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或幾件作品

在這里，每件裝置既是一個不同作品輪番上演的劇場，也是扮演一個或多個角色表演者。劇場作為媒介的多種可能得以探索，邀請觀眾進入這個在真實時間中持續(xù)釋放的高烈度現(xiàn)場，構(gòu)建作品與觀者之間的能量關(guān)系。

何子彥以美術(shù)館空間的對稱性、劇場性作為靈感，通過四組裝置呈現(xiàn)其近年來創(chuàng)作的六件作品和一個正在進行的項目。

展覽從藝術(shù)家編織的時間線開始徐徐展開，借由《東南亞關(guān)鍵詞典》這個從2011年至今進行的項目，同時也是由算法實時編輯構(gòu)成的電影，打開這幅從公元前100萬年到公元2045年之間的圖景。藝術(shù)家在這里模糊歷史與虛構(gòu)之間的界限，召喚徘徊在東南亞及曖昧不清的地域之中的幽靈：老虎、人虎、云、幽靈作家、多面間諜、末世景觀……彼此之間互為注解，互相召喚，構(gòu)成彼此呼應(yīng)卻充滿悖論的敘述。

何子彥對媒介的獨特理解和運用，實現(xiàn)了展覽中作品內(nèi)外的能量流動以及作品本身與觀者身體之間的交流。角色、文本、圖像、聲音、熒幕在藝術(shù)家的調(diào)動下交織與震顫，觀者亦可自由編織自己的觀看路徑，并在此過程中不斷與一件或幾件作品發(fā)生精神和身體的雙重遭遇。

Q&A

CHIC：在實地考察McaM空間之后，你是如何開始構(gòu)思這個展覽的？

何子彥：明當代美術(shù)館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他的劇場感，我覺得在這里好像很適合舉辦演出、音樂會甚至一場狂歡。也許是這樣的印象使得展覽最終找到了自己的形態(tài)：每件裝置就像扮演一個或多個角色的表演者，同時呈現(xiàn)一件或幾件作品。

CHIC：可以談?wù)劇耙患驇准髌贰边@個名字的來源嗎？

何子彥：引用，其實是一個想法中包含著另一個想法。德勒茲和瓜塔里德的《一匹或幾匹狼》的名字來自于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經(jīng)典的“狼人”案例。德勒茲和瓜塔里德的作品最吸引我的地方在于其矛盾性。不可數(shù)，即無法通過單一原因獲得解釋。在同一時間內(nèi)，既是“一個”又是“多個”，這是典型的悖論。20年前，當我第一次讀到這兩位思想家的作品時，就對我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兑恢换驇字焕匣ⅰ分v述的是100萬年以來東南亞老虎的故事，在我看來，這故事既是歷史的、生態(tài)的，也是人類學的、宇宙學的。

CHIC：我們在《一只或幾只老虎》這個作品中看到了媒介的流動中所體現(xiàn)出的表演性元素，你怎么理解“表演”和“表演性”呢？你最近正在創(chuàng)作的劇場作品《神秘萊特》（The Mysterious Lai Teck）好像也是一個沒有真人表演的劇場作品。

何子彥：在古代馬來亞世界中，老虎本身就是一種媒介。老虎有時被視為一種容器，或是一種承載著先祖靈魂的載體?；蛟S正因如此，薩滿、女巫都具有化身成虎的能力。

在構(gòu)思作品的時候，我沒有考慮太多“表演”或“表演性”，“劇場性”是我比較關(guān)注的。或許我對“劇場性”有一個特定的理解，我覺得這是一種存在于作品和觀者之間能量傳遞的圖譜。在這種“動能學”的形式之下，真人演員并非是一個先決條件。我的“劇場”作品雖然有演員在場，但他/她更多的是作為承載的容器、或是一種媒介，傳遞著言語、方向和力量。萬物有靈論——相信所有東西，不論動物、植物還是巖石都承載著靈魂，可以被理解為某種媒介的流動性。

CHIC：《名字》中基于“真實”文獻的引述和《無名》這個虛構(gòu)歷史的作品似乎形成了一種有趣的對照關(guān)系，你試圖用“虛構(gòu)”的方式去探討“真實”的歷史嗎？

何子彥：我向來對于歷史中的幽靈和空缺的部分感到著迷，而馬共的歷史檔案中則充斥著這些內(nèi)容。《名字》的劇本取材自根茨·Z·漢拉恩著作的“引用”，漢拉恩是第一位撰寫馬共重要歷史記錄的作者。這與《無名》形成對比，《無名》的劇本是我寫的，主角是萊特，一位1939至1947年間神秘的馬共領(lǐng)袖，最后被發(fā)現(xiàn)是一名三面間諜。萊特是一名真實的歷史人物，而根茨·Z·漢拉恩則被人懷疑是一個影子寫手。

我們對于萊特的認知幾乎都來自于推測，而漢拉恩的著作被納入學院教材，并被認為是真實的。對我來說，歷史與虛構(gòu)之間的邊界是模糊的，或者僅僅是因為在現(xiàn)實世界中，二者之間的界限本就顯得含糊不清。

CHE：你從2012年開始至今在進行的項目《東南亞關(guān)鍵詞典》組織了大量的圖像和文獻素材，這個項目對你的其他作品有什么影響？自2016年起，這個項目發(fā)展為一個由算法構(gòu)成的實時在線影像編輯平臺，是什么引起了這個有趣的變化？

何子彥：《東南亞關(guān)鍵詞典》就像我的手記和繪本，多年以來，它收集了我的很多想法、人物檔案和主題，它們都與如何思考東南亞這一從未被語言、宗教信仰或政治體制統(tǒng)一過的地區(qū)有關(guān)。我從2000、2001年開始就在思考這個問題。漸漸地，我開始把這些筆記編成了《東南亞關(guān)鍵詞典》，以英文26個字母的順序來編排這些素材。

多年以來，我一直期望能為“詞典”創(chuàng)造一個更具整體性的形式。2016年，我在一些程序員朋友和合作者的幫助下，開始組建一個采集線上影音素材的平臺，并由算法依據(jù)“詞典”中26個字母下面的各個詞條，不斷創(chuàng)造這些影音素材之間全新組合。由算法生成的每個版本東南亞都纏繞著其他任何可能出現(xiàn)的版本，就好像一個引用總會帶來其他文本的震顫，正如東南亞這個地域本身就可以被看作是一個或是幾個區(qū)域。