護，故稱之為有限的自然人，而不是完整的一個主體，不具有全部的權利能力。有限自然人說的缺陷在于，第一，對胚胎的過度保護問題。第二，冷凍胚胎保存時間的延長，可能會導致一些倫理上的問題。第三，冷凍胚胎雖然可能發(fā)展成為生命，但是卻不同于一般意義上的生命，因為其不具有一般意義上的主體所具有的意識。第四，如果胚胎是自然人的話，這將阻礙生命醫(yī)學領域的科學研究不利于人類文明的進步和發(fā)展。主體說的第二個分支是法人說，是將胚胎定性為法人，因為受精的胚胎是男人的精子和女人的卵子的結合，這種結合被視為與自然人以社團的名義進行聯(lián)合是一樣的聯(lián)合。所以受精胚胎也取得了社團法人一樣的性質。法人說與有限自然人說其實本質上都是一樣的。兩者都是主張講胚胎視為主體，但同時又予以限制。

客體說：客體說把受精胚胎看作是不同權利的客體，分為財產(chǎn)說和私生活利益說兩種。財產(chǎn)說主要是把受精胚胎視為同人體組織一樣的事物，認為人們可以捐獻，但是對于買賣有一定的限制。激進一點的觀點認為受精胚胎是一種體源財產(chǎn)，衍生于身體財產(chǎn)的概念。但是財產(chǎn)說產(chǎn)生的問題在于對共有份額的劃分不清。雖然受精胚胎是男女雙方結合的產(chǎn)物，但是兩人如果按照共有關系共同所有這一財產(chǎn)的話，由于女方在這一過程之中所受痛苦較大，付出也較多，因此，是不是女方所有的份額相對比較大一些呢？但是財產(chǎn)說意味著轉讓，轉讓意味著買賣，這會導致人類生命組織的商品化。

中介說是對主體說和客體說的—種折衷，認為受精胚胎是介于人和物之間過渡的一種存在，因此應該處于一種既不屬于人，也不屬于物的“受特別尊敬的地位”。人類胚胎具有成長為新生兒的潛力的特點，因此被授予一種特殊的法律地位。中介說雖然避免了主體說和財產(chǎn)說的一些缺點，但是中介說由于把生命看成一種過渡過程，對于胚胎成型越完善，保護力度越大，但是在現(xiàn)實的立法之中，存在著不好將之納入到現(xiàn)實的法律關系之中的難題，因為是一種新的特殊的形態(tài)，法律處理起來需要太多的例外情況。

主體說、客體說和中介說三者各有優(yōu)缺點，但是都不能夠完善的調和受精胚胎所有人，受精胚胎，社會公序良俗之間的利益。另外還有其他的—種路徑就是在對物權的客體進行細分；楊立新教授將物劃分為倫理物、特殊物、普通物。然后講冷凍胚胎歸類于倫理物這樣的一個范疇。但是倫理物這樣的一個新的物的客體從本質上而言也不過是由兩部分組成的——人格權屬性和物權屬性。筆者認為，科學技術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體外受精生殖這樣一種新的事物，作為調整社會生活的法律應當及時作出反應，大膽的開辟出一條新的法律，而不是把以往的法律理論生搬硬套上去。筆者認為可以給冷凍胚胎設立專門的胚胎權。它不能為現(xiàn)行的任意一個法律所調整，它是屬于一種結合了物權屬性和人格權屬性的客體，既不能簡單的被物權法所調整也不能被人格權所涵蓋，是屬于一種新型的法律客體。

三、對受精胚胎的法律保護建議

因此筆者建議對受精胚胎進行專門的立法，設立胚胎權，對其性質進行詳細的討論。在這里筆者提出幾個可能的討論路徑：

對不同階段胚胎的保護程度設立不同的標準?？梢詤⒖紘H上的—些做法。例如西班牙的《關于輔助生殖技術的法律》規(guī)定禁止在試管內培養(yǎng)受精14天后的人類胎胚的行為，以維持人類的尊嚴。以色列的猶太法采用40天的標準，加拿大《關于人類輔助生殖和有關研究的法律》第3條在“胚胎”的定義中采用56天的標準。對于這些不同的標準我們可以設立保護的不同程度。

對冷凍胚胎的繼承、轉讓、保存協(xié)議進行限制。我們應當綜合考慮當事人的意愿以及公序良俗的問題。對于當事人和醫(yī)院簽署的知情同意書，對于下列條款應當予以嚴格限制。當事人同意醫(yī)院將多余的配子丟棄的條款；當事人不續(xù)費，醫(yī)院有權丟棄冷凍胚胎的條款。對于冷凍胚胎的保管協(xié)議要考慮到冷凍胚胎的人格屬性進行制定。

總之我們在制定胚胎保護法的時候，時刻牢記在心中的原則是對于胚胎的保護一定要兼顧物權屬性和人格權屬性。這樣才能使得整個法律與善良風俗、公平正義原則相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